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謝氏三人與香茹又坐了一會兒,見時間不早這才告辭,臨走前香茹請她們把自己的包袱全部帶走,身邊隻留幾件內衣,並讓謝氏她們明早給她帶一包粗布衣裳來,另外還有她這些年攢下的私房錢和各種值錢頭麵等玩意兒她也一並給了謝紫嫣,隻拿了幾吊零錢和一把銀角子放在身上,擱擱攏攏大概二十來兩銀子的樣子,頭發單用一根木簪綰起,故意把自己弄得一副寒酸樣。
次日一大早,謝氏三人再來驛館,她們這次在驛館外麵等到香茹出來,因為路線關係,那兩位姑娘跟香茹不同路,三人都是各走各的,也因此謝氏她們才有時間再說兩句話,把香茹要的衣服給她,順便把一路相隨的周伯周嬸引見給香茹認識,告訴香茹到古桑縣後周伯兩口子會暫住在向家分行,有事去那找他們。
周伯周嬸都是謝家家生子,老實本分,忠誠可靠,謝家派他們跟隨也是為了放心。香茹跟兩位老人家行過禮後,掏出自己的那張官憑路引交周嬸藏好,以免自己回到家裏不慎露出馬腳。一切交待完畢,香茹告別謝氏等人,坐上驛館的馬車,出發還鄉。
路上一切順利,除了天冷難耐之外,其他倒還好,天氣一直晴到多雲,沒碰上刮風下雪,馬車每日在官道上撒開歡地跑,五天後的傍晚抵達了古桑縣驛館,隻是這時縣衙已不再辦公,所以還是決定明早再進城。
香茹送到驛館後,驛兵們交接完畢,京城驛兵護送任務結束。明日由本地驛館擴送香茹進城去縣衙辦辦理手續,而周伯老兩口自出發後香茹就沒再看到他們,想是老人年紀大了,加之可能他們的馬匹腳力比不上驛館的馬匹,被落在了後麵。
次日一早,香茹梳洗打扮妥當在驛館吃過早飯,坐上馬車,由驛兵護送進城直抵縣衙,在縣衙門口放下香茹,把文書一並給她,讓她自己進去找戶曹交接文書辦理入籍手續。
手續時間很快,總共也就兩刻鍾,戶曹驗過文書,核對戶籍資料後幫香茹辦完了入籍手續,香茹就拿到了自己的身份文牒,恢複何大妮的原名,再聽完戶曹交待的一些事項後,告別戶曹走出縣衙。
站在縣衙門前的大街上,何香茹,不,現在開始是何大妮,望著陌生的街景突然心生恍惚,不知下一步該往哪走,是先回家還是先去認認向家分行的位置。
想來想去,何大妮覺得要是一回來就滿城打聽向家分行有暴露自己意圖的風險,縣城太小,一點芝麻綠豆大的事一天就能傳遍全城,她不冒這個風險,還是先逛逛街好了,那麽大的一家鋪子門臉肯定很大,應該很好找。
何大妮自幼進宮,如今一朝回來早已物是人非,她當然“不可能知道”自己家現在的地址,香茹也不急著向路人打聽,而是挎著包袱沿縣城大街慢慢溜達。
古桑縣因為形成了一個生藥材的集散地,所以外地商人特別多,也就吸引了周邊村鎮很多的壯勞力都來這裏找活幹,因此何大妮這一身寒酸打扮走在街上絲毫沒有引起路人注意,像她這樣的人在這縣城裏實在太多。
何大妮像個初來乍到的外地人,一路打聽著來到縣城的鬧市商街上,緩步從街頭走到街尾,看到了繼母娘家的梁記藥鋪,也看到了向家分行的招牌。
何大妮在向家分行門口站了一會兒,記下鋪麵門臉及周圍環境,店裏的夥計見何大妮不是客商也懶得出來招呼她,任她在門外隨便看。
何大妮看完自己想看的,又掉頭去梁記藥鋪,父親何大偉在繼母娘家的梁記藥鋪裏當一名坐堂大夫,自己家在哪上這來找就對了。
何大妮站在梁記藥鋪門前,左看右看探頭探腦,一副想進去又不敢的模樣,裏麵的夥計看得不耐,出來問她,“喂,姑娘,你到底要不要進來買藥?”
何大妮怯生生上前,先來一個端端正正的宮廷派頭的萬福禮,把那夥計唬得連退兩步,瞪大了眼睛猛盯著何大妮,一時弄不清楚麵前這姑娘是什麽路數。
“小哥兒,打擾了,煩請打聽一下,這個梁記藥鋪還是十數年前的那個老梁記嗎?”何大妮行完禮又規規矩矩地詢問。
“姑娘問得奇怪,咱這梁當然還是當年的老梁,一直沒變過。姑娘這是——?”受何大妮那一禮的影響,夥計也跟著拘束起來。
何大妮立刻麵露笑容,“那請問,梁老爺在店裏麽?”
