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章
莊明都沒想到蕭景曜事業心會這麽重, 一頓飯都沒吃完,就開始詢問閔州豪強走私的情況。
可以說是非常敬業了。
再一想蕭景曜幾年前就讓他注意閔州豪強的動靜,想辦法收集他們海上走私的證據, 莊明又覺得蕭景曜這也不算太著急,好歹人家也等了好幾年呢。
就是先前一直在磨刀,現在這把磨得無比鋒利的刀, 終於要落在閔州豪強的頭上了。
莊明對此喜聞樂見。
當初他經曆的那些糟心事,確實是原閔州知州徇私枉法之外, 但這幫豪強就沒有罪過了嗎?那時候的莊明不懂,後來經曆的多了, 也算成了一方人物, 也就看出來了, 這幫本地豪強幾乎是將外來官員當傻子糊弄。閔州本地的胥吏, 治下的縣令等官員, 大多被本地豪強收買。這幾家本地望族的當家人, 雖然不在朝為官,但卻幾乎成了閔州實質上的知州。樹大根深, 就算是原閔州總督, 見了這些人,也要客氣三分。
蕭景曜年輕氣盛,自己有本事,能屈能伸,不是隻講聖賢之道的讀書人,私底下的手段也是一套一套的,還深受正寧帝信任, 又同福王交情深厚。
唯有蕭景曜過來,才能將閔州豪強深深紮進閔州的根係徹底清除。
一是蕭景曜上頭有人, 二是蕭景曜自己極有魄力,看看他先前幹的那些事,什麽時候搞過法不責眾的事?抄家大禮包發了一套又一套,有人閑的無事算了一下,直接或間接被蕭景曜送上丟官帽大禮包的官員,竟然高達五位數。其中有三千多人更是領到砍頭禮包,這會兒估計開始學走路了。
蕭景曜,一款更適合正寧帝的抄家滅族能官。
無怪乎知道蕭景曜要來閔州,本地豪強們都開始夾緊了尾巴做人,還走了莊明的門路,希望莊明向梁千山打聽打聽蕭景曜的喜好,他們也好從蕭景曜的喜好上入手,拜一拜蕭景曜這個新碼頭。
莊明看看蕭景曜,又看看梁千山,心中悄悄道,蕭景曜收拾閔州豪強,還有第三個優勢——他和梁千山交情不錯。
或者說,梁千山對蕭景曜心服口服。
當了許多年海島島主,和倭匪幹過無數場仗。莊明當然知道手裏有兵有炮的重要性。
在海上這種野蠻生長的狀態,什麽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都是虛的,誰拳頭大就聽誰的。
閔州豪強收攏的流民可不少,雖然不能像幾百年前的王朝那樣建立塢堡,豢養部曲,但每家豪強養的狗腿子家丁可不少,真正收攏起來好好鍛煉一番,將這些家丁練成自己的私兵也不是不可能。
梁千山先前在閔州就特別橫,不大給這些豪強們麵子。一是因為官民有別,梁千山身為正四品閔州總兵,樂意給白身豪強一個好臉麵,那叫看得起他們,不樂意給,那他們也得受著。反正梁千山對金銀之物不感興趣,本地豪強沒辦法拿銀子砸開梁千山這條線。
另外就是梁千山手裏有兵。
某位圖書管理員曾經說過,“上杆子裏出政權”,這句話在任何時候都適用。梁千山有兵有武器還有戰船,真惹怒了他,他直接拉著一隊水師,開著戰船往海上走一圈,見到豪強私自出海搞走私的船就來上幾炮,準保豪強們哭都沒地方哭。
蕭景曜自然知道兵馬的重要性。他敢把顧希夷和小湯包都帶來閔州,當然是有所成算的。
梁千山自從帶領著閔州水師轟到了倭匪的老巢,又從倭島上運了幾次黃金白銀後,徹底將蕭景曜當成過命的好兄弟看待。什麽,他的年紀都是蕭景曜的兩倍還有多了?忘年交懂不懂?
