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九世輪回,九世感悟,合道契機,陸雲卿之死
人這一生,確實會有太多的遺憾。
會有許多見識不到的風景。
然而,大千滄瀾圖的存在,卻能彌補這一點。
陸鳴淵在輪回中,體會了許多以前從來沒有體驗過的人生,走了許多自己不曾涉及的道路,徹底完善了自己的大道。
過程中,他不可避免的會遇到陸雲卿和雲清禾兩人,不同的是,他與陸雲卿的大道之爭,從始至終沒有變過。
第四世,陸鳴淵出生在一個落魄世家身上,憑借出色的武藝,成為了一個救死扶傷的俠客,行走人間,佳人權勢在向他招手,陸鳴淵卻依舊保持一顆赤子之心,履行自己的俠義之道。
在江湖之上,享有極高的聲譽。
而陸雲卿,則是變成了一個冷酷無情的江湖刺客,以殺死陸鳴淵為終極目標,可惜,卻一次又一次敗給陸鳴淵。
雲清禾則是成為了被滅門的世家千金小姐,手無縛雞之力,不曾學武修煉,被陸鳴淵所救,燃起了學武的向往,可又被自己軟弱的意誌阻礙。
好在陸鳴淵成功引導,讓她重新拿起了劍,重拾自信,待到她走上正軌,陸鳴淵隨後便消失在了她的麵前。
這讓雲清禾無法釋懷,因為她發現自己愛上了這位名滿江湖的大俠。
實際上,這是陸鳴淵留給她自己的考驗。
他必須讓雲清禾在圖卷世界裏找回自己的道心。
好在雲清禾沒有辜負他的期望。
終是在昔日教誨下,成為了江湖人人敬畏的女俠,陸鳴淵則是一直守護在一旁,目睹她老去。
第五世,陸鳴淵是一個出生在富農家庭的獵人之子,年少時,與山中的精怪妖物為伴。
過膩了閑雲野鶴的生活,這一世陸鳴淵憑借出色的武道天賦,投奔朝廷,成為那一年的武舉人,參加了大小戰役,被封了侯。
並且以出色的表現,參加了比武招親,娶了當朝公主為妻,成為朝廷的駙馬。
不曾想,老皇帝被新帝暗算,登基之後,實施了暴政,慘無人道,將兄弟姐妹盡數殺害。
適逢王朝大亂,朝廷腐敗,農民起義,席卷全國。
陸鳴淵有駙馬這一層身份在,十分難做,他並不想去鎮壓農民起義,為腐敗朝廷效力,也不好推翻這偌大的王朝。
恰好陸雲卿成為了這場浩大起義的頭領。
朝中無能人,陸鳴淵實力高強,臨危受命,被封為大將,將陸雲卿擊敗。
而後反過頭,憑借軍中威望,將新帝拉下了馬,扶持僅存活的幼女登基,自己則是成為攝政王,庇佑天下。
待到女帝長大成人,陸鳴淵才發現,她是這一世的雲清禾。
於是乎,陸鳴淵教導了她為帝之道,如何善待百姓,雲清禾十分敬重他,親政之後,他被女帝封為國師。
第六世,陸鳴淵是一個朝廷官員,憑借拉攏關係,權勢也是極盛,資助了不少讀書人,維持著國家的安定。
不管是女子還是男子,都能讀得起書。
雲清禾在他的幫助下,成為了一位女夫子,博學多識,明學知禮。
陸雲卿也是其中之一,在被陸鳴淵資助之後考上了秀才,舉人考試卻被人坑害,名落孫山。
潦倒之際,他愛上了一個女鬼,但不被世人理解,他被百姓一同當作是妖孽,要被火燒死。
千鈞一發之際,這頭千年女鬼救了他。
並且大發雷霆,將一座小鎮的全部殺死。
陸鳴淵作為巡撫,治理州郡,得知了情況之後,還是將這頭女鬼擊殺。
自此兩人反目成仇。
最終死在陸鳴淵的劍下。
第七世,陸鳴淵是一位佛門高僧,而陸雲卿是魔教的聖子,獨斷專橫,心狠手辣
第八世,陸鳴淵是一位讀書人,憑借自身學識,科舉成才,雲清禾是一隻白狐精怪,做為引導者,陸鳴淵幫她開化心智,助她踏上了修煉之路。
陸鳴淵憑借自己的本事,成為新科狀元,陸雲卿則身為榜眼,以他為目標,兩人在朝中僵持不下,鬥爭了十年之久。
