第三章 蕭牆
趙二嘟嘟囔囔的走進帳篷，把洗臉的鐵盆往地下一摔，怒道：“憑什麽不讓我們進鎮！這大雪天的，隻有我們一支隊伍在外麵紮營，這妖獸來了還不得把我們嚼碎？”
楓林玉手枕著頭躺在氈毯上，說道：“鎮裏不是放不下了嘛！”
“扯蛋！我們隻有百人啊，隨便弄個角落也放得下我們了。”趙二氣呼呼的坐下，鼓著腮幫子生氣。
厚重的門簾又被掀了起來，一股冷風吹進來，楓林玉抬頭看去，是錢當和另一個人走了進來，那人竟是個光頭。
楓林玉看一眼就認出來了，笑道：“鐵鏟大師，沒想到你也在這裏，出家人六根未淨啊，怎麽成天打打殺殺的？”
鐵鏟大師摸了一下光頭，笑道：“我這個出家人是假的，幌子。”
楓林玉坐起身來，讓兩位客人坐在自己旁邊，說道：“昨天我在人群裏看到一堆光頭，就知道少林群驢在這裏，果然不錯。”
鐵鏟大師嘿嘿一笑，自我解嘲的說道：“我們這群可不是禿驢，而是土驢。”
楓林玉拉起他的手看了一看，點點頭，慨然道：“你這雙手啊，滿是老繭凍瘡，骨骼突出，整整大了一號，這段日子沒少幹活！北地這天寒地凍的，地麵以下不止冰凍三尺，真不知道你們是怎麽挖出來的？”
“你看看，多聰明的人，一點就透。”鐵鏟大師指著楓林玉對錢當說。
“傻子也能猜出來了。”楓林玉不等錢當說話，又說道：“十皇子被困在漠北鎮，這近半年的時間，都是你們從外麵打通地道運進糧食的？”
鐵鏟大師點點頭，有些悲傷的說道：“為此我們死了十幾個兄弟，唉，你不知道地下有多冷，我們又不能讓妖獸發覺，整整挖了十幾裏……”
楓林玉點點頭，下意識的將火爐裏的火撥旺一些，抬頭看看錢當，皺眉道：“我想不明白的是，妖獸是怎麽繞過你們的陣地，把我們這些新兵幾乎全部幹掉的？”
“唉！”
錢當歎了口氣，想想自己幾個月來辛勤招兵，幾百幾十人的領到芒山壁壘，一下子差不多都被妖獸啃光了，而楓林玉手下這幾百人，早晚也不是自己的了。
他這幾天一直都很沮喪，說道：“這是誰都沒想到的。原以為妖獸會發起決戰的主攻，沒想到它們卻放棄了圍城的優勢，以後隊做前隊，集中全部精力攻打新兵營。
“一開始我們以為這隻是它們的誘敵之策，所以並沒有立即出援，直到你喊了那一嗓子，才意識到妖獸是想全殲這一萬五千的新兵。
“它們的目的是搶糧，以為新兵到來必定攜有糧食，殊不知我們的糧食輜重都還在路上，它們是太急了。
“有意思的是，在新兵營地裏沒有發現糧食，它們還以為被你們那幾千人給帶走了，又玩命的攻擊你們。好家夥，雪地裏那些陷阱沒有一個浪費，全用上了！”
說到這裏他又有些興奮，但是看到楓林玉一臉怒氣，趕緊圓場：“不是我們不想救你們，你要知道，堵在後麵的全是精銳部隊，熊人族、狼人族、還有數量很少的獅虎族、恐怖的夢魘獸，連雙體妖獸都出現了……”
“還好我們有飛翔魔法師。”五月河在旁邊插了一嘴。
“是烏雲小妞。”楓林玉笑道。
錢當看他臉色霽和了，也笑道：“是她，不過還有……”他看了看鐵鏟大師。
“還有我師父。”鐵鏟大師說道。
“哦，他也在這裏？”楓林玉大出意料，想起東方昊那賊忒兮兮的表情，他頓時感覺心裏很親切，“他在哪裏？我去見他。”
“師父說，該見你的時候他自然會見你。”鐵鏟有些高深莫測的說道。
“又耍高手派頭。”楓林玉不滿意的嘟囔一聲。
“我們這支孤軍還要在這裏駐紮多久？”楓林玉問錢當。