反正梁千山覺得自己和蕭景曜是鐵兄弟,他能為蕭景曜赴湯蹈火的那種——正寧帝曾經私下給過梁千山承諾,說是會給他封侯。隻是梁千山現在還得繼續練水師,等他將手上的水師交接完後,就能帶著進京受封。哪怕兒孫不爭氣,也能靠著他的餘蔭,過上富貴日子。
打下倭島,還發現了那麽多的金銀礦,戰功再加上俘獲的財物,確實夠梁千山封侯。
再一想,給梁千山轟平倭島機會的人是誰?那必然是蕭景曜。
蕭景曜沒來閔州之前,梁千山還特別憋屈地再跟倭匪幹仗呢。每次他一上奏折請求和倭匪大戰一場,直接打到倭島去,朝廷總會把他的提議壓下來。要不是蕭景曜說動了正寧帝和閣老們,梁千山再有能耐,也隻能望海興歎。
說他這個侯爵有蕭景曜一半功勞,這話毫不誇張。
也正因為如此,梁千山對蕭景曜那是掏心掏肺的好。
蕭景曜還沒來閔州的時候,梁千山就讓人將是蕭景曜向朝廷提議讓閔州水師打去倭匪老巢的消息給傳了出去。
對於時常遭受倭匪迫害的閔州百姓而言,誰提議把倭匪趕盡殺絕,誰就是他們的救命恩人!
蕭景曜還沒成為閔州總督,閔州百姓已經自發在家為他供奉長生牌位了。
知道蕭景曜要來閔州當總督,閔州百姓更是歡欣鼓舞,翹首以盼蕭景曜的到來。
能向陛下進言,滅了倭匪的,必然是看到了閔州百姓苦楚的好官。百姓們當然喜歡這樣為民請命的青天大老爺。
梁千山手下有的是人手,他有心為蕭景曜造勢,那真是閔州每個鎮都知道蕭景曜為閔州百姓做了什麽大好事。是以蕭景曜現在閔州的群眾基礎特別好,幾乎到了百姓們聽到有人說他壞話都有抄家夥幹架的程度。
蕭景曜:“……”
天啦,這就是躺贏的滋味兒嗎?遇上一個神隊友,就是這麽快樂!
有了群眾基礎,還有兵有將,本地豪強拿頭抵抗蕭景曜。
他們要真敢拿頭抵抗,蕭景曜肯定毫不客氣地借他們項上人頭一用。
保障繼續+1,蕭景曜大大的瑞鳳眼都彎成了月牙,笑著端起酒杯給梁千山敬酒道謝。
被隊友帶飛,快樂!
梁千山十分豪爽地拍了拍胸脯,直率地表示,“不過是將你做的事情告訴老百姓們罷了。日後你要是有什麽用的上我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
梁千山粗中有細,當初蕭景曜離開閔州時,讓莊明收集閔州豪強海上走私的證據時,梁千山就知道,蕭景曜早晚會收拾閔州這幫聯合起來幾乎能一手遮天的地方豪強。
就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
蕭景曜的升官速度,當真讓人仰望。
正是因為猜出來蕭景曜此行是磨刀霍霍向豪強,梁千山才讓人這麽賣力地去宣傳蕭景曜的豐功偉績。
好歹得把民心給爭取過來。
看看蕭景曜要麵對的都是些什麽人?閔州地方官,地方豪強,地方胥吏,他們勾結起來,沆瀣一氣。哪怕蕭景曜是閔州總督,閔州當之無愧的一把手,土皇帝,對上這麽一股緊緊擰在一起的勢力,也要麻爪。
君弱臣強的時代,曾經出過帝王政令出不了紫禁城的事情。閔州這麽多股勢力緊緊擰成一股繩,上下一心,沒準也能做到讓蕭景曜這個閔州總督的吩咐出不去閔州官署。
