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素蘭……你是我的孩子,你叫蕭杏微!
鎮守大人終於在堂審下半場找回了自己的主場,再拍驚堂木時沒人跟他搶話了。
而這出狀告從頭到尾都出乎人們意料之外,瞬間就在整個小鎮引爆話題。
先是銀發老人狀告李家一家是拍花子。
到李家為了自證拚命辯駁,
到最後骨哨拿出來,好麽,李家撿回來的養女,竟然是銀發老人親女兒。
一時間,百姓多被搞蒙了,這樣算下來,李家跟銀發老人之間究竟算有仇還是有恩?
說有仇吧李家撿回了那女娃兒算救了她一條命。
說有恩吧李家對女娃又諸多虐待磋磨……
不僅他們搞不明白,估計連鎮守大人都一時無法決斷,所以將案子暫告一段落,讓兩方人先各回各家,擇日再聽傳喚開堂。
林家堂屋。
林婆子把新做好的小衣裳疊起,等洗好曬好,孩子出生的時候就能用上。
她扭頭往外看了眼,已是正午,去鎮上的人還沒回來,“大山跟蕭將軍這次去鎮上也不知道幹什麽去,神神秘秘的,跟自家人都沒透點口風。”
李素蘭抿笑,“娘,大山做事情有數,蕭老將軍更是個懂成算的,等他們把事情辦完,自然就回來了。”
“大嫂,大哥幹什麽去,連你都沒告訴?”
“真沒說。”
李素蘭無奈,她也擔心著呢,其實隱約有猜測,丈夫去辦的事,應該跟她娘家有關。
娘家找上門來,她連麵都沒見,那邊肯定得鬧。
或許大山就是不想她為這些人跟事發愁,所以才沒有跟她多說。
“恩?是不是回來了?我好像聽到馬蹄聲了。”躺在躺椅上閉目養神的林老漢微微睜開眼,豎起耳朵又聽了會,“沒聽錯,就是馬蹄聲,回來了。”
話音落,很快人就到。
馬車在院外還沒停穩,車上的人就先一步跳了下來,踉蹌著衝進院來,卻又在堂屋廊簷下停住。
李素蘭探了脖子往外看,正對上一雙通紅淚眼。
銀發老者眼淚滂沱,站在廊簷下直直看著她,既哭又笑,目光癡癡。
陡然這般情景,讓林家老夫妻、張翠娥幾人茫然莫名,麵麵相覷,“這——咋了這是,發生什麽事了?”
正午陽光熱烈,照在老者頭上,一頭白發攢動銀光。
蕭必讓抬起緊攥的右手,微微鬆開,一條骨哨吊墜從他掌心滑出,在半空晃動。
骨哨外表呈灰白,表麵打磨光滑,橢圓狀,以兩塊骨片嵌合。
“大山媳婦,這個骨哨——你可認得?”蕭必讓顫聲問,眼睛更加赤紅。
早在他亮出骨哨時,李素蘭就已經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走出堂屋後,蹙眉細看,“老將軍,這好像是我小時候佩戴的骨哨,我記得係骨哨的紅繩是很奇特的瓔珞圈花紋。後來家中幼弟看中骨哨別致,給要了去……”
蕭必讓掌心又鬆了些,露出來的紅色係繩因年月久遠已經褪色,正是瓔珞圈紋。
“這是我親手做的骨哨,膝下五個孩子每人一個,另外四個皆已隨葬入土、隻剩這一個,重新回到了我手中!”
他抬腳邁上廊簷,走近門檻內年輕婦人,蹣跚急切,又帶著擔心嚇壞了珍寶的躊躇,“骨哨取戈壁鷹骨為材,內壁有我親手刻字。”
此時他已經走到婦人對麵,將骨哨當著她的麵撚開,內壁上一個細小的蕭字,筆鋒清晰,淩厲豪邁,可窺刻字人性情。
凝著婦人瞪大的眼眸,蕭必讓幾泣不成聲,“素蘭……你是我的孩子,是我的親生女兒,你叫蕭杏微!”
後頭,林大山扶著蕭老夫人走了進來。
老夫人開心拍手,擠到兩人旁邊,左看看右看看,“微兒!老爺,這是我們微兒!微兒要生娃了!快,掏銀子!要買布做衣裳!”
“是,是我們微兒,哈哈哈哈!是我們的女兒微兒!”
除了林大山,在家的其他人全被這一幕給整蒙了。
誰都沒想到李素蘭的身世還有內情。
李素蘭自己更是沒想到。
她呆呆看著麵前兩位白發老人,一人歡歡喜喜拍手不知愁,一人又哭又笑涕泗橫流。
兩人都好似瘋了,且一個比一個瘋。
李素蘭兩手抓緊裙側,心髒被隻大手攥住般一陣一陣收緊,讓她有些喘不過氣,她無措間下意識看向最依賴的丈夫。
林大山奔到她身邊,及時擁住她讓她可依靠,手扯了衣袖輕拭她臉頰,“素蘭,別哭,蕭將軍跟蕭夫人,真是你親生爹娘。李家當眾親口承認了,你不是他們生的,是他們二十三年前撿回家的。”
耳邊聲音嗡嗡嗡,李素蘭腦子太過空白,根本聽不清周圍的人說了什麽,隻是怔怔的抬手觸上臉頰微涼淚印。
她怎麽哭了。
哭了嗎。
李素蘭抬眸,視線朦朧。
她年少時受過諸般苦,嚐盡人生百味。
來到林家後,百味都變成了甜,像是上天對她的回贈。
她再沒感受過委屈。
此時此刻落淚,她竟然分不清心頭滋味,是乍然歡喜?還是在至親麵前方敢放肆宣泄的委屈?
好像都不是。
是心疼。
如果蕭將軍跟蕭夫人真是她的親爹娘,他們找了她整整二十三年,在沒找到她之前的每日每夜,他們都在受著怎樣的煎熬?
受著怎樣的煎熬,才會顯得這般蒼老?
那滿臉的淚,那滿頭的白絲啊……
她哪有資格在他們麵前委屈?
李素蘭不知不覺,淚流滿麵,她張嘴,從喉間擠出一句輕喚,“……爹?娘?”
瘋癲老婦人的笑聲陡地停了,身形僵滯,眼淚倏而墜下如急雨,至站不穩坐地嚎啕,“啊、啊——嗚、嗚嗚嗚!啊!!”
撕心裂肺的嘶吼呐喊後,老婦人又猛地爬起來,情急中也記得避開女兒腹部,兩手緊緊扒拉住她胳膊,死死抱著,急切的應聲,兩眼凝著她不停點頭確定,“微兒、微兒!我是娘,我是娘啊!是我,是我!老爺,微兒喊我娘了,這是我們的微兒!”
老婦人那般緊張,那般激動急切,好似生怕女兒下一瞬反悔,就不肯喊她娘了。
老將軍根本沒法再說話,嘴巴張張合合發不出聲音,隻有淚無需控製,一瞬沾濕了衣襟。
林大山不知何時悄然退去了後頭,跟家裏人站到一塊,凝著淚,笑看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