“用不了多久。”錢當立即皺起了眉頭，試探著問道：“沒想到你竟然是宰相府的繼承人，不過十皇子和你哥哥好像對你……”
楓林玉不置可否的笑笑，卻沒說什麽。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妖獸現在肯定已經奪取了我們的輜重糧草，目前它們正缺糧，恐怕會尋著味道拿下元日城，那裏可是我們的大本營啊，如果妖獸占領了那裏，我們隻有撤退了。”錢當這樣說道，滿臉都是擔心的表情。
楓林玉不禁啞然，好一會兒才說道：“這下可糟了。妖獸得到糧草補給，我們反倒失去了元日城的供應，那……”
“所以說，你們隻是先頭部隊。很快我們就會全部撤出來，向萬丈河的方向移動。”錢當說道。
錢當陷入了沉思之中，好半天都不說話。火爐裏的木炭發出喀嚓的聲音，他心裏煩躁，除妖聯盟和十皇子的軍隊，為了維持住北地大片的人類土地，這幾年來付出了很多，就這樣撤走，誰都不甘心。
錢當所料不錯，五天後探子回報，妖獸大軍已經占領了元日城，除妖聯盟留在元日城的一千老弱殘軍全部被屠殺，腦袋在城牆上掛了一圈。
此刻，元日城裏隻有妖獸，本來是三族會聚的貿易城市，此刻充滿了死亡的氣息，連精靈族也不去了。
這座城市，妖獸本就早該占領的，但它們卻一味的想以北地城為突破口，要不是這場大雪阻礙了糧道，它們可能還想不到呢，這也算是誤打誤撞了。
在元日城裏的存糧，讓這些妖獸樂翻了天，直到此刻它們才知道，漠北鎮十皇子的軍隊是由這座城市提供糧食的。
人類也不是沒有考慮到這種結果，隻不過，軍隊的數量隻有那麽多，顧此失彼，而帝都又放棄了這片土地，這樣的結局隻是早晚的事情。
十皇子這裏卻陷入了糧食危機，漠北鎮的存糧並不多，在妖獸圍城的日子裏還經常斷糧。
除妖聯盟此刻的軍隊，算上新兵也有近兩萬人，紅衣衛也有三萬騎兵，好在他們帶夠了一個月的糧食。
這樣，整個在北地的人類軍隊還能堅持半個月。
這半個月的時間，不是給他們駐守在這裏用的，而是撤退，他們必須在半個月的時間裏撤回到人類的土地，否則就會餓死在這裏。
這茫茫雪原，是沒有什麽東西可養活幾萬大軍的，而奪回元日城更是不可能，妖獸的十萬軍隊將會很樂意和他們決戰。
進攻北地城的話，也是找死，那是整個妖族的軍隊大本營，保守估計也有二十萬軍隊，這些妖族的軍隊就等著攻破漠北鎮，然後**向人類的土地進攻。
事實就是如此。
所以，在第六天的早晨，十皇子不得不下令全軍撤退。
“楓林玉統領，那麽，斷後的艱巨任務就拜托給你了。”十皇子滿臉嚴肅的對楓林玉說道，嘴角卻不由自主的翹了起來，那是有些得意的表情。
“可是，皇子殿下，我手下才百人啊！”楓林玉聳著肩膀說道，“而且還是沒怎麽打過仗的新兵。”
“這個你不用擔心……”十皇子的臉上蕩漾出親切的笑容，柔聲道：“這百人足夠了，你主要是充當隊伍後麵的哨位，看看我們有什麽東西遺下了，或者士兵掉隊……”
“萬一妖獸追來怎麽辦？”楓林玉打斷他的說話問道。
“這怎麽可能呢？”十皇子搖頭：“現在的妖獸軍隊一部分在元日城，大部分駐紮在北地城，根本來不及追趕我們嘛！”
楓林玉不置可否的瞪了一下眼睛，求助似的看向錢當，但錢當隻是除妖聯盟的一個中層軍官，這種時候也說不上話，不過他臉上的表情也很不滿。
這是一個寒冷的早晨，白色的雪麵反射著陽光，使其看上去有些刺眼。
不遠處的雪原上，紅衣衛的三萬騎兵密密麻麻的排列著準備啟程，萬馬齊踏，看上去有些驚心動魄。
