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選擇
想了想,李蔓還是將自己知道的事盡數說給李言聽,看他臉色一點一點的冷卻,她歎了一口氣,勸道,“李言,你也別太怪許伯了,他也病急亂投醫,這種時候,他一個孤老頭,除了找我們還能找誰?”
“你是說得病的人就是那晚在縣城遇到的?”李言關注的是這個
。
李蔓點頭,旋即又道,“不過這人不是傷我們的那個,話說回來,那晚,要不是他,說不定我們都回不來。”
“可他們是一夥的,不是嗎?你還敢繼續留在這裏?”李言疑惑的看著她,這丫頭有時候很聰明,但有時候也遲鈍的嚇人,竟然在仇人的地盤待了一天。
“那要怎麽辦?”李蔓也是苦惱,“要不我們直接找那人談談,雖然我跟他隻有兩麵之緣,可我感覺他跟傷我們的妖孽完全不一樣,他看起來挺正直,挺溫和的。幻”
包括,她今天手一抖,不小心紮到了他的脖子,他也沒說什麽呢。
“那要是談不攏呢?再叫人發現了你女扮男裝?你要如何應對?”李言反問謫。
李蔓直接被問住。
李言也吃的差不多了,直接放下筷子,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跟我走,至於許伯許嬸那邊,咱們另想辦法。”
“可......”就這樣走嗎?為什麽她心裏突然惶惶的呢。
就在她一閃神的功夫,李言已經起身,拿起她放在床頭櫃上的藥袋,走過來,握住李蔓的手,“走吧,先跟我回家再說。”
“哦。”有李言幫她拿主意,李蔓隻好聽著,其實,心底裏,她也不想留在這陌生的地方,也怕再碰到司徒青那個妖孽。
兩人一起出了門,廊簷下掛了燈,即便是晚上,也將整個院子照的清清楚楚,好在這院子裏也沒住人,喜俏和環兒那屋燈滅了,想必也睡下了,因此,兩人很快就出了院子。
隻是,一出院子,其他地方倒是黑漆漆一片,李蔓根本辨不清方向,隻緊緊的拽著李言的胳膊,有些擔心,“這黑漆漆的,咱們能出去嗎?”
“不怕,有我。”李言極其聰明,對地形方位幾乎過目不忘,所以,即便是夜裏行走,他也能很快找到出去的路
。
有他這話,李蔓放心了不少,跟著他黑漆漆的也不知道到了何處,突然,遠遠的瞅見一幫人提著燈籠急匆匆走了過來。
李言忙抱著李蔓躲到了一處灌木叢後,大約此處偏僻,那些人從另外一條路繞了開。
盡管沒被人發現,李蔓心口仍舊砰砰亂跳起來,緊張到不行。
黑暗中,李言握緊了她的小手,朝她微微一笑,“怕了?”
“嗯。”李蔓老實點頭,這種半夜偷溜的行為讓她感覺做賊似的。
李言伸手拍拍她的頭,“不怕,穿過這片園子,再翻過院牆,就能出去了。”
“哦。”還要翻牆嗎?李蔓很擔心自己這小體格能不能翻過去,但李言也沒讓她多想,趁那幫人走遠了,牽著她起來,就往前麵走。
可剛沒走兩步,又有一些人提著燈籠從另外一條路上過來,裏邊還有姑娘的喊聲,“李大夫,你在哪兒?快點出來。”
李蔓一聽,這是喜俏的聲音呢,“不好,他們發現我不見了。”
李言忙拉著她矮下身去,又貓到了灌木叢後,示意她別說話。
李蔓咬緊了唇,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這時,又聽見人群裏有人喊,“徒兒,這半夜的你去哪兒了?這可坑苦了我了哇,你可千萬別有事啊——”
李蔓不由看向李言,用唇語,“許伯?”
李言眉頭深鎖,可都走到了這裏,他才不想放自己的女人再回去呢,待這幫人走遠了,他果斷拽起她,“咱們走。”
“李言。”李蔓遲疑了,“咱們就這樣走了,許伯喜俏她們會不會被遷怒?而且,我們連個字條也沒留,萬一人家還當我們出了意外——”
李言好笑起來,“咱們這是逃走,你還要留字條?”
“可?”
“走吧,這裏的人不是什麽好人
。”李言並不關心許伯,能為他自己的女人不惜將他的女人拉下水,就憑這點,沒將那老頭劈成柴棍已經是客氣。
李蔓聽他聲音冷銳,也沒敢多說什麽,好吧,先跟他回家再說。
可似乎是中邪了一般,他們剛起身走了兩步,又有一幫人提著燈籠從側麵過來,又是喊李大夫,你在哪兒?