第九世,陸鳴淵是國公之子,雲清禾是青樓女子,在京城豔名不淺,為豔絕天下的花魁,享受著天下男子的追捧,追名逐利,蹉跎青春。
在陸鳴淵贖身之後,帶她脫離了沼澤,放下了家仇國恨,安心為自己而活。
然而,陸雲卿卻成為了宰相之孫,成為了他的情敵,在暗中,與他處處為敵。
一共經曆了九世,每一世都讓陸鳴淵印象深刻。
在過程中,陸鳴淵必須要時刻保持理智,一旦失去理智,忘了自己原來的身份,那就會深陷圖中。
他如果倒了,那雲清禾無疑也就完了。
反觀陸雲卿,每一世都頗有作為,認真踐行自己的大道。
可是他每一次都被陸鳴淵打敗。
陸鳴淵的道,是按照自己的路走,不妥協,無比純粹,隻要認定了一件事,就不會改變,是為生者立命的俠道。
而陸雲卿的道,則是為達成自己的目的,漠視忽視了其他事物的帝王之道。
他無法替自己做主,無法改變現狀,他不是不知道,而不這樣做,就會死。
他會選擇放棄少部分人,去救大部分人。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見一人,則救一人。
而帝王之道,可以放棄很多東西,為億萬萬人,放棄百萬人,腳下屍浮百萬,又何妨。
一世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
基本每一世,陸鳴淵都活了百年。
久得足以讓人忘記,最初為何要來這個世界。
更何況是九世?
由此可見,圖卷世界並不是一處善地,反而是一片惡土,心智不夠堅定的人,很有可能會死在裏麵。
「帝橙命格-天上謫仙,煉化度增長為52%」
「煉化度為52%,晉升特質【琉璃心】(高級)」
「琉璃心(高級):看破紅塵,明確大道。身負一顆無垢無塵的仙人琉璃心,七情六欲無法左右你的判斷,任何心魔障念都不可侵染,妄念、幻境、問心等手段都無法撼動你的道心。」
對此,陸鳴淵神情平靜。
如果不是「琉璃心」的特質,能讓他不迷失在幻境之中,他恐怕就會死在圖卷世界中。
九世輪回結束之後。
陸鳴淵的意識,來到了一個頭頂帶著曙光的世界。
在哪裏,有一顆紫色桑樹。
樹下,有一位清朗老者,紫袍衣冠,氣質儒雅隨和,額發一絲不苟,頜下白須修長,頗有道骨仙風之感,氣機深不可測,仿佛洞察世間一切。
清朗老者的麵前,是一道圍棋棋盤,明明隻是簡簡單單的黑白棋子,卻呈現出氣吞山河的氣勢,猶如一座天地展現出來,無數黑子和白子點綴在棋盤上麵,都有生機和靈性。
陸鳴淵的意識化作人身,來到了老者的麵前。
“坐。”
清朗老者微微一笑,伸手示意。
陸鳴淵規規矩矩坐下,對著老者拱手,試探問道:“前輩.應該就是理聖吧。”
“正是。”
理聖微微頷首,他拾起一枚白子,落在眼前的棋盤上。
刹那間,漣漪泛起,白子散發出耀眼的光華。
陸鳴淵的眼前,六尺長的古樸棋台,變得越來越巨大,向四麵八方延伸,演化成一座山勢連綿的龐大世界,很像是一幅天地圖卷展開。
讓他大吃一驚。
陸鳴淵聽說過,修煉棋道的儒修,實力越是強大,在棋盤之下,演化出來的世界也就越是龐大,越是細致,每一座山川,每一條河流,每一座城池,每一個人,全部都呈現出來。
在理聖的執掌下,眼前儼然就是一副天地棋盤。
“恭喜殿下,這盤棋,是殿下贏了。”
“九世輪回,不是說此圖隻能經曆九世,而是殿下的心境已然圓滿,勝負已分。”
理聖輕聲提醒道。
“陸雲卿呢?”
陸鳴淵自然知道贏的會是自己,至於八弟的下場,他還是比較關心的。
然而,身為陸雲卿師尊的理聖,卻是搖了搖頭。
“是我對不住他。”
“什麽意思?”
