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 初光•蒼劫傳說 第五十章 回歸大自然(6)
領頭的家夥一看就是個年輕氣盛的高級學生幹部,眉宇間壓抑不住那種表現欲極其強烈而產生的瘋狂戾氣。他身後還有幾名副官,但全都用帽簷壓低到鼻梁上方,隻露出半張臉來。由於這個年代的綠園是個極其崇尚軍人的國度,因此不了解綠園的星際媒體總以為綠園本身就是軍人國家。軍服不是誰都能弄到的,即便這樣,最普通的老百姓也都是一身綠衣,而綠色衛士為了彰顯身份地位,普遍都大量收集舊軍裝來“裝備”隊伍。可眼下這幫人卻都穿著質量最好的碧綠色軍服,顯見跟目前海軍的軍服一模一樣!這自然說明了,這幫人不但受到海軍的鼎力支持,而且是“綠江山”組織的高級成員。身後那些半遮麵孔的副官們,一個個身形筆直挺拔,軍裝穿在他們身上恰到好處,完全不像普通學生混子那樣流裏流氣,可以肯定,是海軍直接派遣的軍事顧問,他們雖然沒有指揮綠色衛士的權力,但可以在關鍵時刻提供必要的專業戰術,就算不能打贏,也可以最大限度地減少傷亡。
看出這一切後的賽琳娜反而有些平靜,其實她早就準備麵對這一天了,她很清楚,自己的地位絕不是牢不可破的,別說她了,就是丁戈自己,如果失去了一切造物主的力量,變成普通人並長期居住在綠園,這譚覺也不見得不敢忽悠底層群眾和學生去折騰丁戈。
於是她靜靜地看著這幫人漸漸地合圍上來。領頭的家夥本來以為這一手就可以震驚這個傳說中的女人,可沒想到她視若無睹,鎮定得讓人有些無措,原本準備的一大堆豪言壯語和其他犀利言辭全部沒了用場。
雙方就這麽四目相對,準確地說,是賽琳娜淡淡地望著這一群人,像是在盯著他們,又好像隻是平視前方。其實這段時間也就是不到一分鍾,可領頭的家夥卻覺得特別漫長,終於忍不住了,喝道:“姓丁的!知道我們來幹什麽嗎?”
賽琳娜搖搖頭說:“我姓金。丁戈是造物主的名字,並不是姓丁名戈。”
那家夥臉一紅,閃過一絲明顯的惱怒,顯見覺得局麵似乎還沒有被自己掌控,對方根本不懼怕自己,起碼沒有體現出應有的尊敬,於是正色朗聲道:“好吧,賽琳娜小姐,我也做一下自我介紹。本人是‘綠江山心靈淨化勇氣部隊’的三把手闊爾歇,也任月亮城六所最大的大**合學生會會長。”
他說完有意頓了頓,指望看到賽琳娜一絲驚訝和恐懼的表情,然而他再度失望。
“您說完吧,”賽琳娜麵無表情地說,“我聽著呢。”
“我們今天來這裏的目的,就是要問問你,為什麽向虛無縹緲的神話人物祈禱?你難道不知道這世界是物質的,是科學推動的?”
“是的,我知道。世界的確是物質的,也是科學推動的。但這跟向三位造物主神祈禱有什麽關係呢?他們不是虛構的神祗,而是宇宙曆史上真實存在的人物,其中的丁戈和獄煉,他們仍然化作太陽在照耀著我們原本的母星地球。更何況,就算是向虛擬人物祈禱,這也不至於有罪。海邊漁民的家屬向虛構的海神娘娘祈禱,盼望丈夫和兒子能夠平安歸來;一直沒有生育的夫婦倆向虛構的送子觀音祈福,渴望能夠成功懷孕,生個大胖小子。這些祈禱不一定都能實現,就像我這樣,即便向真實存在的人物祈禱,也未必能實現。但這表達了我們對親人,對朋友,對身邊所有關心愛護的人們的一種美好祝福。這有什麽錯嗎?”
“你……!”闊爾歇被也噎住了,他過去常常參加辯論大賽,自認為也是妙語連珠,原本準備了一大堆材料倒背如流,是想一展身手的,誰料雄心勃勃卻被賽琳娜隨口拈來的話壓得反駁不了,原本準備的話也都散了個幹淨,這讓他如何不惱羞成怒,猛地一甩手,站上前一步喝道:“賽琳娜!你不要太猖狂了!偉大聖人譚信首說過,迷信是絕對要不得的!應該消滅一切妖魔鬼怪!人類曆史上,哪有一個人堪比譚信首的偉大、英明和睿智?你卻一直死不要臉,自稱什麽神的女兒,然後弄這些破邪神來拜祭,這不是公然與我偉大綠園作對嗎?”
眾人一聽他強詞奪理總算說出點質疑來,連忙就這這份質疑跟著大吼大叫起來。
賽琳娜搖搖頭,坦然說:“關於祈福是美好的祝福還是迷信,剛才我已經回答,不會說第二次。譚信首是人類曆史上最偉大的人,我也沒有別的可說。但你說我死不要臉,自稱神的女兒,拜祭這些神,是公然與綠園作對,我就要說說了。奉我為神的女兒,是譚信首親口說的。要建造這棟神廟和常年拜祭造物主三大主神,也是譚信首的命令。所以我就糊塗了,你到底是聽譚信首的,還是說其實是譚信首與綠園作對呢?”