這些人又不全是以魚肉鄉裏的形象出現在百姓麵前。相反,地方豪強們十分喜歡給自己立一個樂善好施的大善人形象。修橋鋪路,災年施粥,資助家境貧寒的讀書人,在百姓中口碑極好。
要不是梁千山先出招為蕭景曜造勢,日後蕭景曜動這些豪強,指不定還會受到來自老百姓的阻力。
蕭景曜也隻能感慨這幫豪強當真是玩的一手超高的賣人手段。他們私底下互相勾結,通過各種方式進行土地吞並,把老百姓賴以生存的土地低價拿到自己手裏,或許還順帶以善心人的麵目買下失地的流民成為伺候他們的下人。然後從將百姓們身上炸出來的利益中,掏出那麽一丁點用來搭粥棚施粥,就能成為百姓嘴裏的大好人。
真真是將人敲髓吸骨,還讓人美滋滋地替他們數錢。
這種招數,簡直比資本家高高在上讓打工人磕頭跪謝996更過分。
資本家蕭景曜深深唾棄這種封建豪強的惡劣行為,並決定要給他們一點鐵拳問候。
酒過三巡,賓主盡歡。莊明隻說明天親自將東西送去蕭景曜住處。
蕭景曜笑著應下,很是期待莊明收集到的證據中,到底有哪些幸運兒。
梁千山就更直接了,一口一杯酒,豪氣衝天,“要不要我從水師中撥幾個身手出眾的去給你當護衛?”
蕭景曜身為閔州總督,名義上來看,是有兵權的。按照官職品級和職責範圍來說,梁千山這個總兵得聽蕭景曜的。不過具體事情具體分析,各地情況不同,再繁瑣的規定都比不上實際中的各種操作。
比如上任閔州總督,梁千山看不過他和豪強們一個鼻孔裏出氣,好好的總督都當成了豪強們的應聲蟲,隻要銀子到位,什麽事都好辦。這種情況下,對方想插手水師的事,梁千山當然不買他的賬。
軍隊從來都是無法用一紙空文就能掌握住的地方。閔州這支水師,梁千山訓練他們多年,還帶著他們出海和倭匪幹仗,一起出生入死,浴血奮戰。這樣曆經鮮血與戰火洗禮的同袍情,哪是隨隨便便來個高品級的官員就能將梁千山給踢走的?
相反,梁千山還受閔州豪強們的啟發,直接在水師這一塊兒把前任總督給架空了。
反正我這個閔州總兵就想管好自己這一畝三分地。你們想要撈銀子,老子不管。但你們要是把手伸到水師,不好意思,老子就敢和你們翻臉。
不是梁千山擁兵自重,有不臣之心。而是必須得這麽幹,梁千山才能保證閔州水師的戰鬥力。
這事兒是有前車之鑒的。
前朝時閔州就已經有了倭匪之患,那時候的閔州總兵也和其他官員一樣,和本地豪強勾勾搭搭,眉來眼去,為他們大行方便之門。
這樣做的後果就是閔州水師的兵幾乎廢了,曾經打出過三千人和一百人打得有來有回,最終艱難勝利,死傷大半的戰績。
沒錯,不是十比一,而是三十比一,就這,還是險勝。
梁千山當初看這方麵的記載時,強烈懷疑自己看錯了,還輾轉詢問了好多老人,甚至還有祖上曾為那三千水師一員的百姓,最終得出結論,這份記載是真的。
梁千山當時就震驚了。就算是一百頭豬,三千個人去抓,也能輕輕鬆鬆將它們抓回來關進籠子裏吧。三千個人打一百個人,兵器甲胄還是己方占優勢的情況下,他們到底是怎麽打出這個讓人驚掉眼珠子的戰績的?
