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冤家
趙懷禮吞了一口唾沫,已經不知道還能做點什麽來自救。
就在這時,“唰”的一下,他腦袋上的黑頭套連著纏嘴的膠帶,被一並扯掉。
他的眼睛被燈光刺得睜不開,便抬起手遮了一下。
卻未曾想,這個動作竟為他招來毒打。
一根老藤的拐杖,狠狠朝他眼睛紮過來,他本能地一躲,那拐杖底部的短鋼刺瞬間割開眉骨上的皮膚。
鮮血很快湧出來,順著眉毛眼睛往下滴滴嗒嗒地落。
他捂著半邊臉,從指縫裏去看那拄拐杖的男人:“小兄弟,冤有頭債有主,你就算要整死我,也得讓我死個明白吧?你到底是誰?我咋得罪你了?賣你老婆妹子了,還是賣你孩子了?”
“都不是,你賣的是我。”沈複生點燃一根煙,慵懶地吐出一個煙圈,“二十年前,那個叫陳錚的小男孩兒,就是我,不過我現在叫沈複生,所以你記清楚了,以後到了陰曹地府,如果遇到我,別忘了繞著走。”
趙懷禮故作驚訝:“你竟然活下來了?我們都以為你早就在逃走那年冬天凍死了。”
其實,當他看見沈複生時,就已經知道對方是當年自己拐走的陳錚了。
那天陳文明醉酒時和他說完,他便開始偷偷了解沈複生。
趙懷禮之所以潛回綏城,正是因為自己的女兒林琳掉進河裏失蹤了,暗中調查凶手。
接近陳文明,除了得知警方動向自保,同時也想知道紅絲巾案的進展。
這時,沈複生怪叫般笑了起來,聲音比森林中的夜梟還瘮人:“對呀,我不僅活下來了,還活得不錯,有錢有勢,所以處理掉你們這幫當年拐賣我的人販子很輕鬆。”
“怪不得你能趕在警察之前抓到我,砸錢買消息還真有效率。”趙懷禮稍稍冷靜一些,心裏有種死期將近的絕望。
他曾以為,人在死期將近時會無比恐慌,但真正經曆時,這感受竟以為地平靜。
沈複生不急不躁地抽了兩口煙,淡淡笑道:“沒錯,我是花了點錢,在電視上意外看到全城搜捕你的新聞,我立刻猜到你會利用警方不熟悉的黑路子往城外逃。”
“而黑路子裏的事,隻要錢砸到位,都好辦得很。”說話間,他抬起雙臂手心向上,對兩個打手說,“來吧,替我把二十年的仇恨,都還給他!”
眼看著冷硬的角鐵要往身上砸,趙懷禮突然高喊:“等等!我女兒是不是你殺的!”
沈複生抬手製止打手,冷笑了一下:“你覺得是就是,覺得不是就不是。她的死不能怨任何人,隻因為有你這麽一個好爹!”
說完,再次大手一揮。
頓時,角鐵的冷硬棱角不由分說砸在趙懷禮身上。
兩名打手似乎根本不在乎會打死他,掄圓了胳膊,用角鐵和寸管往他身上猛砸。
疼得他連哀嚎都來不及發出聲音,抱著腦袋在地上連滾帶爬地閃躲。
沈複生站在幾米外,邊抽煙,邊看著地上爬滾的半大老頭子笑。
那笑聲無比暢快,每一聲都透著釋放般的開懷。
隻短短二十來分鍾的工夫,趙懷禮已經被打得遍體鱗傷,渾身是血,蜷縮在桌角,奄奄一息地喘著,喉嚨裏發出“呼嚕呼嚕”的濁音,已經說不了話了。
兩名打手累得直喘粗氣,沈複生卻意猶未盡。
他跺了跺拐杖,對兩名打手道:“拖過來,摁住他的腿。”
兩名打手應聲而動,跨步到桌子前,一邊扯住趙懷禮一條胳膊,把血葫蘆似的他直接拎到老板麵前,往地上一扔。
旋即,趙懷禮的上半身和雙腿被兩名打手分別按住。
沈複生邁前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對他目光中的恐懼感到十分滿意。
緩緩向上高懸的拐杖,再次露出底部那枚隱藏的鋼刺。
沈複生猙獰地笑著,將拐杖狠狠紮向趙懷禮的一條腿。
他選的位置很巧妙,正是膝蓋上方的縫隙處。
拐杖的鋼刺紮進去,趙懷禮疼得身體**起來。
“這是二十年仇恨的利息。”沈複生說著,按住拐杖的龍頭扶手,狠狠轉動,然後找準膝蓋骨縫,側過拐杖向上一用力,隻聽“哢嚓”一聲脆響,這塊膝蓋骨被他硬生生掀開了。