眾人一聽全部為之語塞。而闊爾歇隻頓了不到一秒便勃然大怒,臉像蒸籠爆炸了一樣,全身劇烈顫抖起來,雙拳凶狠地攥緊,厲聲斥道:“你好大的膽子!敢巧言令色顛倒黑白?這些邪神都是你編造的而已!當初譚信首對你寬容,才不管不問,沒想到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蹬鼻子上臉,居然還坦然受之,你真是個該死的賤貨!”
這話說出來,連賽琳娜本人都驚異萬分,她常年受老一輩人們的愛戴,自來就沒有誰不認為她是除了譚覺夫婦之外最偉大的人類,造物主的種種坊間傳說也給她常年披上了神秘的麵紗,加上她常常在大雪山第二高峰頂端一住就是好幾個月,不怎麽出席主要的高層會議,譚覺本人卻對她態度和氣,這就更顯得深不可測。可是綠園在這顆星球上已經建國二三十年了,老一輩的人們都不再年輕,有的甚至離開人世,新生代十七八歲的青年們,幾乎沒有誰還對她懷有從心底發出的敬畏了。
但她自來也沒想到,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還會這麽對待她。她不由自主地朝前走了一步,這幫孩子色厲內荏,陡然間見她有所動作,都大吃一驚,膽小的朝後連退好幾步,膽大強撐的也是立馬掏出冷熱兵器,眈眈相向,卻從沒考慮到賽琳娜手無寸鐵,而自己這邊好幾十人,還帶有重武器。
闊爾歇是普通人,聽說賽琳娜是解禁者,就算打不過這許多荷槍實彈的人,但自己距離她太近,也實在很危險,心髒敲鼓一樣撞擊得厲害。
賽琳娜終於開口了,她的語速越來越慢:“年輕人,你的父輩肯定知道造物主的存在,隻是他們承不承認,那是他們的事了。你如果隻承認你親身經曆過的事,那就是主觀主義,能算是辯證的科學思維麽?”
她頓了一下,掃視了最前排的幾個人,就連海軍派來的軍事顧問也不敢承受她的目光,又不願意示弱,紛紛把臉偏向一邊。
賽琳娜雖然與寧永夜結婚,不再是處女了,有過性經曆的解禁者便不會再繼續保持巔峰時代的青春麵貌,可是賽琳娜天生就是顯得年輕,就算眼下她是四十多歲的女人,可依然麵若少女,肌膚光滑得吹彈可破,在這個滿臉紫色疙瘩橫肉亂抖的粗暴青年麵前,反而顯得比後者還要年輕。
“另外,你罵我,我就不打算跟你繼續說下去了。”賽琳娜其實早就對譚覺和這個國家徹底絕望,“我完全能料想到你們來的目的,是先挑起事端,然後借故辱罵我,甚至,你們連毆打我的行為也能做出來,我猜得到。然後……”
她回頭瞧了一眼巨大神廟:“無論是不是誰的授意,你們都會最終以消滅一切虛擬神仙、妖魔鬼怪的口號,來摧毀這座神殿,是不是這樣?”
眾人都是無比驚訝,不敢接口。
“別以為寧永夜給你撐腰我們就怕了!寧永夜也是國家的罪人,仗著自己有那麽點兒微末的軍功,螢火也敢與日月爭輝,還想和譚信首比肩,這不是癡心妄想麽?他來了我們也……”
“我沒仗著任何人撐腰。你這人說話偏題偏得很厲害,我決定不再跟你單獨說話了。”賽琳娜連輕蔑的表情也懶得做出,“各位,你們決定了,就去做,不必非要給我安個帽子。如果你們認為這個神廟的存在和我對造物主的祈禱是荒謬的,經不起推敲的,那麽你們就繼續吧。我沒有辦法改變你們的觀點,也不想改變。”
闊爾歇和領頭的幾個副官互相望了一眼,都是驚疑不定,說真的,他們並不是完全沒聽過造物主的種種傳說,對毀滅造物主的神廟,也有些忌憚。可是他們的這種憂慮也隻是維持了一瞬間,很快就下定了決心,天大的事兒有譚信首頂著呢!我們怕個屁!
於是闊爾歇點頭說:“好吧,看你還算識時務,我們也不為難一個女人。拆除神廟後你也馬上給我下山去,要是還留在這裏繼續祈禱,別怪我們對你不客氣!夏洛克!你帶一組上去,先把神殿裏的神像搗毀了再說!這神廟建起來也不容易,神像搗毀了就足夠達到目的了,盡可能別浪費了神殿,咱們可以把這裏改建成‘綠江山‘的臨時辦公室,我看風景挺好,挺愜意的。要是神像和神殿密不可分,必須全部毀掉,那就別手軟!上!”
於是那個叫夏洛克的家夥領命,匆忙帶了一隊人衝上去,可就在與賽琳娜擦肩而過的一瞬間,一個人迅速墜入山穀變成黑點,連慘叫也來不及聽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