梁千山不懂,梁千山大為震撼。梁千山轉頭就將豪強們牢牢拒在水師大營之外,堅決不讓他們有任何腐蝕水師官兵的機會。
不僅如此,梁千山還用從豪強們那裏拿到的好處給手底下的官兵加餐。訓練雖然辛苦,但能吃上肉,表現特別突出的,還有可能有旁的獎勵。可能是二兩銀子,也有可能是一小壺好酒。
普通官兵也沒有什麽家底,就是出自尋常百姓家,別說二兩銀子了,就算多得了一個銅板都能樂上一天。雖然梁千山給獎勵的時候很少,但梁千山不喝兵血,朝廷給的糧餉都實打實地發到他們手裏,單就這一點,都夠讓他們鐵了心地跟隨梁千山了。更別提梁千山還會主動掏腰包給他們買肉吃,他們樂意嗷嗷嗷跟著梁千山打仗。哪怕戰死沙場也沒關係。
梁千山喝大了,一隻手搭在蕭景曜的肩膀上,一隻手端著酒壺,時不時往嘴裏灌一口,臉上神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沒有他們這份赤忱的心意,我還練什麽兵?根本練不成!嘿嘿,那些大豪強估計要慪死了,我拿了他們的孝敬,轉頭就用在了收買兵心上,他們花銀子,我得了好處,嘿嘿,氣死他們!”
蕭景曜拍了拍梁千山的肩膀,“梁兄是個好將軍。”
“那可不是我吹,”梁千山麵色酡紅,將胸膛拍得砰砰作響,大著舌頭道,“各地總兵,我對待底下的兵,不說排第一,起碼也得是個第二。”
蕭景曜笑著接話,“確實如此。不過你剛剛說要給我幾個身手一流的官兵當護衛,你就不心疼?”
“心疼也得給。你也是個厚道人,跟著你,難不成還虧待他們了?多好的機會,能去你身邊伺候,那都算是他們走了狗屎運!”
“我用腳趾頭都能猜到,顧將軍肯定給了你許多精銳當護衛。他們要是去了,指不定還能被高手指點一番呢,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好運道!”
蕭景曜這次確實帶了許多精銳護衛同行。主要是帶著妻子孩子呢,蕭景曜再怎麽小心都不為過。
顧希夷對自己的身手有足夠的信心,但多了個小湯包,那肯定是有多謹慎就能多謹慎。顧家那波精銳中的精銳,蕭景曜這次幾乎帶了一半過來。就連顧希夷帶的侍女,也多為娘子軍的一員。
誇張點說,就蕭景曜這一幫護衛的配置,給他們配上兵器甲胄和戰馬,基本都能去剿滅小股山賊了。
好在總督有單獨的總督府。蕭景曜上任帶的人,在總督中也不算誇張。有的總督拖家帶口帶上下人無數,又有隨行的護衛,一行人就能抵兩個大商隊,上任時前呼後擁,浩浩****,那叫一個排場十足。
蕭景曜帶的護衛的數量,充其量也就排個中下水平。不過論起戰鬥力來,基本能將第一位按著腦袋打。
總督府是一座氣派的三進大院子。按照衙門的規格建立,同樣有儀門,有正堂,不過沒有六房,全都是總督辦公的場所。還有的房間單獨用來做書房,歇息處一間房,會客一間房,處理文書一間房。到了二院,還是一些辦公場所,幕僚房也安排好了,可惜蕭景曜沒帶幕僚。
穿過二院到了內院,才是顧希夷和小湯包住的地方。二品大員的府邸氣派得很,前任總督也不知道從本地豪強手中撈了多少銀子,將總督府修葺得雅致又大氣。假山流水,亭台樓閣,還分了幾個園子專門用來養花。現在**剛剛開完,前任總督離任時,自然是將名貴的**品種帶走了,菊園中剩下的不過是些尋常品種,卻也開出了一番熱鬧景象。雖然大多**已經枯萎,蕭景曜依稀可以窺見它們前一個月是如何爭奇鬥豔。
接下來該是梅園梅花的主場,又花期早的梅花,枝頭隱隱可以窺見小花骨朵的蹤跡,讓人萬般期待它們開放時會是怎樣一番傲然之姿。
竹園現在還是一片綠,鬱鬱蔥蔥的竹林讓人的心瞬間就變得平靜柔緩起來。
小湯包最喜歡這裏,撅著屁股往竹林裏扒拉了半天,很是遺憾地搖搖頭,噠噠噠跑到蕭景曜麵前,仰著頭用忽閃忽閃的瑞鳳眼看著蕭景曜,小眉頭皺著,一臉困惑,“竹林裏,沒有竹筍。想吃。”
這小家夥也不知聽誰說了竹林會長竹筍,新鮮的竹筍用來炒肉,清香又可口。結果小湯包就惦記上了,費勁吧啦蹲在竹林各處找筍,累得不行,卻一無所獲,很是委屈地來找蕭景曜告狀。
可惡的竹林,為什麽要把竹筍藏起來?難道可可愛愛的小湯包就不配嚐一嚐美味的竹筍炒肉嗎?
