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煎熬的決定
在城市之中,沈複生正和他的女朋友餘夢在南山孤兒院和孩子們一起做遊戲。
這是他們倆不知道第多少次來探望孩子們了,不過每一次探望都讓他們對生活有了不一樣的感受。
沈複生穿著一件黑色加厚的呢子大衣,藍色的牛仔褲,臉上帶著溫暖的笑容。
餘夢穿著一件漂亮的黃色為羽絨服,紮著一個馬尾辮,看起來青春活力。
孩子們圍在他們身邊,興奮地拍著手。
“沈哥哥,我們今天玩啥遊戲呀?”一個小男孩好奇地問道。
沈複生笑著說:“我們今天玩丟手絹兒,好不好?”
“好呀好呀!”孩子們齊聲歡呼。
於是,大家圍成一個圈,坐在了孤兒院活動室的空地上。
餘夢拿著一塊手絹,開始在圈外慢慢地跑著。
她一邊跑,一邊偷偷地把手絹放在一個小女孩的身後。
小女孩沒有發現,還在開心地笑著。
跑了一圈後,沈複生的女朋友坐在了小女孩的位置上。
小女孩發現自己身後的手絹後,笑著站了起來,開始追趕著餘夢。
她跑得飛快,臉上洋溢著純真的笑容:“餘姐姐,哈哈,我要追上你了!”
餘夢笑著加快了腳步,最後還是被小女孩抓住了。
“哎呀,我被抓住了。”餘夢笑著說道,“嗯……那我就給大家唱一首歌吧。”
她站在圈子中間,唱起了一首動聽的兒歌,孩子們都靜靜地聽著。
沈複生則在一旁輕輕地打著節拍,眼中滿是溫柔地看著唱歌的餘夢,他仿佛看見的是一個降臨人間的天使。
遊戲結束後,孩子們被安排去睡午覺了。
沈複生和餘夢站在窗外,隔著玻璃看著準備睡覺的可愛孩子們,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少頃,沈複生竟然脫口而出:“夢,我們結婚吧……”
這一聲“我們結婚吧”,讓餘夢有些恍惚。
她有些難以置信地看向沈複生,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你說什麽?”
“我說,我們結婚吧。”沈複生注視著餘夢,一臉鄭重,“我們也要個孩子,行嗎?”
餘夢眼中灌滿了幸福的光,她多希望馬上就答應眼前這個男人。
但是剛要點頭,他卻突然僵住了。
因為沈複生現在身上還背負著人命,餘夢擔心孩子一旦出生就沒了爸爸。
餘夢沒有說不行,也沒有說可以,隻是默默地抱住了沈複生。
當所有人都對“紅絲巾係列殺人案”報以事過境遷的態度時,唯獨陳文明仍忐忑難安。
因為他知道,隱藏在案子背後的真凶並不是楊棟梁,而是福星商貿的老板沈複生,也就是他的兒子陳錚。
這位老刑警日以繼夜地夾在親情和法理公義之間,備受煎熬。
身上的傷已經基本痊愈,可是心裏那道口子遲遲沒有結痂的跡象。
陳文明難以抉擇,兒子不肯相認,如果他繼續追究與“紅絲巾案”相關的事,會不會讓兒子誤以為這是一種報複?
