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半倚樓

第一章

第一章

用秦駙馬的話說,自己的兒子就是個二愣子。

秦蔚潭十一歲的時候,還在宮裏和皇子們讀書,講學的周大學士見了他就頭疼,尋常孩子調皮搗蛋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也就罷了,單單秦蔚潭天生就不是安分的材料,每次都是個出頭的,天天攪的課上混亂嘈雜,眾皇子也愛跟他起哄,吵鬧聲一撥撥蓋過講讀之音,讓他無心講授。那些皇子公子背後都是響當當的靠山,誰也惹他們不起,不知氣退了多少夫子。周大學士也曾私下拜會過駙馬府,便被秦駙馬這句話送了出來。

公主駙馬是打定了讓兒子順其自然,放任天xing。既然父母不管,周大學士也無可奈何。

今日是天氣晴朗萬裏無雲的好天氣,秦蔚潭倒也應景的老實,隻把頭俯在桌下不知道搗鼓著什麽,笑著自己玩的起勁,難得沒有連帶上其他人,有的跟他玩鬧慣了的巴望了半天也不知道他桌子底下藏的什麽好東西,隻好無聊的打起了盹,周大學士心情不錯,講的頭頭是道,課堂上下也算一片和睦。

周學士講課的空當聽到吱吱叫聲,想是秦蔚潭在逗弄什麽草蟲,隻要不影響他人他便知足,也不予以理會。

剛講到“皇父卿士……”下半句還沒出口,就聽“啊!”的一聲驚叫,座下有孩子一蹦老高,眾人望去,原來是位年幼的皇子,張著嘴嚇得說不出話來,隻見一隻巴掌大的老鼠正順著他的腿往上爬,那皇子一時不知道怎麽辦好,哆嗦著抖著身子不敢動彈。

“老鼠,大老鼠!”孩子們頓時來了精神。

這時旁邊座位上一個眉眼俊朗端正的孩子抄起手中書冊在那皇子腿上一拍,他出手幹淨利索,老鼠登時順著光滑綢料的下擺出溜下去,轉眼鑽到書房角落yin暗裏不見蹤跡。

秦蔚潭轉頭對出手的人咧嘴,笑他又多事。

秦蔚潭是天生一張笑臉,即使你對他生再大的氣,見了那笑眯眯的樣子火氣也降了下來。那幹練孩子與秦蔚潭年紀相仿,索xing不理他,隻幫秦蔚潭座後嚇壞的皇子理理衣衫,秦蔚潭嗤笑一聲,原來後座的皇子已經嚇的失了禁,已經有小太監進來將那哭哭啼啼的皇子領走了。

“好大的老鼠,哪來的?”

秦蔚潭壞笑的起勁,聞聲回頭一看,自己桌子上已坐了個衣著華貴的皇子,那皇子從頭到腳頭飾佩帶無不富貴精致,勢氣逼人,模樣也隱約有了當今皇上英武的影子,隻不過表情是稚氣與玩世不恭,他翹著二郎腿,一隻手拎著老鼠尾巴在空中打旋,原來籠子裏那隻僅剩的老鼠被他抓了出來玩耍。

“城東糧倉挖來的,下次一起去?”秦蔚潭衝他一擠眼,示意上位的周大學士已經忍無可忍了,那皇子隻得將手中天旋地轉的老鼠快速轉了幾下颼的甩了出去,老鼠頓時啪成了一灘肉泥,亦有太監圍上去清理,又呈上巾帕將他的手反複擦了仔細。

周大學士已經深深呼吸了不下百次,臉色由綠變青,極力說服自己秦蔚潭是長慶公主的心肝寶貝,隻能小懲,於是把手中早已捏出了汗的戒尺鬆開,叫起了秦蔚潭。

“方才講到卿士,這個‘卿’字如何寫法?”

秦蔚潭的嘴角一直翹著沒落下,他知道定要受到“薄懲”,隻是衝周大學士眯著眼睛傻笑。

他是從來不學課的,到如今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出來,何況是別的字。

周大學士拿他沒轍,一甩袖子,重重哼了一聲:“門口站著!”