蕭景曜麵色有些微妙。主要是竹筍炒肉這個詞吧,在蕭景曜的上輩子,還有另一種含義。尤其對於成績吊車尾還各種騷操作讓父母爆血管的學渣們來說,這道菜可太特別了。特別到讓他們一聽就覺得疼。
蕭景曜看著就比他膝蓋高一丟丟的小團子,覺得自家這隻可愛機靈的崽崽應該體會不到這道菜的另一重意思,笑著彎腰將小家夥抱起來,認真向他解釋,“竹筍一般要到二三月份才會長出來,現在是十一月份,你就算把整個竹林都找遍,都找不到竹筍。”
小湯包現在已經搞明白了月份到底是怎麽回事了,舒舒服服地窩在蕭景曜懷裏,掰著自己滿是肉窩窩的小手碎碎念,“十一、十二、一、二,再過三個月,我就可以挖筍筍啦!”
小家夥再扒拉著手指努力算三個月是多少天。蕭景曜這個壞爹,不僅不幫忙,還給小家夥的計算增加難度,時不時就出言打岔,見小家夥都算到60加30了,蕭景曜又突然來上一句,“咦?真的是60嗎?”
惹得小湯包又開始懷疑自己,從頭繼續掰手指。
有蕭景曜這個坑兒子的爹在一旁搗亂,小家夥愣是多掰了好幾回手指頭,終於得出了答案,“是九十!九十天後,我就能吃到筍筍啦。香噴噴,好吃!”
小家夥說著說著就把自己給說高興了,雙眼放光地盯著竹林,雙手合十,學著他曾經見過的和尚祈福的模樣,奶聲奶氣道:“阿彌陀佛,竹林竹林,你要好好長筍筍,要長出脆脆的,甜甜的筍筍!”
蕭景曜有被自家崽崽可愛到,雙手將崽崽舉過頭頂,拿自己的腦袋去頂他的肚子,將小家夥逗得咯咯笑。
顧希夷自從出門後,整個人都舒展了起來,見蕭景曜和小湯包父子倆玩得開心,顧希夷也走了過來,伸手撓了撓小湯包肥嘟嘟的三下巴,笑著對蕭景曜說:“這小子真是見了什麽都樂嗬嗬的。沒找到竹筍也不見他氣餒,算出來還有九十天都不覺得日子太長,成天開開心心的,也不知道都在樂些什麽。”
蕭景曜偏頭笑著上下打量顧希夷一番,卻不說話,顧希夷眉頭一挑,“怎麽,我說錯了?”
蕭景曜搖頭,臉上笑容不變,慢悠悠道:“隻是想起來某位大美人當初樂嗬嗬地搶夫婿的場景。你說小湯包隨了誰?”