而十皇子和除妖聯盟的三萬多士兵，則有些散亂的擠在漠北小鎮裏。
此刻那裏也是一片沸反盈天，士兵們都在收拾著行囊，準備離開這傷心之地——本來這裏有近五萬的軍隊，如今活下來的卻不到一萬。
除了軍隊，還有漠北鎮的幾千居民，也要跟著他們遷往內地。所以說，善後的工作並非像十皇子說的那樣簡單，就算妖獸不來追擊，那些拖家帶口的小鎮居民，也夠人忙活的了。
此刻，所有軍隊的高層都已經撤出了漠北鎮，他們就站在前幾天和妖獸對峙的那個土壩上麵。
讓楓林玉留下斷後，當然不是對他寄予厚望的意思，恐怕在這個隊伍裏，有不少人不願意與他共頂一片藍天，所以乾脆把他踢出去，因此最好的方式就是把他留下斷後。
“這是命令，你哪來那麽多廢話，不想幹就把隊伍交出來，然後回你的帝都去。”楓林石冷冰冰的說道。
楓林玉從來沒想到這位兄長會說這樣的話。
在印象中，三年前的楓林石總是一副陰氣沉沉很少開口的人——他這話很陰損，誰都知道現在的楓葉之都被叛軍占領，讓自己回去，那就是不懷好意了。
一股怒氣湧上心頭，楓林玉真想跺一跺腳轉身就走，畢竟自己回來的目的隻是想找到林煙兒，對於什麽保家衛國或者爭權奪利，他根本就沒想過。
三年過去了，敵視自己的人，並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忘卻仇恨。
但是當他回過頭來看看自己手下那百個士兵時，又覺得有些不忍心，這些兵是自己帶過的，留在軍隊裏肯定得不到重用，說不定下一次和妖獸戰爭就會把他們派出去送死。
這時錢當說話了：“我們五月天城堡願意一起留下來斷後，實際上……”錢當斟酌著詞語說道：“妖獸追擊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嗯……”
十皇子似乎在考慮，但他的眼神很明顯的不同意這個提議：“五月天城堡的劍士都是精英，用來斷後……實在是大材小用，你們可以跟在隊伍的最後，隨時接濟一下楓林玉就是了。好了，就這樣了，不要再說什麽了。”十皇子決斷性的揮了一下手，大聲命令道：“隊伍前進，方向方丈河。”
他回過頭來看看楓林玉：“你們與隊伍保持二十裏的距離，三天以後再動身，妖獸有什麽動靜，火速告知五月天城堡，我自有分寸。”
楓林玉冷笑一聲，卻不理他，轉身向著自己的百手下喊道：“兄弟們，他們走，我們去，進漠北鎮！”
錢當和五月河，還有除妖聯盟的一些和楓林玉較熟的中級將領，過來安慰了他一下，也都撤離了。
到夕陽西下的時候，整個漠北鎮以及周圍原本駐紮很多軍隊的地方，除了楓林玉這百多人，再也沒有一個人影。
隻留下破鍋爛瓦，殘兵斷刃，還有那撕扯得麵目全非的旗幟，在雜亂不堪的小鎮上空寂寞的飄揚……
大軍撤離之後留下的局麵是十分不堪入目的，何況還發生了那麽多次的戰爭，到處都有掩埋著屍體的地方，野狗號叫著在裏麵逡巡，而第二天，連野狗也被凍死在墳場裏了。
至於漠北鎮外的幾千妖獸屍體，則早已經被大風卷著積雪覆蓋住了，積雪下的屍體已經凍硬——還好是這個季節，否則屍體腐爛的味道就足以熏死人了，更何況還有因此而帶來的瘟疫……
楓林玉想到這裏，心中忽然覺得有些慶幸，喃喃說道：“還好是冬天。”
趙二奇怪的看著他，眼神裏漸漸出現怨懟，嘟囔道：“你竟然這麽說，先想想我們怎麽過這個寒冷的夜晚，他們可沒給我們留下多少帳篷。”