陸鳴淵蹙眉道。
“前輩不是他的先生嗎?”
提到先生兩個字,理聖似乎有些感觸,歎氣道:
“大千滄瀾圖是公平的,每一個進入此圖的人,不是生,就是死,至於過程,連我也無法幹預,隻能說,是我在維持畫卷的運轉。”
“畫聖乃是千年一聖,論道行,還在我之上。”
“隻能說有些事情,我難辭其咎。”
理聖似乎想隱瞞什麽。
陸鳴淵質問道:“你是指,利用陸雲卿去爭奪帝位這件事,前輩也會心懷愧疚?”
理聖見陸鳴淵知道了陸雲卿的一些事情,沉重道:
“其實本無利用的說法,八皇子本就是可造之才,收他為弟子,乃是我的本願。隻是最後,卻讓如此好的苗子,栽倒在自己的手上,老夫一樣也很難過。”
有些事情,不能擺在明麵上說。
陸鳴淵卻已經猜到了。
理聖與父皇,一定在暗中有一些交易。
父皇幫助理聖推廣理學。
而理聖收陸雲卿為弟子,給奪嫡增添籌碼。
這是一個合理的交易。
並無不妥。
但是理聖卻沒有想到父皇的後手。虎毒尚且不食子,但父皇卻做得出來這樣的事情。
利用九龍奪嫡,為自己的私欲,再臨朝數百年!
按照剛剛的反應來看,理聖應該是不知情的。
前提是,理聖沒有裝。
所以理聖的內疚,是沒有早點發現這一點,反倒是將陸雲卿送進了火坑,沒有做好引路人的職責,讓八弟成為了九龍奪嫡的犧牲品,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難道聖人也會犯錯嗎?”
陸鳴淵沉默了一會兒,緩緩說道。
“當然會。”
理聖平靜坦然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那接下來,儒廟的態度是什麽?”
陸鳴淵想知道儒廟的立場。
“古往今來,儒廟的態度都沒有變,輔佐君王,扶正天下,而不是與君王作對,但同時,儒廟也不會助紂為虐,做出有損讀書人顏麵的事情。”
聽完這番話,陸鳴淵算是明白了。
保持中立。
儒廟不會幹預帝王廢立,更不會與王朝對抗。
畢竟他們吃飯修煉的方式,就要憑借王朝氣運。
“這個答案,殿下是否滿意?”
“一般般。”
陸鳴淵淡淡道。
“一切皆是大勢所趨,希望殿下不要心生怨念。”
這句話落下之後。
眼前的世界再次變成了墨色。
崇文王府之外,形成了一個直徑三丈的圓圈。
王府的供奉,在裏麵等候。
王府的外麵,則是出現了許多新到來的人。
白衣薑善和駱影守候在一旁,靜靜等待。
東宮內務總管,蘇有淮,以及東宮掌律沈元溪。
甚至還有三院修士,朝廷的人。
紫芸紅婉,齊暮雪,霍紅翎等人則是麵色焦急的等待。
除此之外,還有一位蓮花道簪的素衣仙子。
慈航仙子,隋玉清。
連她都親自趕來護法,可想而知,在過去的這九日,發生了多少事情。
她們都是陸鳴淵最親近的人,此刻,也無法保持平靜。
已經過去九天九夜,到底是成功,還是失敗,很快就會見分曉。
霍紅翎皺起眉頭,問道:“暮雪,在儒廟的悠久曆史上,應該有一些前輩進入大千滄瀾圖裏麵曆練吧?”
一襲青色衣裙的齊暮雪點了點頭,道:“的確是有那麽一些,但是,數量很少,不超過百人。”
“成功的呢?”霍紅翎問道。
齊暮雪沉凝了片刻,道:“大概兩成,隻有十七個。”
“大千滄瀾圖怎麽會這麽凶險?”霍紅翎略微有些動容,感覺到吃驚。
因為,一旦失敗,也就意味著死亡。
他們的心,依舊懸著。
不到最後時刻,誰都不知道結果會是怎樣?
“哧!”
