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狐怨—人類太殘忍了
素衣丫鬟還是那身素衣,還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模樣。
慕傾雲看了這丫鬟一會兒,也覺得自己可能過於疑神疑鬼了。
這就是個平常的丫鬟,沒有什麽特別之處。跟太子府的那位也挨不上關係,畢竟她長得太一般了,都沒有她身邊的珠蘭好看。
她把想要發作的情緒壓了下去,眼下不是跟下人發火的時候,她父親生死不明,一旦是最壞的結果,那麽她在長寧侯府的一切都將化為泡影。
那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她絕對不能讓自己落到那般境地。
“扶我去小佛堂。”慕傾雲開口吩咐,“我父親病了,我要誦經為他祈福。”
素衣丫鬟點點頭,上前來扶她。
這院兒裏就有小佛堂,慕傾雲平時從來不去,但今日不去是不行了。
白狐領的衣裳還在地上扔著,素衣姑娘扶她之前要將衣裳撿起來,慕傾雲卻皺了眉,“你管這些作甚?我讓你扶我你隻管扶我,一件破衣裳,扔到地上就是不想要了,不用撿。”
丫鬟一愣,人還蹲在地上,手擱在那毛茸茸的領口,聽慕傾雲如此說,就抬頭看她:“這麽好的衣裳,說不要就不要了?”
慕傾雲冷哼,“不然呢?再說,也不是多好的衣裳。貴重衣料我有的是,無所謂這一件兩件。之所以沒有直接處理掉,是因為它還有別的用處。你撿起來也行,拿到廂房去放著,別擱在我屋裏。去吧!先把這衣裳拿走,再回來扶我。”
丫鬟一聽這話,立即把衣裳抱起來,匆匆跑出了房門。
慕傾雲感覺這丫鬟似乎哪裏不太對勁,但也無心多想,慕江眠的病讓她焦頭爛額,她現在急需安靜下來,到佛堂好好想想這件事情,替自己做一做最壞的打算。
丫鬟很快就回來了,扶著她去了佛堂。
剛剛回來的路上慕傾雲扭了一下腳,這會兒走路有些疼。
丫鬟沒有跟著她進去佛堂,關了門在外麵等著。
她的目光透過門縫落到慕傾雲身上,隻看到慕傾雲的背影。
但就是一個背影,依然能讓人覺出這是一個容貌出眾的女子。
丫鬟抬手撫摸自己的臉,神色落寞。
她不好看,可惜了爹娘的好樣貌,生出來的她卻平平無奇。
可即使這樣,爹娘依然把她寵成了家裏的小公主,連比她漂亮的哥哥姐姐都最疼愛她。
她曾經過得比慕傾雲還要好,可惜,所有的美好都在一夜之間煙消雲散。
所有她愛的人和愛她的人全都死了,茫茫天地間,就隻剩下她一個。
丫鬟的眼睛眯了起來,又看了慕傾雲一會兒,雙手握了握拳,轉身離開。
她回到自己屋裏,剛剛慕傾雲讓她拿到廂房去的衣裳正在炕上放著。
她把領口袖口都拆了下來,毛茸茸的狐狸毛被她抱在懷裏,眼淚一下就湧了出來。
人類就是這樣殘忍,為了自己的美麗,就要奪去小獸的性命。
明明知道這東西是活體剝皮才得到的,卻依然享受它帶來的美麗和溫暖。
人,究竟是個什麽東西?為什麽天地間會有這樣的東西存在?