可是如果就此裝聾作啞,隱藏案件真相,他又極度擔心會有其他尚未浮出水麵的拐賣案關聯人繼續被害。
百般煎熬多日,最終經過強烈的思想鬥爭,陳文明決定用自己這條老命,來換取兒子停手,結束這一場又一場複仇的殺戮。
是的,隻有這樣或許才是最好的選擇。
下定這個決心之後,陳文明慎重地思考了半宿,反複分析兒子目前的心理狀態和對他的態度,以及該如何降低兒子的戒心,答應跟他見麵。
等他的深思熟慮有了結果,窗外的天已經漸漸放亮。
年輕人不會這麽早醒,就算早起,他也沒有兒子的手機號,隻有辦公室座機號。
於是他起床到廚房熬粥,靜靜等著天光大亮。
九點整,陳文明坐在床邊忐忑地撥通了兒子的電話。
他本以為,沈複生一聽到他的聲音會立即掛斷電話,並且已經做好緊接著再打的準備。
意外的是,電話沒有被掛斷,而且當他惴惴不安地提出見麵喝兩杯時,沈複生沉默了一陣,最終還是答應了。
簡短的通話很快結束,陳文明抬頭看了看窗外簌簌而落的雪花,好像看到了與兒子見麵之後的自己。
回歸大地,無聲無息地消融,將是他今夜即將麵對的結局。
他靜靜坐了一陣,拿起手機給前妻打了一通電話。
自從上次徐麗來找陳文明,希望陳文明勸說韓濤放陳錚一碼,陳文明一直都沒有給徐麗回複。
幸虧,紅絲巾案已經結案了,不再需要去找韓濤給陳錚說情。
電話接通,沒等陳文明開口,徐麗那邊開口了,聲音一如既往的冰冷:“陳文明,小錚的事情,你去找濤子說了嗎?”
“嗯,我給你打電話,也是想說一下這件事。”陳文明緊握著手機,高興地說,“小麗,你現在可以放心小錚了,紅絲巾案已經結案了,凶手楊棟梁已經死了,現在是死無對證。”
聞聽此事,電話那頭的徐麗驚喜不已,有些難以置信:“真的嗎?”
“真的!不信你去問小磊!”陳文明用力點了點頭。
電話中,徐麗興奮道:“那太好了!小錚這回安全了,你也不用去找濤子了,兩全其美。”
“嗯,是的。”陳文明也是一臉喜色,旋即麵露苦澀,話鋒一轉,“對了,今天給你打電話,其實還有另外一件事和你說一下。”
電話中,徐麗問道:“啥事兒?”
陳文明深吸了口氣,調整好情緒,語氣溫和地,“小麗今晚我約兒子出來喝兩盅,順便看看他最近過得咋樣,打個電話先跟你說一聲。”
徐麗一直無法鼓起勇氣去見一見兒子,微微歎息道:“行,多接觸接觸是好事。那啥,他要是不抵觸,你幫我拍張孩子照片吧,微信發給我。在網上我下載的那張照片,有點模糊。”
“嗯,好。”陳文明的眼淚掉了下來,用指尖揩了兩下,“小麗,你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還有,你一個人這麽多年其實挺孤單的,你再找一個吧,老了畢竟有個伴兒……”
“老陳,別往下說了……”徐麗打斷他的話,電話中陷入一陣靜默。
陳文明頓了頓,輕聲問:“小麗,那現在你還怨恨我不?”
徐麗苦笑一聲,感慨道:“小錚雖然不願意認咱們,但是至少他還活著,對於當媽的來說這比啥都重要。現在紅絲巾案已經結了,小錚已經安全了,這二十多年來你也過得挺慘的。唉,不怨恨了。行了,別瞎尋思了,晚上跟咱兒子好好喝頓酒。”
“嗯呐,跟兒子好好喝上一頓。”陳文明一手舉著手機,一手偷偷擦眼淚,點著頭笑道,“二十年了,你總算有個笑模樣了。”
這對因失孤之痛中年離散的夫妻,在此刻一笑泯恩仇。
掛斷電話之後,陳文明感覺壓在心頭二十年的沉重卸去不少力道。
這些年,他對妻子和兒子的愧疚自責,早已化作兩塊罪己的石碑,上麵刻著他說不出口的懺悔。
現在,這石碑隻剩一塊了,今晚見過兒子之後,也將從他心頭卸去。
想到這些,陳文明安然一笑,拉開抽屜拿出一個小藥瓶。
然後看著窗外,靜靜等待天黑。
可是徐麗並不清楚,這或許是她和陳文明最後一次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