“哦，是這樣子嗎？”楓林玉站起身來，惱怒的拍了一下頭，忽然一腳踢向趙二，罵道：“你這蠢貨，有那麽多民居，我們還住什麽帳篷啊！”
趙二嘿然一笑：“可不是嘛，住慣了野地，竟然忘記了房子。”
楓林玉卻漸漸皺起了眉頭：“今天是可以了，那麽明天呢？這該死的冬天。”
當晚，楓林玉和他的百名士兵就宿在漠北小鎮，他們擠在鎮上最大的一個山莊裏，這山莊也是鎮上唯一的富戶所擁有的。
在圍困的那段時間，軍隊不可能讓這家大戶囤積到糧食，所以楓林玉並沒有在這山莊裏發現吃的東西。
不過讓人感到驚奇的是，這山莊裏雖然沒有糧食，倒有一個酒窖。那些陳年的酒缸半埋在地下，有的已經被寒冷凍裂，冷列的酒香一直飄滿整個酒窖。
當晚，在山莊前麵的巨大廣場——這也是十皇子的指揮中心，楓林玉和他的百士兵點燃篝火，又跳又唱，盡情一醉。
那一晚，連楓林玉都醉了。他忽然意識到，命運的軌跡完全操縱在別人的手裏，而自己隻不過充當了一顆任人擺布的棋子。
他所走的每一步，似乎都已經被那未知的命運計畫好了，就像已經算準了他不可能想要逃掉一樣。
而此刻，尋找林煙兒的想法是那樣強烈，他恨不得插翅而飛。
而他手下那百士兵，卻有一種被遺棄的感覺，雖然楓林玉並沒有舍開他們，但他們心裏還是恐懼——第一次當兵，就被大部隊拋棄在這萬裏北疆，妖獸隨時可能出現在麵前，到處都是重重危機。
此刻的他們，存糧不多，輜重幾乎沒有，前途完全不可預測，說是命在旦夕也不過分。
好在他們對楓林玉有一種盲目的信任，每一個人都相信，這個經常做出憂鬱表情的年輕人，會帶給他們一個光明的未來。
百感交集，千種情緒，讓這百人觥籌交錯、酒到杯乾，即使從不飲酒的，這一晚也喝得酩酊大醉。
然後他們躲進山莊，將火爐燒得旺旺的——大軍過後的小鎮，最多的就是柴禾，到處的殘檁斷木，讓這巨大的山莊變得燈火通明。
而山莊外依舊寒風凜冽，不知名的聲音時高時低的在小鎮周圍徹夜響著，似乎是妖獸，似乎是野獸，似乎是鬼魂……
可這些酒醉的漢子卻聽不到了，他們打著高昂的呼嚕，沉浸在深沉的夢鄉之中。
人類的大軍剛剛撤走，此時也應該走出不遠，所以這個夜晚是安全的，安全到連楓林玉都放心睡了個好覺。不過他醒得很早，睜看眼睛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躺在一群男人中間，刺鼻的酒腥味還十分濃烈。
趙二用一種曖昧的姿勢摟住他，長滿落腮胡子的臉就在自己眼前，把楓林玉嚇了一跳，又有點惡心。
他趕緊掙紮出來，跌跌絆絆的走到山莊門口。
“你醒了，楓林兄弟！”一個巨大的身影擋在山莊門口，楓林玉竟然沒有察覺到。
“五月……”楓林玉詫異的喊道：“五月河？”
“哈哈，我以為你隻記得錢當小弟呢！”粗獷豪邁的大漢伸出手來拍了他肩膀一下。
“你怎麽在這裏？”楓林玉疑惑。
“不止是我，還有我們五月天城堡的五十名中級劍士。”
五月河讓開身軀，楓林玉便看見在他身後一溜排著五十人的一個小分隊，整整齊齊的分成兩列，站在山莊甬路的兩側，身材筆直，一動不動，和自己那百雜牌軍完全不同。
“一看氣勢就知是高手。”楓林玉由衷的讚美了一句。
“以後他們就接受你的指揮了。”五月河說道：“也包括我。”
“哈哈，別逗我開心了。”楓林玉不相信的說道：“這些人即使在除妖聯盟裏也算是好手了，恐怕都是小隊長級別的。”