天空中的大千滄瀾圖,響起一道輕微的聲音,兩粒明亮的光點,從圖卷中飛出來,分別衝向陸鳴淵和雲清禾。
下一刻,他們二人睜開雙眼,同時,盯在對方的身上。
雲清禾的眼神,有些迷茫,喃喃自語:“我不是死了嗎?夫君你怎麽在這,不對,我不是謝婉秋,我是雲清禾。”
謝婉秋,是她在最後一世,當花魁時的花名。
回想起了一切,雲清禾的雙手抬了起來,兩股渾厚的道炁在掌心湧動,雙掌一上一下,平放在胸口的位置。
她緩緩閉上雙眸,開始消化九世的感悟和記憶,將它們全部融合會貫通。
相比於雲清禾,陸鳴淵卻遇到大麻煩。
雖然,這九世,陸鳴淵一直都保持有記憶,同時也知道那是虛幻的世界。
但是,他所經曆的九世的記憶,實在太過龐大,同時還蘊含有陸鳴淵對武道、佛道,儒道,仙道,劍道、拳法、掌法等很多東西的感悟,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將它們全部消耗的。
這個時候。
隋玉清走到陸鳴淵的身後,伸出一隻手掌,放置在陸鳴淵的頭頂上方。
“太子殿下,你經曆了多世輪回,得到的感悟,堪比一位活了數千年的老祖宗。以你現在的年齡和閱曆,甚至是修為和精神世界,根本不可能一次性它們全部消化。現在,我來幫你封印其中大部分的記憶和感悟。”
隋玉清使用道門的煉神之法,凝聚成的耀眼光環,從天靈蓋,打入進陸鳴淵的身體。
漸漸的,陸鳴淵的臉色,逐漸恢複正常,不再像剛才那麽蒼白。
好受了許多。
剛剛有一個瞬間,他差點以為自己要被這些記憶撐死了。
全部都記得,也不是一件好事。
陸鳴淵一抬頭,就看到了諸多身影的存在,他們都目露欣喜的盯著自己。
“暮雪.”
陸鳴淵一把將齊暮雪擁入懷中,聲音微微顫抖。
“能再次見到你,真好”
“我進去了多久?”
齊暮雪似乎很能體會他的感受,輕柔回複道:“九天了。”
陸鳴淵不由抱的更緊了。
九世輪回,對他們而言。
隻有九天。
可他來說,是實打實的一年一年。
看到她們相擁,一旁打坐的雲清禾臉色微微不自然。
因為她想起了一切。
包括陸鳴淵的圖卷世界中,對她做的一切事!
甚至有些事情,壓根難以啟齒.
不知想到什麽,雲清禾臉蛋一紅,腦袋不由偏了過去,不再看陸鳴淵的方向。
“殿下!快醒醒!”
“殿下.”
不一會兒,一陣哭喊聲從崇文王府裏麵傳來。
陸鳴淵目光挪至王府門口。
才發現原來是陸雲卿躺在了門口,已然閉上了眼睛,不省人事。
不論怎麽樣,都沒有醒。
隋玉清來到了陸雲卿的身前,探查一番後,歎氣道:“崇文王的意識已經瀕臨消散,神魂暗弱,看來是大限無多了。”
如此診斷,引起了諸多供奉的震驚和不解。
殿下怎麽會輸?
陸雲卿可是儒修,儒修不是最擅長煉心嗎?
怎麽會輸給一個武夫!
“八弟.”
陸鳴淵看著陸雲卿不省人事的模樣,神情無比複雜。
他雖然勝了,但心情並沒有想象中的那般好。
陸雲卿最忠心耿耿的捧劍老奴,卻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捧起陸雲卿的身體,暗自歎了口氣。
“技不如人,時也,命也。”
捧劍老奴從兜裏拿出了一封紅漆信紙,遞給陸鳴淵。
“這是殿下親**代的,若是自己無法離開大千滄瀾圖,便由我交給你。”
說完後,他便帶著陸雲卿身體,默默離開了王府。
陸鳴淵拿著信紙,相望久久無言。
“殿下,節哀。”
紫芸紅婉似乎看出了他的悲傷,紛紛安慰。
“眼下還有許多事情,等著殿下去處理。”總管蘇有淮輕聲提醒道。
“這九日,發生了很多事情。”
“朝廷的戰事也是急轉直下,邊境戰事,不容樂觀,齊先生他.”
陸鳴淵聽到這,眼睛瞪大:“嶽丈怎麽了?”
提到這,齊暮雪的眼神卻是莫名黯然下來。
第235章 嶽父噩耗,齊先生一路走好,聖上再臨朝,一笑了之?