分明都是在尋找他。
可是,也奇怪了,幾個隊伍都找到了這邊,卻沒有一個人提著燈籠往她這邊照一照,甚至,許伯的那隊人,從他們的灌木叢走過,竟然也沒往裏麵多瞧一眼。
李蔓覺得這該是他們的運氣麽?可是這運氣也僅限於此,因為每次等人一走,他們剛想離開時,冷不防又有一隊人竄了出來,似乎就等著他們一出現,然後將他們逮個正著。
李言終於氣悶的朝空氣中揮了一拳,“走。”
他突
tang然握緊了李蔓的手,帶著她就往回走。
“幹嘛?”李蔓疑惑。
李言聲音清冷,“今晚走不掉了。”
“為什麽?”夜晚很長,離天亮還早。
李言沒有說話,隻帶著她快速沿著來時的路,再次回到了李蔓的屋子。
關上了房門,李言捧著李蔓緊張到煞白的小臉,安慰道,“別怕,就先住一晚,我再找別的機會。”
“可是——”看他陰冷而氣惱的模樣,李蔓很不忍,“要不咱們再等等,等到深夜,他們一時找不到說不定就不找了。”
怎麽會找不到?那些人分明是知道了他倆的蹤跡,故意在那貓戲鼠似的搜尋呢,李言心裏明白,今晚是走不掉了,但也沒對李蔓道出實情,隻笑道,“剛才吃的太快了,胃不舒服,咱們還是選別的時間再走吧。”
“胃不舒服?”李蔓忙扶住他,“那怎麽辦?疼不疼?”
“不疼,大概吃多了吧,有點脹,扶我上、床躺一會吧
。”李言順勢將手搭在了她的肩頭。
李蔓忙一手抱住他的腰,將他扶到床邊坐下,又轉身給他倒了杯水,“這水有點涼了,能不能喝?”
“我不渴——”
李言才搖頭,門口就響起了敲門聲,“李大夫,是你回來了嗎?”
“是喜俏。”李蔓小聲對李言道。
李言鬱悶的閉上了眼睛,“你回她吧。”
“哦。”李蔓轉身走至前廳,回了一聲,“是我,喜俏姐姐?有事嗎?”
“李大夫,真是你回來了?剛才您去哪兒了?我們可擔心死了。”
李蔓凝眉,剛才他們走的時候,喜俏那屋滅了燈,該是睡了啊,怎麽會發現他不見了的。
“哦。”隔著門,李蔓淡淡回道,“發生什麽事了嗎?我剛才有些內急——”
“原來是這樣啊。”門外,喜俏似乎鬆了一口氣,再道,“剛才主子派人來找您,我們敲了很多下門,也沒見您應聲,還以為您出了什麽事,就大著膽子推門進來,結果沒見著您,嚇的我們趕緊找來護院的,各處找了一通。”
“......”李蔓無語,原來是這樣?他們可夠倒黴的了,“抱歉,我就是內急,出去那個了一下,不知道你們找。”
“沒事,李大夫,主子那邊還在等著呢,您現在能隨我過去嗎?”喜俏又問。
李蔓心口咯噔一下,“現在?”她遲疑的看了看裏屋,李書此刻靠在床頭,眼睛是閉著的,猜不透心中所想。
“嗯。”喜俏哼了聲,似乎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李蔓凝眉,“現在夜深——”
“主子今晚宴客,突然頭疼,想找李大夫過去瞧瞧
。”喜俏一句話讓她沒有反駁的借口。
李蔓忙小步跑到裏屋,“李言,你先睡會,我去去就來。對了,一會你把門反鎖著,除了我,誰敲門都別開啊。”
“你確定你要去?”李言掀開眼簾,看著她。
李蔓拍拍他的手,“放心了,一會就回來了。”
說完,背著藥袋,忙轉身朝外走去。
一開門,喜俏看到李蔓出來,這才鬆了口氣,“李大夫,真不好意思,這大晚上的還來麻煩你。”
“無礙,我師父在哪個院,能不能帶我去找他?”李蔓自知不懂醫,怕露怯。
喜俏卻道,“主子隻吩咐李大夫過去,沒說找許大夫。”
“沒事,你帶我去找師父,他老人家醫術好——”
“李大夫別擔心,我們主子大概就是酒喝多了,頭有點暈罷了,一會喝點醒酒湯就好了,用不著再勞煩許大夫他老人家。”喜俏道。
李蔓無語,勞煩不著許老頭,就勞頓她嗎?敢情看她年輕不怕折騰,再說,喝醉了就躺著休息就是,叫她過去幹嘛?