很可惜,趙懷禮疼得直接昏死過去,連一聲慘叫都沒發出來。
沈複生有些掃興,拔出拐杖下的鋼刺:“用防水的袋子裝起來,送到我別墅車庫裏,別讓他斷氣,明晚吧,抽空帶出城找地方活埋。”
兩名打手動作迅速,從車上拿來防水的油布袋子,把不省人事的趙懷禮裝了進去,然後往門外的車上抬。
沈複生看著這一切,積壓在心底二十年的仇恨和憤怒,好像於這一刻,在緩慢地向天際消散。
深夜時分,綏城一處高檔小區的連排別墅中,有一座二層小樓還亮著幽幽的燈光。
今夜的沈複生,殘缺的身體裏像有無窮無盡的力量需要宣泄釋放,纏著餘夢好一通巫山雲雨。
水乳交融的纏綿之後,餘夢去洗澡了。
他趴在鬆軟的枕頭上,閉著眼睛愜意地享受賢者時間。
背上蒸騰的熱汗,像在幫他揮發淤積體內二十年的陰寒恨意,讓他漸漸感受到正常人那種舒適的平靜。
他在這平靜中緩慢地沉入夢鄉,等待著明晚處理趙懷禮之後,徹底向過去的自己告別。
秋夜靜謐無聲,涼意適中的風從窗口進來,帶著“吹夢到西洲”的詩意。
他在這樣淡靜宜人的氛圍中睡得沉而香甜,一向警覺的他竟絲毫沒察覺,床邊投來的暗淡目光。
一夜無夢,即將大仇得報的沈複生,在清亮的秋日晨光中醒來,習慣性地吻了吻餘夢的臉頰,然後伸個懶腰翻身下床。
餘夢迷迷糊糊地囁嚅著問:“才幾點,我還沒睡飽呢,你再陪我睡一會兒,那麽早起來幹嘛。”
沈複生套上運動衛衣,俯身又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乖,你睡你的,我去做早飯。”
餘夢噘著嘴翻了個身,一副任性小女孩兒的樣子。
他悉心地掖了掖被角,笑著離開了臥室。
這個晴好的早晨,對於別人來說再普通不過,但是對沈複生來說卻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
他神清氣爽地為女友做著早餐,蒙在心頭多年的灰暗陰沉幾乎一夜褪盡。
嶄新的人生閃著柔光,就在前方不遠處,他覺得簡直觸手可及了。
一頓豐盛的早餐準備完畢,沈複生拿起拐杖,打算去車庫看一眼。
片刻之後,他吹著輕鬆愉快的口哨打開車庫大門。
電動門緩緩上升,車庫白色地磚上那長長一道殷紅血跡,也隨之映入他眼中。
沈複生臉上淺淡的笑意戛然而止,車庫門上升完畢,他看到車庫最裏麵那扇地下室的門被掀開了。
他繞開地上的血跡,慢慢走到地下室門口看了看,心中那片灰暗瞬間又籠罩上來。
他的仇人“鬼叔”趙懷禮,跑了。
不,準確說,是被人放走了。
沈複生任由怒火在心中瘋狂滋長,臉色平靜地拿出手機,撥通親信打手的電話。
很快,電話那頭傳來一句急問:“咋了老板?這麽早打電話,是不是出啥岔子了?”
沈複生說話的聲音平實無波,冷靜地答道:“嗯,車庫地下室裏的人逃走了,是我太大意,昨晚應該讓你留下看守才對。”
“老板,這哪能怪你呢,那人打得就剩一口氣吊著,跟死了差不多,誰能想到這都能讓他逃了。”打手想安慰幾句,但是被他打斷了。
“不用替我找借口,我做事隻看結果。”他稍稍停頓一下,看著腳邊殷紅的血跡,“你馬上開車過來一趟,把車庫打掃幹淨。”
說完,他掛斷電話走出車庫,按下遙控鎖。
車庫潔白的折疊木門緩緩關上,也同時關上了沈複生為新生活即將到來而打開的心門。
他緩步走到小花園的遮陽傘下,在沙發上落座,稍稍思考片刻,又打了幾通電話,安排足夠的人手暗中搜尋鬼叔。
事到如今,到底是誰膽大包天敢背著他放走鬼叔,他暫且不想理會。
當下,他腦子裏唯一的念頭就是盡快把仇人抓回來,一個滿身是傷的人應該逃不出綏城。
斥重金雇傭的人手撒出去兩三天,可惜並沒有找到鬼叔的下落。
但是國慶節當天,沈複生卻意外地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