“崇文”的牌匾之下。
王府的幕僚已然退場,而太子一黨的人,卻共同注視著這位剛剛出關的尊貴男子。
陸鳴淵已經成為了眾人的主心骨。
以他為主,構築出來的一整個勢力,已然成型。
一提到這個話題,陸鳴淵察覺到了周圍的氣氛不對勁,十分的安靜,每個人都沉默不語。
尤其是齊暮雪,那憔悴傷神的臉色並不算好。
“怎麽都不說話了?”
陸鳴淵蹙起眉頭,打破沉寂氣氛,質問道。
隋玉清第一個站出來,低聲道:“在七日之前,齊老先生他如今已經犧牲在了天玄洲,棺槨正在回來的路上。”
陸鳴淵微微一怔後,眼神驟然銳利,盯著這位慈航仙子,沉聲道:“有些話可不能亂說,若是沒有見到本人,一位聖賢隕落的謠言,足以撼動一方天地。”
這句話聽在他耳裏,是這般不真切。
齊行硯修煉近百年,在過去的六十年,便修煉到了十一境大儒,成為盛京書院的山長,積澱可謂十分雄厚。
在心學誕世的時候,齊行硯更是一舉突破成為十二境聖賢,之後變得越來越強大,乃是儒道的頂尖強者之一。
而且齊行硯還是文聖一脈的嫡係傳人,身負不俗的儒道氣運,即便遇到不可戰勝的強敵,可自保應該不成問題。
一位聖賢,豈會這麽容易就死了,三教修士一同坐鎮天玄,守衛邊關,難道都是擺設嗎?
齊暮雪微微垂頭,嗓音有些低沉,神情木然的說道:
“父親戰死在天玄洲的最前線,為了掩護一座城池的百姓撤退,以身殉國.”
說完,她似乎也沒有從這個驚人消息中擺脫出來,雙目無神。
隋玉清親眼目睹,眼前這位太子殿下,是如何變成一尊雕塑的。
她細微的觀察著,這肉眼可見的平靜之下,不知藏著多少怒火。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陸鳴淵眼神沉重,當即問道。
齊暮雪眼神黯然道:“就在三天前。”
“以嶽丈先生的謀劃和實力,誰能殺他?”陸鳴淵追問道。
齊暮雪的頭低的更低,眼眶開始變得濕潤,道:“是大冥神尊之一的中聖柳尊。”
陸鳴淵眉頭微皺,沒想到此事竟是柳尊所為,畢竟他經曆過圖卷世界,知道柳尊的神廟是在中域,實力位於五大神尊的前三,不容小覷。
同時在第一世還偷襲過他。
這個仇,可不能忘啊。
在聖冥天下中,修為達到第十境之上,就可被封為魔尊,在此之上,還有著地位更為尊崇的上三品神尊。
以陸鳴淵的判斷來看,柳尊的實力,應該在十四境。
但凡實力達到上三品,哪怕是十三境,往往在各座天下,都會擁有赫赫威名。
不過,即便是遭遇血族的柳尊,倚仗雄關,齊行硯也應該有機會逃脫才行,為了掩護百姓撤退,於是就死了?
是不是過於草率了一些。
“不僅是父親大人,本源女君和五雷上仙,都已經跟大冥神尊交手,他們也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勢。本來戰局一片大好,可邊關的修士,父親他們已經等到了道盟的馳援,可是就在撤退的時候,發生了意外.”齊暮雪忍不住低聲哭泣道。
齊行硯是她的親生父親,整個家族裏麵,她的親人,本就不多,出征數月不見,卻已然喪父,她豈能不感傷。
陸鳴淵心中一震,他已經聽明白,不是齊行硯主動招惹了聖冥大軍,而是有人帶人剿滅了齊行硯所撤退的大軍。
陸鳴淵沉聲問道:“到底是什麽意外,能讓一位聖賢隕落?”