“好啊,你這是拿我打趣呢!”顧希夷笑著捶了蕭景曜的肩膀一下。
小湯包見狀,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很快又拍著巴掌樂了起來,“爹娘,打架!”
蕭景曜和顧希夷麵麵相覷,最終默契地開始“收拾”兒子,蕭景曜繼續拿腦袋頂小湯包的肚子,顧希夷則伸手去撓小湯包的癢癢。
可憐的小湯包在無良父母聯手“摧殘”之下,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隻能不斷地喊爹娘來求饒。
內宅一應事務,蕭景曜全都交給顧希夷,並不過問。顧希夷雷厲風行地將事務全部安排下去,又和蕭景曜商量,“我想給閔州的官員夫人們下帖子,和她們接觸接觸,之後再看看閔州有沒有性情堅韌的,出自尋常百姓的奇女子。”
二人夫妻好幾年,蕭景曜很快就猜到了顧希夷的意思,“你想在閔州也組建一支娘子軍?”
顧希夷目光灼灼,仿若萬千星辰盡落她眼,“我想要試一試,也想鼓勵女子自立自強,憑借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地活著。有許多女子證明她們也擁有強大的力量,日後若是再有人想讓女子裹上腳,走起路來都艱難萬分,將她們當成一個隨時把玩的玩意兒,也能有人拿出現在的奇女子們噴他們一臉唾沫。”
先前裹足之事鬧得沸沸揚揚,顧希夷身為女子,自然能更感同身受,明白若是有一天,所有女子都不得不將腳裹起來,走路弱柳扶風,甚至需要有人抱著才能動彈,對所有女子來說,該是怎樣的地獄。
顧希夷在京城時還有所收斂。畢竟顧明晟決定帶著全家進京,上交兵權後安心養老時,就告誡過顧希夷兄妹,讓他們到了京城後要低調行事,不能再讓人將目光繼續聚集在顧家人身上。
也正是因為如此,顧希寧明明有一身好武藝,卻除了顧家親眷外,不怎麽同外人往來。問就是斷了一臂,不想頻繁出門應酬。顧希維性子那麽跳脫,也就隻在家人麵前嘚瑟嘚瑟,現在進了翰林院,照樣低調得很。
顧希夷倒是手快,給自己搶了個光芒萬丈的夫婿,文武百官沒一個人敢忽視蕭景曜,從而又提起顧將軍府,隻說顧家姑娘好快的手,不愧是邊疆軍營中長大的姑娘,下手那叫一個穩準狠。
這種情況下,顧希夷有意收斂了自己的鋒芒,就想著讓顧家低調一點,不必太過引人注目。
現在來了閔州,蕭景曜被擢升為閔州總督,顧希夷自然而然也有了二品夫人的誥命。除了給人做填房的,如此年紀就能受封二品夫人誥命,顧希夷也是頭一份。
在閔州,顧希夷在女眷中,就是眾星捧月的存在,所有人都得捧著她,看她的臉色行事。
顧希夷知道蕭景曜是有大誌向的人,同樣也希望自己能為閔州百姓做些什麽。
蕭景曜知道顧希夷的想法後,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一手抱著小湯包,另一隻手飛快地將顧希夷攬進懷裏,笑得很是開懷,“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顧希夷心下一定,用小湯包同款亮晶晶的眼神看著蕭景曜,“那也是你支持我,不覺得我這是不安於室。”
蕭景曜冷嗤一聲,“誰說女子生來就該安於室呢?”
顧希夷眼神大亮。
小湯包突然和娘親在爹爹的懷裏貼貼,更是高興地手舞足蹈,“爹爹,娘親,抱抱!小湯包喜歡!”
蕭景曜不由失笑,用自己的額頭頂著小湯包的額頭,父子倆來了一場頂牛比賽,小湯包吭哧吭哧頂蕭景曜,卻沒辦法讓自己的腦殼前進一丟丟,累得直喘氣,臉上卻還帶著明顯的興奮神色,一點被親爹欺負的自覺都沒有。
顧希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湯包的小肚肚,又捏了捏小湯包的嬰兒肥,笑著嗔了蕭景曜一眼,“就不能讓讓兒子?”
