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有些苦根本沒法往外說
“這是藥方,照著藥方,以百相茶水煎藥,可治愈林家老大眼疾。”
賈半仙隨手扔出張藥方,拍在桌子上,“林家老爺子雖然癱瘓了幾年,但是脊骨傷處裹覆的經絡在回活,碎骨愈活力也很是強盛,施以藥穀十九針,半年可起身下床。”
鬱恒,“……”
鬱恒,“師兄,你為什麽不直接幫他們治了?”
讓他幫忙,還得教他一遍,多迂回?
賈半仙斜眼不耐,“說笑話不是?道爺隻會看相算命,哪裏懂治病醫人?我要懂這個,還用得著去求你?低三下四的。”
“……”求我?低三下四?
鬱恒差點被氣笑了,他這個被求的才是低三下四吧?
愣是沒敢生氣,還得低三下四擠出笑臉,“師兄教訓得是!我回頭就去給林家的診治去,多謝師兄肯指教!”
桌子上的藥方,鬱恒收了,放進衣襟裏如獲至寶。
不開玩笑,師兄手裏出的東西,隻要跟醫藥有關的,一個字都是寶。
他現在又學到東西了不是?
賈半仙起身拍拍屁股,慢條斯理離開房間,看到滿院子蔥蔥綠綠的百相草時,心情極好。
林家的秘密呀。
在無人醫治的情況下,半瞎良久的人瞳色逐漸恢複,癱瘓的老者傷處愈活力蓬勃……唯百相草的功勞。
便是林家老三手腕殘疾,鬱恒不幫忙醫治,日後也能自己痊愈,隻是需要的時間久一點罷了。
這個地方太有意思。
賈半仙兩手叉腰,聽著不遠處傳來的建房動靜,聞著滿院子清新氣息,笑得慈眉善目像個彌勒佛。
恰好有白來的地方可住,又有喝不完的百相茶,他暫時不走了。
這個時間,小太子精神困頓睡下了,右邊屋子安靜得很。
倒是堂屋、灶房裏有低低人聲。
李素蘭跟張翠娥兩個年輕婦人,這幾日裏跟杜嬤嬤混熟了,看嬤嬤對廚藝並不藏著掖著,遂大著膽子,趁嬤嬤有空閑的時候便開口請教。
三人坐在堂屋裏低聲說話,氣氛融洽和樂。
灶房裏,林婆子將灶頭收拾好,又把早上蒸的幾個粗麵饅頭揀進小竹籃蓋上布簾,再提上一小壺百相茶,準備出門。
“阿奶,去給阿爹他們送東西嗎?我也一塊去!”百相跟在老婦人身後,像條小尾巴,“哥哥帶大黃在那邊玩兒,我可以陪他們玩一會!”
林婆子抿笑,揉揉她小腦瓜,“阿奶不去那邊,上隔壁看看李阿婆,她家裏這兩天事兒多,我陪她嘮會嗑解解悶。”
百相便蹦蹦跳跳先出門了,背著小手,頭上小揪揪一跳一跳,“那我也去看看李阿婆,陪她嘮會嗑!”
李家房屋布局跟林家差不多,隻是建的土胚房,外牆沒有刷過,年月久了,牆體在風雨侵蝕下多處脫落,顯得破舊斑駁。
李婆子依堂屋門而坐,手裏捏著針線跟納了一半的鞋墊發怔,聽到有人進院的動靜,手背飛快抹了下眼角才抬頭,擠出點笑來,“咋,不忙啊?還有空到我這兒來。”
林婆子帶著孫女進屋,把手裏東西撂下,又熟練的自己提凳子,在她對麵坐下。
“喝點茶歇會,就你一個人在家啊?”林婆子裝作沒看見對麵老婦人哭紅的眼,輕道,“文秀呢?”
“在房裏呢。”李婆子示意身後關著房門的房間,坐在這裏,隱約能聽到門後傳來的啜泣。
惹得李婆子又紅了眼,抬手抹淚,“可別笑話我,誰家還沒點愁心事兒了。”
“你當我特地過來笑話你來?我還沒那個閑情。”林婆子翻她個白眼,從籃子裏拿了個饅頭塞過去,“文秀的事你不說我也不明究竟,要是有我們能幫忙的地方就開口,別這種時候跟我見外。”
“得,不是看笑話來,故意惹我哭來的。”李婆子吸了吸鼻子,拿著饅頭也不吃,看著堂屋外落下的陽光發怔,整個人恍恍惚惚的。
好一會她才開口,怕門後的人聽見難受,大嗓門的老婦人聲量放得很低。
“文秀嫁過去那會,那王八蛋信誓旦旦保證會對文秀好,我真是信了他的邪,還以為真是個好的,想著他們能和和睦睦過下去就行,家裏窮點也沒啥,我家不也窮麽?誰知道時間長了才看清人心,狼心狗肺!
“文秀為了給他生娃傷了身子,大夫說以後不好懷了。頭胎生的女娃,之後幾年真就再沒動靜,那家人就藏不住了,對文秀又打又罵的磋磨!
“死丫頭受了恁多委屈,一句不跟我這個當娘的說,每次過去看她,總是笑著跟我說還行、挺好。要不是這次被休回來,我怕是到死都不知道她在那邊過的啥日子!
“生女娃咋地了?女娃就不是自己的種了?女娃就不是人咋地?我那小外孫,跟百相一樣可愛乖巧!他們家不稀罕,我稀罕!
“說白了,還是娘家太窮,給閨女撐不起腰,否則那些王八蛋哪敢那樣對我文秀?你不知道他們是咋幹的,直接在家裏養了個婆娘,懷上了,轉頭就給文秀寫了休書趕出門。
“回來也好,好過在那個家一直受磋磨,我就不信,我李婆子還能養不起自個閨女!”
林婆子歎氣,擔憂的看著她,“富貴媳婦咋說,沒鬧?再有幾個月她也要生了吧?”
李婆子沉默了好一會,才道,“富貴媳婦是個懂事的,心裏別扭肯定有,但是沒多說啥。一家人,心齊才能把日子過好不是。”
閨女回娘家不過幾日,李婆子鬢邊發絲又添了霜白。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有些苦根本沒法往外說去。
晚上吃過晚飯,一家子在院裏納涼,林婆子說起這事兒。
“他們家進項靠的就那幾畝薄田,兒媳婦過段要生了,如今又多了閨女跟外孫女要養……日子一長,難熬啊。”林婆子歎息,感同身受。
雖然兩家情況不一樣,但愁是一種愁。
人窮,再厚道善良,好像也得不來好運。
林二河隨口應,“嗨,咱村哪家哪戶都難。三奶家表叔在隔壁鎮子挖礦一年隻能回來三兩回,全叔家至今送不起娃上學堂屋,村長去鎮衙議事從來沒得過其他村長好臉,不都是窮給鬧的嗎?就連玉水河上遊的朝貴村也是,掐我們村水源不是一兩回了從來不帶打招呼的,欺的就是咱村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