默默的隨著喜俏走了一段,卻不是到了燕丹的住處,而是往一處清幽的荷塘小亭去。
亭子四周掛著漂亮的宮燈,燈火掩映在一片碧清的水裏,蕩蕩漾漾,十分好看。
燕丹獨自坐在亭中,一身寶藍色長袍,斂去了他平日身上的那份冷冽,倒多了份清潤隨和。
李蔓微微一愣,他這個樣子是醉酒的?何況,喝醉酒不該待在屋子裏嗎?怎麽跑這吹風來了?
一邊的桌子上還擺放了酒菜,一看就是未動過。
李蔓狐疑的瞅了他一眼,已經確信喜俏剛才的說辭是撒謊了。
“坐。”燕丹微微彎唇,對她客氣的說,一麵使了個眼色,喜俏悄沒生息的退下了
。
李蔓有些別扭的坐在了他對麵,看他眉目清朗、眸色澄明,不免又有些惱,“你不是醉酒了,還頭疼?”
“確實喝了幾杯。”燕丹笑著揉了揉太陽穴,“應酬之事,實非我所喜,自然頭疼。”
這算什麽解釋?可既然他沒醉酒,也沒頭疼,找她
來做什麽?
她不由回頭,想看看喜俏,結果,身後一個鬼影子都沒有,而這時,她才發現,這四周靜悄悄的,似乎隻有亭子裏的他跟她。
李蔓忽地有些緊張,“公子,你找我有事?”
“嗯,有點。”燕丹倒也不拐彎子,執起酒壺,往她身前的酒杯裏斟了些酒。
“我不喝酒。”李蔓忙道。
燕丹唇角依舊掛著淺笑,將她酒杯斟滿後,又給自己斟滿了一杯,“無礙,不會喝就吃菜吧,都是你愛吃的。”
“什麽?”李蔓訝異,“你怎麽知道我愛吃什麽?”她不由朝桌子上的菜看了一眼,好笑,“我不愛吃甜。”
燕丹準備給她夾菜,聞言手指微微一頓,但還是將一塊糖醋排骨夾到了她碗裏,“你嚐嚐看。”
“我晚上吃過飯了。”李蔓當真沒什麽胃口,再說,李言一個人在房裏呢,“公子,你要有什麽事,不防直言。”
燕丹也放下了筷子,直直的瞅進她眼底,“你......”
李蔓眼也沒眨,認真的等著他的話呢,哪知,他隻說了一個‘你’字,後麵就停頓了,似乎思索著要不要繼續的意思。
“怎麽?”良久,李蔓按捺不住的問,總覺得他瞧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你很像我一個故人。”似乎隻那麽一瞬,燕丹輕笑出聲,也像做出了某種決定一般,“不過,我們失散多年。”
李蔓心口劇烈的跳了一下,該不會他就是本尊的什麽親戚吧?不知為何,她心底卻沒有多少喜悅的感覺
。
她不是本尊,自然對她之前的事沒多大感覺,而且,她如今有了自己的家庭,她不想這種生活被打破。
“嗬嗬。”李蔓幹笑了一聲,對他這話不予回應。
燕丹如水的目光落在她臉上,突然問,“過的好嗎?”
這一問又讓李蔓心一沉,如此問話真的像是一對失散對年的情侶啊,“我,很好啊。怎麽這樣問?”
“什麽時候成家的?”燕丹自顧自問自己的,手指撚了酒杯,卻遲遲沒有端起來,瀲灩的雙眸微微低垂,隻盯著杯中酒液。
這麽晚叫自己來就是拉家常的嗎?李蔓心底越發狐疑,麵上卻不動聲色的回答,“上午跟您說過的,我已經定過親,還要等——”
燕丹忽地抬頭,了然的目光在她臉上溜了一圈,唇角微勾,“在你房裏的男人,是你相公?”