“可你已經是統領了。”五月河說道：“而且是正宗的宰相府繼承人，有你指揮，我們師出有名。”
五月河看楓林玉還有些懵懂，笑道：“其實是這樣子的，錢當兄弟怕你應付不來，而且萬一真的遭遇妖獸，你這些人肯定不行，所以讓我帶著這些兄弟來幫你，你不會拒絕？”
“這個，當然不會。”楓林玉喜得抓耳撓腮，“這麽說，你也留下嗎？”
“當然了，我可是高級劍士。”五月河挺胸說道，“而且這些家夥一個個心高氣傲，我還真怕他們不服你呢。”
兩人一起看向那五十名劍士，心裏想法各不一樣。
楓林玉很欣慰，雖然這些人隻是借給自己的，但自己隊伍的實力因此而直線上升，這是無庸置疑的。
最重要的是，因為這些人的存在，百人隊伍的生存率就大大提高了。
“還有一些物資，我想你會更加需要。”五月河指著遠處兩大車氈帳說道。
楓林玉感動得快要哭了，他撲上前去，緊緊摟住五月河壯碩的身軀，嗚咽道：“謝謝，謝謝，太感謝你了……”
五月河掙紮著推開楓林玉，嘟囔道：“我的性取向很正常的，下次你可別這樣，讓人誤會。”
楓林玉的臉紅了一下，聽五月河繼續說道：“你應該感謝錢當，這可是他極力爭取的，為此，他連我們的大師兄都請出來了。”
“真是個好同誌啊。”楓林玉無限感激的說道：“有了這些氈帳，我們就不怕北地寒冷的氣候了。說實在的，十皇子留給我們的那些取暖設備，幾乎都爛到不能用了。”
在兩人談話的過程中，楓林玉的士兵逐漸都醒來了。
冷風是治療宿醉的良劑，他們站在山莊門口，讓冷風將自己吹醒，一邊驚喜的看著新來的弟兄，還有那急需的物資，每個人的心裏都高興不已。
因為還有三天的時間才能啟程離開，所以楓林玉還有一些時間來整備隊伍。
他首先把隊伍集合起來，令他驚喜的不止是那五十名中級劍士，還有那後加入的三百人。
楓林玉原本的小隊隻有五百人，但幾天前妖獸那次偷襲，他救出了幾千人，過後，隻有三百人選擇加入他的隊伍。
要知道，除妖聯盟的軍隊都是有秩序的，每個人都是以門派為單位，在不同的門派可以學到不同的技能，而有了技能，顯然加大了生存機會。
另一方麵，這些門派的門規都很嚴，一般人是不敢叛變的，所以當初那幾千人雖然可以選擇，但他們還是選擇回到自己的門派裏。
這三百人之所以敢舍棄自己的門派投到楓林玉這邊，一方麵是因為他們佩服楓林玉表現，被楓林玉的個人魅力所折服；另一方麵是最主要的，這些人都是膽大包天之徒，每一個人都長得凶神惡煞，天生下來是那種天不怕地不怕的滾刀肉。
楓林玉大概問了一下，這些人在參軍之前不是屠夫就是劊子手，或者保鏢護院，有幾個人支支吾吾不肯說，楓林玉懷疑他們是越獄的殺人犯。
這些人才不管什麽門派規矩呢，他們也不怕會被懲罰，他們既然崇拜楓林玉，便不顧一切投了過來。
楓林玉聽五月河解釋了這其中的一些原委，很為這些漢子感動，此刻他真的無法離開這支隊伍了，他不願意辜負這些人的信任。
“好，以後你們就是我楓林玉的人了，不管我到哪裏，絕不遺棄你們。”楓林玉大聲宣誓。
隊伍高聲大喊，聲振四野，士氣高昂。
五月河小聲在旁邊提醒道：“借的，借的，我那五十人隻是借你的，可不是你的人。”
楓林玉尷尬的笑了一下，又補充道：“那麽，最要感謝五月天城堡的五十名劍士兄弟支援，雖然你們不是我的人，但我一樣把你們當自己的兄弟，生則同生，死則我先死！”