“那是因為地府血族大軍攻破了邊關,從其他長城入侵大炎,以一座城池的百姓為籌碼,讓朝廷大軍撤退。而父親他為了大局考慮,獨自去承受這一切,一個人去談判。”齊暮雪眼眸黯然道。
儒道與朝廷的關係,實在是太深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身為聖賢,齊行硯不可能坐視一地百姓平白無辜的慘死。
血族妖魔恰巧就是這樣抓住了他的軟肋,。
血族的一支大軍,悄然潛入中土天下,對撤退的邊境大軍展開攻擊,這應該是齊行硯和朝廷,根本不曾預料到的事情,想要出手搭救,都根本來不及。
畢竟血族最擅長偽裝,隻要食用了對方的血,就能變成對方的模樣,神不知,鬼不覺,若是沒有道門特殊的手段,中五品修士,也很難看出端倪來。
既然連齊行硯都已經身死,那天玄洲的疆域,無疑是大部分落入了聖冥的手中。
“血族以柳尊為首,出動了數千位血族修士,加上百位中五品的強者,大炎雖有數萬大軍,即便拚死抵抗,可他們大多實力低微,如何能抵擋得住。
“齊老先生本來有機會退走,可他卻選擇與一城百姓共存亡,用生命去守護世間正道,代表的是儒道的精神,無論如何,也絕不能讓幾十萬條人命落入地府的手中。”
“兩路聯軍得到消息,前來馳援,位於前線的副盟主五雷上仙,得知了後方的消息,想要去幫助,卻沒能及時趕到,就被柳尊蹲守而至,雙方大大出手,之後柳尊被多位人族上三品大能圍殺,其中劍宮的一位劍道天君,斬下了柳尊的一截翅膀,如今下落不明。”
“短時間內,七州十三郡變成了人間煉獄,血族大軍所過之處,隻留下遍地的白骨。父親浴血搏殺,卻無力回天,耗盡一身浩然正氣,撐到了人族援軍到來,自己卻坐化在了城門口,屍體還被柳尊所毀。”
齊暮雪一邊述說,一邊大聲痛哭起來,眼淚不斷的流淌而下。
到得這個時候,她的情緒已經完全失控,父親死得那般慘烈,讓她無法接受。
陸鳴淵的內心也受巨大震動,有一種窒息一般的感受,握緊了拳頭,關節哢哢作響,眼中有著森冷的殺機湧動。
齊行硯若是一個人,無需在意什麽榮辱倫理,仁義道德,去管百姓的死活,齊行硯僅僅隻是提筆牽引天象,落筆十個大字,臨死反撲,都能將十萬大軍覆滅,絕對的震撼人心。
可他沒有選擇這樣做。
而是選擇了庇佑一方百姓,以身硬抗神尊之力。
在陸鳴淵的心中,齊行硯是一個很儒雅隨和的人,待人十分親和,有耐心,不會說看不起誰。
即使是像陳恪這樣的寒門弟子,他也一樣善待。
縱觀一生,一心為國為民,不曾有任何汙點。
麵對妖魔,一身正氣,嫉惡如仇,眼中揉不得半點沙子。
依稀能記得,自己在冷宮的時候。
得到了齊行硯的諸多幫助,每當他陷入危機的時候,都有外公和嶽父暗中幫助的身影。
哪怕諫台司的折子再多,哪怕朝廷的辱罵聲,過比天高,都會他老人家一人壓下去。
試問,何為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這便是。
猶記得,齊先生曾在皇宮養心書齋,教導眾人何為聖人氣象,什麽樣的人才能成為聖人。他曾說過,若是爾等麵對陷境,一旦救人,你就會死,遇到這種情況,君子當以自身安危為主。
如今,他自己卻是為了守護一城百姓而死,將聖人氣象,表現得淋漓盡致。
想到那位風清亮節的老者已經死去,化為白骨,一時間,陸鳴淵怔怔有些出神,眼眶竟也不自覺的變得濕潤起來。
戰爭,終究是殘酷無情的,或許有一天,身邊的親人和那些熟悉的朋友,都將戰死。
恍惚間,陸鳴淵發現眼前的世界。
並不是畫卷世界。
這裏是現實,他再也沒有轉世可言。
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再也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也不知,下一個死的人會是誰?
看著泣不成聲的齊暮雪,陸鳴淵心中很不是滋味,他知道,這些日子,齊暮雪的內心,一定是壓抑到了極點。
在這等候的九日裏,她不能倒下。
因為自己還在圖卷世界裏,生死不明。
以齊暮雪的身份,在京城之中,根本就不可能表現出如此脆弱的一麵,如今看到陸鳴淵安然無恙的走出圖卷世界,她才能夠沒有顧慮,將壓抑的悲慟,都給釋放出來。
對著的,隻有他一人。
由此可見,陸鳴淵在她的心中,有著一個特殊的位置。
“以我現在的實力,還遠不足以保護我所在意的人與物,我需要變得更強,不成十四境,終為螻蟻。”
陸鳴淵抬頭望天,心中暗暗想道。
經曆了圖卷世界的九世輪回,他知道了很多事情,以及從前沒有想過的事情。
他的道心愈發堅定起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五百年一輪回的天命更迭即將到來,中土天下的形勢,隻會變得越來越嚴峻,麵對兩座天下洶湧的攻擊,人族能夠抵擋住多久?