秦蔚潭被罰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他對大學士恭敬的鞠了個躬,乖乖的溜到門口,朝候在外麵的小六使了個眼色,小六忙著把他的老鼠籠子兜了出去。

少了搗蛋的書房裏頓時靜了下來,周大學士又開始晃著頭教大家讀書,皇子貴公子們也跟著一句句的誦讀,再不敢分心。

站立的秦蔚潭打了個哈欠,眼睛從左邊雕花的窗戶一直轉到右邊門外空蕩廣場,又從右邊瞟到左邊,感覺無趣的很,腦子裏正打算著怎麽打發時間,冷不丁衣角被拉了一下,扭頭一看,門外邊探出半張小臉,是個八九歲的小女孩,那女孩睜著漂亮的大眼輕聲叫他:“哥哥,你過來……”

秦蔚潭朝門口挪了挪,自己從來沒見過她,不知道這孩子想幹什麽,反正自己也是無聊,不如和這孩子玩玩。

那女孩又來拉他的手,秦蔚潭把手伸出門去,覺得手心一暖,一隻手指在自己手中一筆一劃的描繪著什麽,秦蔚潭本就腦子靈活,隻是懶得用功,這一劃他便想起正是自己不會寫的那個“卿”字,秦蔚潭覺得那孩子平白的讓人喜歡,手指又軟嫩非常,還沒等對方劃完就把那隻小手握在自己手裏捏了又揉,就是不肯鬆開,那女孩定是害羞,掙了半天也不能把手從對方手中抽出來,但卻不敢發出聲音,急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秦蔚潭逗她逗的起勁間,周大學士已經注意到他們,放高了聲音咳嗽一聲,秦蔚潭才終於鬆開手,揚聲道:“周師傅,我悟出‘卿’字的寫法了。”

書房裏的孩子們都吃了一驚,難得秦蔚潭腦子靈光,這倒奇了。

好不容易熬完了早課,門外除了侍侯的太監再無他人,女孩從被鬆開手的時候就趕緊跑走了,小六端著老鼠籠子湊了過來。

“剛才那孩子,知道她的名字不?”

小六早懂得他的心思,忙道:“奴才追上去問了,叫韓靜。”

秦蔚潭哦了一聲,天下是韓家的天下,既然姓韓,那定是個公主。

若是公主那就好辦,所以當秦蔚潭提出自己的要求時,秦駙馬一口茶噴了出來。

秦蔚潭不解的看著自己的父親,撇嘴道:“你不也娶了個公主嗎?”

長慶公主年過三十,依舊方華無限,笑著把秦蔚潭拉到自己跟前,摸著他的腦袋將兒子跑亂的頭發撫順,告訴他:“傻兒子!如果我沒記錯,宮裏是有個叫韓靜的孩子,但不是公主,是個皇子。”

秦蔚潭一聽真傻了眼,自己怎麽會男女不分。

“小六你過來!”

疑惑著把小六叫了進來,小六怕是公主又要責罰他隨公子胡鬧,哆哆嗦嗦不敢說話,最後才道確實是個男孩子。

秦駙馬這時才把嗆著的茶葉咳了出來,哈哈哈一通大笑,他向來不拘小節,笑聲爽朗,覺得兒子傻的離譜。長慶公主佯怒瞪了他一眼,不停安慰想不明白的兒子。

但不管怎麽說秦蔚潭還是不信,第二天早課也不上了,一直在宮裏晃悠,晃到日曬頭頂也沒找到韓靜,等到自己轉了一圈正好回到念書的書房,秦蔚潭剛想躲著走免得周大學士又拿他開刀,眼睛一亮,自己找的韓靜那不正窩在門口聽周大學士講課呢嗎?

秦蔚潭長出了一口氣,早知道自己何必費那麽大勁找啊,於是勾著手讓他過來,韓靜聽的認真,根本沒發現他,秦蔚潭隻好彎著腰摸過去,從他身後一戳。

冷不丁被人戳了一下,韓靜驚得叫出了聲,秦蔚潭忙捂了他的嘴,舉起手指示意他安靜。書房內的周大學士依舊講的投入,絲毫沒有發現。秦蔚潭不來正合他意,可以專心授課。

秦蔚潭將韓靜拉到一處僻靜的地方,讓韓靜乖乖站著,自己則托著腮圍著他端詳。

韓靜莫名其妙被帶到這裏,又被他看的不自在,隱約覺得有些不妙,他是宮女的兒子,在皇帝的眾多兒子中可有可無,向來被那些皇子們欺負慣了,怕秦蔚潭要捉弄他,壯著膽子問:“哥哥,有事麽?”

八歲的孩子聲音裏還稚嫩悅耳,隻是帶著怯意,他本就生的柔弱好看,配上這樣的聲音更讓人憐喜,秦蔚潭左右看看無人,將他拉到假山石裏,柔聲哄道:“阿靜,你是女孩還是男孩?”

韓靜頭一回被人這樣親密稱呼,一時甍了,張著嘴木然回答:“當……當然是男的。”

秦蔚潭一皺眉,索xing來扒他的衣服,還是自己親眼證實的比較信的過。

韓靜見對方竟來扯他衣裳,趕忙拉住不讓他得逞,嘴裏已經帶了哭腔:“哥哥,哥哥,你幹什麽啊?”

“阿靜聽話,讓我看看,你要是女孩我就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