那五十人本來挺看不起楓林玉這支雜牌軍的，但沒想到這些人竟然如此團結，尤其是對楓林玉，有一種盲目的崇拜。
此刻楓林玉說出這樣簡單、卻無比真誠的話，他們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不再擺出一副“我是高手我驕傲”的表情，有一半人還向楓林玉抱拳行了個禮。
“那麽，此刻我們的當務之急就是整備軍隊，進行訓練。要知道，這裏是妖獸的地界，大部隊已經離我們遠去，妖獸隨時會追擊過來，而我們的任務是斷後，保證大部隊的安全撤離。
“上邊給我們撤離的時間是三天，隻要捱過這三天，我們就安全了。但是在這三天裏，我們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楓林玉簡單向隊伍交代了一下這幾日的安排，便不再說廢話，領著士兵們打掃戰場。
沒辦法，現在楓林玉這支隊伍，除了最開始裝備的那柄巨劍以外，幾乎沒有任何武器裝備。而且巨劍早已經在前幾日的戰鬥中砍得不成樣子，身上的皮甲也破爛不堪。
十皇子連氈帳都沒給他們留下多少，更別提這些武器裝備了，所以他們隻能希冀於這屍橫遍野的戰場了，哪怕是撿一些皮革打補丁，也比現在強啊！
日後，每當楓林玉想起自己隊伍初建的時候，都會忍不住的熱淚盈眶：“那時候可真苦啊！”
而實際情況是這些人驚喜過，在戰場中開起了聯歡會。
原來，人類的大部隊因為糧食危機所以撤退得很匆忙，他們隻掩埋了人類死亡者的屍體，搜尋到的武器裝備也僅限於這些死去的人。
至於那些散落在戰場上的刀槍弓箭，卻沒有來得及拿走，尤其是新兵營的位置，好多人類士兵的屍體被壓在妖獸的屍體下，身上的裝備還是嶄新的。
人類死亡者兩萬之眾，而楓林玉需要裝備的士兵，隻有百人，所以來自於戰場上的裝備完全夠他們用，甚至每個人還有一套後備的。
然而令楓林玉失望的是，他們搜尋到的弓箭並不多。
在守城的那段時間，弓箭是消耗得最快的，所以這東西本來就不多，遺留在戰場上的也全是破損的，根本沒法使用。
饒是如此，他們所得到的裝備，也足夠讓這百人興奮得又叫又跳了。
因為是新兵，他們本來的裝備極差，但此刻得到的，很多都是老兵的裝備——巨劍是精鋼打造的，甲胄是雙層小牛皮的，還綴著鐵甲，既輕盈又堅固。這些人感覺自己的戰鬥力提升了不止一層。
接下來，楓林玉又忙著訓練這百人，尤其是新加入的三百人，必須讓他們熟練使用“橫掃千軍”這一招。
而五月天城堡的那五十人，則反覆的將本門適合戰鬥的招數向他們灌輸，人多力量大，有五十個教官一起教導，幾乎每個人都有被手把手指導的經曆，因此他們的武技提升得也非常快。
一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到夜晚的時候，楓林玉下達了禁酒令，可能這也正是那些酒能留存下來的原因——飲酒對軍隊的素質是致命的，顯然十皇子也曾下達過禁酒令，所以那些酒才沒人敢喝。
勞累了一天，士兵們早早就睡下了，楓林玉分派了二十人的崗哨，守在山莊各處，每兩個小時換一次班。
因為夜晚的天氣實在太過寒冷，那些守夜的士兵在各處點著火堆，饒是如此，才一進半夜，楓林玉還是把他們叫了回來。
這樣的夜晚留在外麵，會凍死人的，但他自己卻加了一件長袍，跳到山莊的房頂上坐了下來。