誰也說不清楚。
眼前的和平,完全是千千萬萬的前輩用血肉之軀換來的。
陸鳴淵微微搖頭,將諸多雜念拋開,他看向齊暮雪,輕聲道:“先生以身殉道,正氣長存,可歌可泣,我們應當繼承他的遺誌,化悲痛為力量,與聖冥天下對抗到底,決不能讓他老人家的血白流。”
說話間,陸鳴淵走到齊暮雪的身前,嗅著她身上的淡淡幽香,心中生出一股憐惜,情不自禁伸出一隻手,撚著衣袖,輕拭她眼底的淚水。
回想起二人在上元節第一次見麵,那個時候,齊暮雪乃是高高在上的才女,宛如九天之上的仙子,而他是被囚禁在冷宮的皇子,陸鳴淵哪敢生出一絲一毫的褻瀆之心。
時過境遷,如今,大炎太子之名,震懾中土,整個帝京誰人不懼?而齊暮雪,在他眼中竟是顯得頗為嬌弱。
陸鳴淵決心打破這種悲愴的局麵,重新振作起來。
他看向蘇有淮,眼神平淡道:
“除此之外,還有什麽消息?”
蘇有淮那張英偉的麵龐,猶豫片刻道:“除此之外,在殿下不在的這些時日,聖上身體好轉,麵對咄咄逼人的聖冥大軍,已然重新臨朝,殿下,您的監國大權,已然被聖上收回。”
“聖上再臨朝”
陸鳴淵輕喃一聲:“已經開始按捺不住了是麽。”
卦象預示的一幕,終將發生。
父皇已經開始動手了。
在此之前,他必須盡快整合三教的力量。
“傳我命令,起駕東宮!”
陸鳴淵大手一揮,準備先回東宮。
轎子之中。
陸鳴淵選擇與雲清禾共坐一座轎子,其他人再坐一艘。
看雲清禾的樣子,她應該已經將第一世的記憶和感悟全部融會貫通,恢複到了巔峰狀態,依舊盤坐在地上,身上卻有一股淩厲的氣勢散發出來。
如今的她,從畫卷世界裏走了出來,完全就是兩個不同的人。
不再像畫卷世界那般軟弱。
在陸鳴淵的幫助下,雲清禾完善了自己的道心,變得更強了。
不過與此同時。
圖卷世界發生的一切記憶,也在她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兩人相處的一幕幕,說過的每一句話。
雲清禾的雙眸,盯在陸鳴淵的身上,瞳孔的深處,一道複雜的神情一閃而逝,問道:“你來我這裏,是有什麽話想跟我說嗎?”
陸鳴淵抬起頭來,迎上雲清禾的目光,笑了笑:“我就想問,現在你和我,到底是什麽關係。”
“你覺得是什麽關係?”
雲清禾頗為不自然的避開他的目光,裝作不在意道。
“你是師尊,我是弟子?還是你是弟子,我是師尊?”
“原來你指的是這個。”
雲清禾眼底閃過不易察覺的失望。
“圖卷世界畢竟是圖卷世界,裏麵發生的一切,都是虛假的,你清楚,我也清楚。”
“所以,我們最好不要混淆這些記憶,有些事情,還是藏在心底的好,眼下不是談論這些事情的時候,你應該很喜歡暮雪王妃,加上聖上再臨朝,你的壓力也很大吧。”
“這倒是。”
雲清禾以一種輕鬆的語氣道:“既然如此,就不要辜負她,也不要讓一切局勢,落在最壞的地方。”
陸鳴淵笑道:“你能這樣想,不受圖卷世界的影響,說明你是真的走出來了,我很欣慰。”
對此,雲清禾的神情卻很平靜。
圖卷世界發生的一切,如此真實,陸鳴淵為她做了這麽多的事情。
她怎麽可能真的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