“您找我們東家?那您進來吧,我領您去跟掌櫃的說。姑娘怎麽稱呼?”夥計領了何大妮進店往櫃上走。
“我姓何,京城來的。”夥計點點頭,來到櫃上跟掌櫃的道:“這是京城來的何姑娘,說要找我們東家。”
掌櫃的一身藍布棉袍,花白頭發,右手拿著筆,上下打量何大妮幾眼,端著架子問道:“何姑娘找我們東家有什麽事嗎?”
何大妮又先對掌櫃的行一個標準的宮廷萬福禮,同樣把掌櫃的給唬一跳,接著又從懷裏拿出身份文牒打開來遞給掌櫃的驗看,才慢條斯理地道“我是何大妮,宮裏出來的醫婆,昨晚到的驛館,今早已在縣衙辦過手續,這是戶曹剛給我的身份文牒。沒想到時隔十年,物是人非,我已經找不到我家所在,經過貴鋪時想起梁老爺是我繼母父親,所以才冒昧進來一問。煩請掌櫃的代為通傳一聲。”
說完,何大妮又是一禮。
掌櫃的和夥計聽完著實吃驚不小,再看身份文牒的確清楚地寫著何大偉家長女何大妮,見多識廣的掌櫃的跟著就話都說不利索了,“你你你就是何何家那個有出息的大丫頭?”
“有出息不敢,不過我正是何家女兒,我父親以前開醫館的,掌櫃的知道我?”何大妮裝迷惑。
掌櫃的沒先回答何大妮的問話,衝夥計直吼,“何大夫呢?”
“在裏屋給人看病呢。”
“還不趕緊去叫?他女兒回來了!”
“是是是!”夥計一溜小跑報信去了。
掌櫃的吼完夥計,轉頭又是一臉笑嗬嗬地對何大妮,快步走出櫃台,把身份文牒還給何大妮,又引她到窗下就座,“姑娘,請坐,稍等片刻,你爹馬上出來。
“掌櫃的,我父親怎麽會在這裏給人看病??我家醫館呢?”何大妮“啥都不知道”,剛回來就聽到家裏的消息,自然都要打聽清楚。
掌櫃的跺跺腳,一言難盡的樣子,“哎呀,姑娘呀,你家可遭了大難了,等你爹出來請他詳細跟你說吧。唉,這幾年你家過得苦哇。”
“到底是怎麽回事?”何大妮要追問,掌櫃的卻擺擺手不再多說,招了另一個夥計過來奉茶,他則回到櫃上繼續做事。
何大妮走了這麽久也著實有些累了,拿起茶杯擺出宮廷禮節的架式慢慢喝著,全然不管店裏其他夥計病人和客商投注在她身上的好奇目光。
片刻後,先前那個報信的夥計跑了回來,他身後跟著兩個上了年紀的男人,一個鬢生白發形容憔悴穿著洗得發白的舊藍布棉袍,一個則是花白頭發卻穿著花樣精致顏色半舊的錦青棉袍。
兩人焦急地跟著夥計跑出來。
“何大夫,就是這位姑娘,您的大女兒。”夥計對那位穿舊袍的男人道。
何大偉哆嗦著雙手來到何大妮身前三步,睜著一雙渾濁的眼睛上下打量著何大妮,何大妮放下茶杯也打量著對方。
看來這幾年家裏的日子的確過得不好,自己這位便宜老爹明明不過四十多歲,相貌卻蒼老得跟他身後的那位老者有得一比,要是不說,還以為兩人差不多年紀呢。
“你,你是大妮?”何大偉看著輪廓酷似自己前妻的何大妮,心裏早已激動卻不敢立刻相認。
“我是大妮,您是我……爹……?”香茹也表現得像是猶疑不定的樣子,緩緩起身,雙手籠在袖子裏。
“真是大妮!大妮啊,我是你爹、我是你爹啊!”何大偉眼淚汪汪,完全失態。
“女兒見過父親。”何大妮眼眶微紅,藏在袖子裏的雙手狠掐手腕嫩肉,疼出盈盈淚光,吸著鼻子哽咽著給父親行大禮。
圍觀的夥計病人客商們也都紛紛用袖子拭淚,真是太感人了。
“大偉啊,要不你今天就這樣吧,帶大妮回家好好休息,她從京城回來,一路上也辛苦了。”身後的老者上前道。
“謝謝嶽丈,大妮,來,這是你外公。”何大偉擦擦眼淚鼻涕,喚香茹認親。
“見過外公。”香茹行禮。
“好好好好,好孩子。來人啊,趕緊備車,送何大夫何姑娘回家。”
夥計請了何大偉和何大妮去後院,套上一輛大車,鋪上稻草,扶了何大偉和何大妮坐好,從後院出去往何家走。
前麵看夠熱鬧的人群則立刻把消息傳到街上,很快周邊鄰居商鋪就都知道何家大女兒從宮裏回來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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