雪夜的月光淒清冷漠，淡淡的光輝與白雪交相輝映，在月光的周圍有一個大大的風圈，那預示著明天可能是一個寒風凜冽的日子，楓林玉因此而低低的詛咒了一句：“這該死的天氣。”
即使他體內魔力深厚，在北地這乾巴巴的嚴寒中，竟也覺得涼絲絲的。
此時，他坐在這裏，好像是在替士兵們守衛著安全，其實他是睡不著，在很多個夜裏，他都是這樣細細體味寂寞的味道。
月上中天，楓林玉將臉龐轉向那冷月清輝，那圓圓的月亮，忽然變成了林煙兒的笑臉，有些抱歉的看著他，轉眼又沒了。
楓林玉感覺臉龐冰冰的，他不敢去觸碰，害怕那是淚水。
思念的感覺竟是如此清晰和痛苦，那種想拋棄一切尋找林煙兒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
但他心裏明白，不僅僅是那百雙熱切的眼神在牽引著他，實際上他一直在害怕。
林煙兒的不辭而別，還有她的爽約，究竟是為什麽呢？
在他的潛意識裏，有一股危機繞在兩個人之間，他**的察覺到，隻要自己找到林煙兒，將會有某種悲劇性的東西產生。
他害怕並且逃避的就是這個。
當然，此刻的他並不清楚這細微的情愫，他隻是擔心一旦找到林煙兒，忽然又失去她。
人的心思是如此的古怪，古怪到咫尺天涯，相逢不相識。
一聲輕微的響動出現在楓林玉身後，他猛然回過頭來，隻見月光下，一個高瘦的身影，如鬼魅般斜立在山莊房屋的飛簷上，身後紅色的披風隨風搖擺，筆直的身材卻紋絲不動。
楓林玉感覺到一陣陣陰寒的氣息從那人身上傳出，彷佛月夜下的吸血鬼，冷颼颼的眼神緊鎖著楓林玉，那裏麵充滿了仇恨和殺機。
“我的希望落空了，你還是來了。”楓林玉說道。
那人一動不動的看著楓林玉，心中有些詫異。他看到了楓林玉臉上的淚痕，他從來沒想過這壞到骨髓的惡魔竟然會有眼淚，他難以相信，或者那是冷風吹下來的。
“哥哥，我究竟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為何你如此恨我？”楓林玉真的想知道答案。
那人竟然就是楓林石，楓林玉同父異母的哥哥，也是唯一的哥哥。
但他知道，這個哥哥恨不得立即就殺掉他。
楓林石沒有說話，隻是眼中的仇恨又增加了一層，他身上的殺氣越來越濃，一股強大的氣息從他身上湧了出來，楓林玉竟然感覺到很熟悉。
他回憶了一下，猛然間明白了。
這還要歸功於他如今已經是一個高手了，如果還在當年那個“楓城惡魔年代”，他恐怕一輩子也不知道，不知道那個多年來一直追殺他的人是誰！
幾年前在城外土山上被閃電追擊，楓城街道上神秘力量的突襲，宰相府裏那冰冷的眼睛，無時不在的被監視的感覺，甚至一直追蹤他到了北地……
他早該想到的，能夠自由出入宰相府，能夠掌握到幾年前自己每天早晨五、六點鍾就出去鍛煉規律的人，沒有比楓林石更方便的了。
隻是他沒想到，第一，同父異母的哥哥會如此恨他；第二，這個傳說中的留級天王，竟然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不錯，是我一直想暗殺你，你終於猜到了。”楓林石終於開口說話了，但那聲音也和刀子一樣，陰冷陰冷的。
楓林玉忽的一下站了起來，大聲道：“對你自己的兄弟，你忍心下這個黑手嗎？”
“誰知道你是不是我的兄弟？”楓林石獰聲道：“我還真怕你不是我的兄弟。”
楓林玉心裏一驚，忍不住大聲說道：“原來我那次死亡，也是你幹的？”