佛堂。
慕傾雲念了一段佛經,心還是靜不下來。
她知道自己此刻應該守在父親的榻前,省得那幫人把父親給害了。
但是就算她守在那裏又有什麽用呢?她們想害人,也不差她一個。
這個家很快就要變天了,一旦父親死了,她的生活將一落千丈,秦莊儀會迅速地將她嫁出去,而且擇的夫婿也絕對不會是良配。
秦莊儀那個人最懂得擇良木而棲,從前棲著她,是因為她未來會有好前程,可以照顧慕元青,可以保長寧侯府長盛不衰。
現在棲著慕長離,是因為慕長離嫁給了九皇子,有西關八十萬大軍做靠山。
慕長離那個人也太厲害,為了籠絡秦莊儀,居然把慕元青弄進了大理寺。
慕傾雲深吸了一口氣,再次考慮起那個實際的問題:如果慕江眠死了,她該怎麽辦?
賀家和太子不會要一個沒有依靠的慕家大小姐。
那如果賀家和太子不要她,她該去哪裏呢?
惜錄軒。
老夫人看著躺在榻上始終不睜眼的慕江眠,問秦莊儀道:“真打算就這麽讓他死了?”
秦莊儀笑笑說:“今日請不到大夫,這是事實。我固然不願意看到一個大活人在自己眼前咽氣,但是母親,這件事說到底不是我做的,所以要問打不打算讓他死,確實也不該問我。”
老夫人點點頭,“我知道,事情是阿離做的,所以要問也是去問阿離。
罷了,那就看命,他命好,就留著一口氣等到大夫來。
他命若不好,我就再添些銀子,給他置辦一口好棺木,也算全了我們這一段母子情。”
秦莊儀勸老太太:“母親別上火,您對得起慕家,也對得起侯爺。
當年要不是有您撫養他長大,這爵位也落不到他頭上。
如果日子好好的過下去,那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可他偏不,他偏不想讓咱們好。
咱們總不能等死吧?我也是做母親的,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把我兒子弄死。
母親別怪我心狠,從前我對他也是千依百順的,我甚至為了他也做過不少喪良心的事。
包括對大姑娘,過去十幾年我為了不讓她手上沾血腥我……
罷了,不提那些。總之我不是不願意跟他一條心,實在是他逼得我不得不與他離了心。
母親隻看到今日躺在這裏的是侯爺,但我想的是如果不是半路被人救了,今天躺在這裏的人就是元青。我就得拿出自己的體己銀子,親自給我的兒子置辦棺木。
那我還活不活了?
這種心情別人不理解,我知道母親一定能理解。
一個母親失去自己的親生兒子,那是什麽樣的酷刑?
我隻要一想到這個,就像有人在剜我的心。
我隻要一想到那個剜我心的人是我兒子的親生父親,我就覺得他禽獸都不如。”
秦莊儀吸了吸鼻子,“但我依然是一個沒本事的母親,我沒有辦法替我兒子出氣,到頭來還得靠二姑娘。
也多虧元青有這麽位姐姐,現在就是讓我跪在二姑娘跟前給她磕頭我都樂意。
同父異母的姐姐,知道弟弟受了氣,挨了欺負,二話不說就把這口氣替弟弟給出了,二姑娘以後就是我的恩人,我一輩子聽二姑娘的話。”
秦莊儀看著老夫人,一字一句地說:“這個人,我肯定不救,母親要想救我不攔著,但讓我去救,絕!對!不!可!能!”
老夫人見秦莊儀態度堅決,便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麽。
一切看命,看天意。
天讓他活,他就能活。
天不讓他活,那也怨不得別人。
這一夜,安安靜靜地過去了。
大風雪在次日清晨停了下來,路上的雪厚得能沒過膝蓋,全城所有的男人都自發地開始掃雪,所有女人老人和小孩子全都不出門。
人們紛紛抱怨,“過年沒有個過年的樣,這大雪封門的,連串門都串不了。”
有小孩子在哭鬧,因為想去外麵玩,大人不讓,怕一個跟頭摔進雪裏,別人看不見,直接被雪給埋住,凍死了。
姚太醫在巳時半到了長寧侯府,與此同時,太子妃也抱著小皇孫出了太子府的大門。
車夫問她去哪,她慘白著臉,聲音打著顫說:“去西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