蕭景曜還沒開口,小湯包已經得意地挺了挺肚子,把自己胖嘟嘟的臉往顧希夷手邊送了送,變身成了複讀機,“就是,讓讓兒子!”
蕭景曜和顧希夷對視一眼,放聲大笑。
有了個崽崽,真的添了許多樂趣。
當然,得是小湯包這樣聰明可愛又活潑的崽崽才行。蕭景曜在心裏扒拉了一圈自己見過的小孩子,不管是上輩子見過的還是這輩子同僚家的孩子,再次確認,自家崽崽果然是世上最可愛的崽,無人超越!
蕭景曜和顧希夷都沒有拖延症,一旦決定要辦什麽事後,那都叫一個雷厲風行。
莊明單獨來總督府拜訪蕭景曜,成為蕭景曜來總督府後接待的第一個客人。
陳醫士在到了閔州後,就同蕭景曜辭行,自己出發去閔州境內的禾方縣,他的族人都在那裏,祖宅也在,正好讓族裏的青壯年們跟著他一起編醫書。不就是記載好幾萬種中草藥的《本草綱目》嗎?擼起袖子就是幹,子子孫孫無窮盡,終有一天能編完!
陳醫士幹勁十足。
據莊明打探來的可靠消息,陳醫士還沒回家,就已經有地方豪強接連宴請他,向他打聽蕭景曜的性情和喜好了。知道陳醫士此番辭官回鄉是打算編醫書,當即就有人豪爽地向他保證,等到醫書編寫出來,他免費給陳醫士印書!
這年頭兒,書局印書,也是要看市場情況的。像醫書,專業性強,一般人看不懂,陳醫士又不是特別有名氣的大夫。都不用做市場調研就知道,陳醫士編寫的醫書,肯定沒什麽人買。若是陳醫士執意要印書出來,那基本得自己倒貼錢。
豪強這麽一保證,出的銀子並不多,卻很能拉陳醫士的好感。還有人家裏藏書頗豐的,也大方地表示若是陳醫士有需求,他可以把家中所藏的醫書讓陳醫士抄一份。
蕭景曜眉頭微挑,這幫人的消息果然靈通,討好人的手段也是一套接一套。果然最初將人拉下水,就是從“投其所好”開始。
蕭景曜仔細一看自己,嗯?自己的喜好?搞錢算不算?
但豪強們要是真的拿銀子來砸蕭景曜的話,蕭景曜估計會十分感動地送他們一套抄家大禮包,然後把抄家所得全部登記造冊送去京城,省得福王再嘰嘰歪歪。
抄家不比收賄賂來錢快?
尤其是這些地方豪強,樹大根深,不知道攢了多少代的富貴。趁他們不注意將他們下大獄,一抄一個爽。
指不定湊一湊,又能抄出一個國庫來。
莊明的神情也有些微妙,低頭告訴蕭景曜,“他們都覺得,您的喜好就是**盡天下不平事,抄家滅族,所以現在擔心得緊。”
倒也沒毛病。
蕭景曜認真接過莊明遞過來的賬本。這都不是一本兩本,而是厚厚一堆,每一家都有兩本賬本,記錄著他們每一次出海的情況。
蕭景曜都震驚了,“這頻率,他們是真的把大海當成了自家後花園,沒事就去逛一逛?”