“不錯。”
楓林石厲聲喊道：“我可以十分肯定的告訴你，那時候的你絕對是死屍一具，我用各種方式，包括魔法師程的神識去探查，你已經沒有一點生命的氣息。”
楓林石眼珠一轉，嘴角現出一絲冷笑：“在我那可以劈石裂金的連鎖閃電之下，以你那種廢物身體，怎麽可能存活下來？”
忽然他如一縷輕煙，瞬間飄到了楓林玉身前，惡狠狠的說道：“沒想到幾天後你竟然活過來了，你為什麽要活過來呢？你死了對所有人都好，你——”
忽來忽去，他又如輕煙般，奇快無比的後退了一段距離，然後，楓林玉看見他的眼睛開始眯了起來，而且瞳孔逐漸拉細，再猛的擴散開來，楓林玉聽見他幾乎是低聲嘶吼著問道：“你到底是誰？”
楓林玉麵無表情，向遠處的黑暗中看了一眼，說道：“我是楓林玉，沒錯。”他轉過頭來正視著楓林石：“你殺害了自己的弟弟，心裏多少有些愧疚，你很害怕我的複活，是嗎？”
“哈哈哈哈！”楓林石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我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
在他的左手輕輕舉起的時候，楓林玉加快速滑向了一邊，一道閃電劈在他剛才站著的地方。
楓林玉腳下不停，向著東南方向逸去，他不想殃及自己手下的士兵，也不想讓人知道宰相府的兄弟兩個在火並。
楓林石也正有此意，他緊隨在楓林玉身後，兩個人停在一片未經人獸走過的雪原上，那沒有一絲痕跡的雪地，純白得有些刺眼。
當楓林玉奔跑過來的時候，那雪地上留下一條淡淡的踏痕，而楓林石過來的時候，楓林玉詫異的發現，他身後竟沒有絲毫痕跡。
踏雪無痕，沒有最高明的陸行之術是無法做到的，再提升一個階段，就是淩空飛翔了。
楓林石竟是如此之強。
來到麵前，他也不說話，抬手就是一道閃電。
楓林玉盯著那閃電劈向自己，他抽出魔王劍，猛然揮出一道魔力能量，撞向閃電。
喀滋滋的怪異聲音在半空中響起，楓林玉的劍身上跳躍著微型的幾個電光，他覺得手臂瞬間麻了一下，寶劍幾乎脫手而出。
楓林石遠遠的和他隔開一段距離，雙手連揮，一道道連鎖的閃電劈向楓林玉，比之當年，這閃電的威力更加強大了。楓林玉躲閃的速當然也今非昔比，但那閃電如影隨形，如附骨之蛆一樣，緊緊壓製著他。
楓林玉躲閃了幾次，感覺這樣不是辦法。他判斷楓林石應該是魔法師的級別，那空中彌漫的巨大靈力能量，說明他的魔法攻擊力無比強悍。
楓林玉腳下一緊，向著楓林石衝去。
對付魔法術士的最好辦法，就是攻擊他的本體，如果隻和他放出的魔法周旋，那遲早會累死的。
奇怪的是，楓林石並沒有躲避，眼看著楓林玉衝到身前，他忽然雙手一合，大喝一聲。
楓林玉隻看見金光一閃，奇重的能量迎麵壓來。
這能量竟是如此的熟悉，似乎在三年前的那個夜晚他看到的那一幕：東方昊在夜空中對上烏雲，那滿天的金光……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楓林石竟然會這招東來佛院的不傳之密——東來佛擊。
身體被巨大的能量衝擊著，如同斷線風箏一般向後飄去，啪的一聲摔在了遠處的雪地上，如同一件瓷器從高處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