“啊——”李蔓驚的目瞪口呆,旋即,臉色慘白,有些驚懼。
燕丹凝眉,卻安慰道,“別怕,我也不會拿他怎樣。”
“可,你怎麽知道?我......”李蔓看了看自己身上,明明是男人的衣服啊。
燕丹好笑,真當他眼拙嗎?雖然她穿著男裝,可女兒家的習性和氣味,又怎能瞞的過他,再說,她這張臉......印在他心裏那麽多年,又怎麽能認錯。
好吧,李蔓承認自己演技拙劣,如今事情已然如此,她隻得道出真相,“對不起,我不是有意這樣的。許伯也是真心想幫你治病——”
“用不著他。”燕丹聲音冷了幾分,敢情他的私密,她也知道了,望著她的目光深暗了幾分。
李蔓心下一沉,忙道,“其實不用他也好,許伯醫術很一般的,我想你完全有能力尋找更好的大夫的。”
“你嗎?”燕丹挑起眼簾,視線緊緊的卷著她
。
李蔓心慌,忙搖頭,“你都知道了,我,我是許伯拉來救急的,我,其實不懂醫的,你......你能不能?”
“不能。”還沒等她說出後麵的話,他直接給了否定的答案。
李蔓噎了一下,“你都不知道我要說什麽。”
“如果我說,你能治好我的病呢。”燕丹眸光閃閃。
李蔓卻是心下一緊,“我,要怎麽治?”
“讓我起反應。”火熱的眸子緊緊盯著她,燕丹這話說的不可謂不直接。
李蔓小臉瞬間煞白,如果之前不知道他的病還行,現在知道了他得的什麽病,他這話裏的含義,她自然是懂的。
旋即,她惱怒起來,也拒絕的很直接,“抱歉,我不能。”
“為了你那些男人們?”燕丹猛然抬頭喝了一杯酒,再次看她時,似笑非笑。
李蔓的心一點點發緊,這男人的目光深沉的可怕,為何她之前還覺得他溫和正直的?
但想到李墨他們,勇氣又一點點回到了她身上,“是的,我有相公了。”
“幾個窮山溝裏的村夫。”燕丹譏笑。
李蔓氣的臉一紅,“村夫怎麽了?他們愛我,我也愛他們。”
燕丹笑容一窒,忽地冷笑,“愛?這世上最最不可靠的東西。”他記得,她從前可是心惦念的愛著那個燕北呢。
李蔓冷著臉,沒說話,突然覺得,這大晚上的被他叫來,討論這些東西,實在無聊的很,
他不信愛是他的事,她和她的相公們怎麽相愛,她自己心裏也清楚,何必爭執。
見她咬唇不語,似不屑似嘲諷,燕丹心生氣悶,“你就真的這麽肯定,他們愛你?也或者,他們現在隻是貪戀這一身美麗的皮囊——”
李蔓睨了他一眼,“他們不會
。”
“哦?說的這樣肯定。敢不敢跟我打個賭?”燕丹忽地嗤笑起來。
李蔓反問“賭什麽?”
“你不是說他們愛你嗎?我就讓你親眼看看,他們對你的愛有多深,如何?”
“你想幹什麽?”李蔓陡然嗅出陰謀的味道來,“不許你對付他們。”
“不許?”燕丹冷笑,普天之下,還沒有一個人敢對他說這兩個字呢,就連那龍椅之上的人,也是不能。
“還是不敢?”
李蔓怔然,“好端端的,我為什麽要跟你打賭?我知道,假扮大夫是我的錯,可是,你不能因為許伯治不好你的病,就抓了許嬸威脅啊。你這種行為也很不好。”
“嗬。”燕丹片刻間,已經好幾杯酒下肚,深邃的眸底漸漸染了些紅色,“如果,我能證明,那些男人根本沒你想的那麽愛你,你當如何?”
這人......李蔓對他很無語,“你閑著沒事可做嗎?為什麽要證明這個?就算他們愛我沒那麽深,與你何幹?”
“既然他們不那麽愛你,為何還執著他們?”燕丹頓了頓,說,“你可以跟我走。”
李蔓著實愣了下,再確定他不是玩笑之後,果斷道,“謝謝公子抬愛,愛不愛的,這是我跟我相公們的事——”
“你心虛?還是已經確定他們不那麽愛你?既然如此,我還有什麽顧忌。”燕丹眼神突然亮了幾分。
李蔓心下一抖,“你想幹什麽?”
“帶你回京,當然,那幾個男人,我也不會虧待他們——”
“慢著,你胡說什麽,我什麽時候說要跟你回京了。”李蔓大驚。
燕丹直接道,“我給了你選擇,他們若愛你,我放你,他們不愛你,我自然要帶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