莊明很是謙虛,“有的是早幾年的賬目。”
蕭景曜瞬間明悟,看來莊明暗搓搓盯著這些人很久了。
閔州望族有四家,分別是宋、金、儲、魏四家,幾乎包攬了閔州所有商號,尤其是四大家之首的宋家,人稱宋半州,意思是他一家之財就能抵半個閔州,從前朝到本朝,都屹立不倒。
莊明給蕭景曜的賬目很是詳盡,隻不過這四家也不是沒腦子的人,明麵上,這些出海的商船,要麽是八竿子才能打到一塊兒的遠親,要麽是沒什麽親近關係的下屬。
單憑這些賬本,蕭景曜可以斬斷他們的海上財路,卻沒辦法直接抄他們的家,物理讓他們閉嘴,連帶著讓朝中閔係官員閉嘴,不再對開海禁一事逼逼賴賴。
蕭景曜也沒灰心,這幫人能在閔州興奮作浪這麽多年,盤剝了百姓,還能以大善人的形象讓百姓們對他們感恩戴德,甚至還能聯手將總督架空,成為閔州實際上的土皇帝,沒點手段,怎麽可能做到這一步。
遇上了強大的對手,蕭景曜也隱隱興奮起來。
莊明又抬頭看了蕭景曜一眼,總覺得現在的蕭景曜危險程度直線飆升,就像一頭懶洋洋的猛虎突然開啟了狩獵模式,興奮地蹲守獵物,隨時準備撲上前將獵物一擊斃命。
蕭景曜昨天就收到了閔州新任知州鄧書棋遞過來的拜帖,說是閔州官員準備明天給他辦一場接風宴,請他務必賞光。
有梁千山和莊明在,蕭景曜已經知道,這位鄧書棋早就和宋家勾勾搭搭,還納了個宋氏女做二房,寵妾滅妻,現在他的原配發妻都快被宋氏女擠兌得沒有活路了,嫡長子的地位也岌岌可危,長女更是被宋氏女百般虐待。不過這個長女倒是比她兄長有骨氣的多,就算日子再艱難,也堅持去照顧母親,不像她那個沒骨頭的兄長,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已經轉而向宋氏女搖尾乞憐了。
至於一手造成原配和子女痛苦的鄧書棋,反倒跳出事外,冷眼看著他們爭奪他隨手扔出去的肉骨頭。
蕭景曜的目光頓時就鎖定在了這位鄧知州上。
這麽大的破綻,不去深挖一下,真的可惜了。
顧希夷和蕭景曜心有靈犀,同樣選擇將鄧家作為突破口,笑著問蕭景曜,“你覺得鄧書棋的發妻和長女性情如何?這麽有骨氣的人,想來不會甘願坐以待斃。”
蕭景曜含笑看著顧希夷,“你打算給她們下帖子嗎?”
“那是自然。難不成鄧書棋還敢讓他的小妾過來羞辱我?”
女眷交際也是看身份的。顧希夷身為蕭景曜的妻子,誥命夫人,鄧書棋隻要腦子沒坑,就不可能像先前那樣,將正室關在屋裏,讓一個妾室去交際。
那是對朝廷命婦的羞辱。
為此得罪蕭景曜和顧希夷,隻能說鄧書棋很有勇氣。
顧希夷眨了眨眼,蕭景曜隻覺得她眼睛裏有星星在閃呀閃。很快,這抹星辰就閃到了蕭景曜麵前,顧希夷眉眼彎彎地給蕭景曜下戰書,“不如我們兩個人來比一比,看看誰最先找到突破口,拿到關鍵證據?”
蕭景曜心頭一動,懶洋洋地靠在床頭,斜睨顧希夷一眼,含笑問她,“贏家的彩頭怎麽算?”
顧希夷眨巴眨巴眼睛,認真想了想,眉眼又飛揚起來,“輸家必須答應贏家一樣事情,不管怎麽樣,都得完成。如何?”
必須贏一把,等到她把娘子軍組建好了,讓夫君抽出一天時間勉勵她們幾句,那士氣瞬間直衝雲霄!
蕭景曜看著顧希夷眉飛色舞,和小湯包如出一轍的期待臉後,心中一動,毫不猶豫地點頭,“行,就依你所言。”
決定了,就是你了,幸運兒鄧書棋,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不然砍頭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