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半倚樓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趙伯昌瞅秦蔚潭那個落魄樣子不禁蔑視,對雲照水道:“我擅自做了個決定,將你寫的那半部地理誌交給督統了。”

“啊?”雲照水聽罷大為吃驚,“趙大哥,你……你是想要救我?”

趙伯昌點點頭,他知道皇帝看後肯定會饒了照水的死罪,隻是照水不願意和皇帝再有瓜葛,定然不願意把書交出去,隻有他來幫對方做到這一步。

畢竟能活命才是最重要的。

雲照水明白這個好友一心為了自己,但恐怕要讓他失望了。

“地理誌?!”沈默中的秦蔚潭聽到突然揚出了聲音,這三個字對他來說太過**。他抬起頭盯著雲照水,一字字擠出口:“這麼說你知道那片沙漠?!”

“什麼沙漠?”趙伯昌不解。

秦蔚潭的眼光透過趙伯昌冷冷地射在雲照水身上,眯起了眼,像盯著獵物的猛獸。

“知道……兩年前北方風沙侵襲,沙漠擴大了一倍,你縱使走上一個月也走不出去。”雲照水的聲音平淡沒有起伏,似乎在述說著一個非常簡單的道理。

“那天你是故意讓我逃的?”話音中帶著咬牙聲。

雲照水靜默,半晌道:“……是。”對他來說是非已經不再重要。

秦蔚潭在聽到對方承認的瞬間突然大笑出聲:“哈哈哈哈,你還騙我說什麼不傷害別人,原來是你設好的陷阱……聰明,好聰明……”他突然停住笑,麵色嚴肅起來,眼眸間中出不被察覺的光,瞬間隱藏。

“但是我非常想知道,你那天說有辦法讓我回上京,我現在很好奇你有什麼辦法,”秦蔚潭逼視他,“不要說你真的是在騙人。”

還沒等雲照水回答,趙伯昌就呼地站起來帶起了一陣風聲:“我看你就是欠揍!”

雲照水搖頭,示意趙伯昌坐下,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什麼是對待秦蔚潭最好的方式。

趙伯昌見他那個逆來順受的樣子怒其不爭,指著秦蔚潭吼道:“既然照水不說,我來告訴你。我今天獻上去的地理誌原本就是贖你的砝碼!照水打從來到秣州就開始沒命的寫,想盡快完成用這部書把你贖回上京,後來見你心浮氣躁怕你等不到書寫完成就跑了,這又打算讓你去參軍……哼,想不到你還真沈不住氣,路給你鋪了好幾條,你偏要自己去送死!”

趙伯昌一番話把秦蔚潭說的目瞪口呆,他知道雲照水總在寫東西,以為是為了逃避現實找的無聊事做,他也從來沒有留意過對方寫的什麼。

原來是地理誌,能讓自己重回上京的救命書。

不對,他轉念一想,重點不在書,而在寫書的人,即使他寫出再無價值的書,隻要呈送給皇帝那就不一樣了……

現在說什麼也晚了,什麼都保不了自己。

地理誌倒是用來保住了雲照水自己。

保住了雲照水……

雲照水……秦蔚潭甩著頭讓自己清醒,偷眼去瞧雲照水,對方一直望著他這邊,想不到自己的舉動都被對方看到了眼裏,秦蔚潭再不敢輕易表露出絲毫破綻。

趙伯昌見秦蔚潭呆呆的愣在那裏,想是被自己的話驚到了,再一看雲照水,不由得納悶,這兩個人怎麼了?麵對麵的發呆。

雲照水皺緊了眉頭,表情似乎帶著痛苦。

難道不應該讓那兔崽子知道你為他做了多少嗎?趙伯昌喚道:“照水,你怎麼了?”

雲照水這才從繁雜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一切如常:“沒什麼,趙大哥,牢裏濕氣重,你快回去吧。”

“那有什麼……”趙伯昌滿不在乎,又覺得照水有很沈的心事,看樣子不想讓別人知道。

步子邁了兩步,在秦蔚潭身前站定,趙伯昌居高臨下地睨著這個小畜生,警告道:“衛督統方才發過話,你若是對照水下狠手就立即宰了你。照水恐怕不想讓你死的這麼窩囊,這次是最後一次!”說完甩著袍子走了出去。

此時牢獄旁已經站了好幾個衙役,看來衛天剛也知道秦蔚潭的秉xing,相應做了準備。

有人進來給秦蔚潭處理了傷口,又喂了煎好的藥,天漸漸晚了,獄卒送來的飯菜比他們平時吃的蘿蔔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兩個人都沒有胃口。

那地理誌的作用還滿大,這已經算很好的待遇了,除了門外監視的幾個大漢。

但是秦蔚潭想不明白,地理誌能救雲照水可救不了自己,為什麼連帶自己的待遇都好起來?自己不是馬上就要被砍腦袋了麼?

當他的目光落到雲照水的身上才醒悟過來。

原來如此……

衛天剛在拖延時間,在聖旨下來的這段時間雲照水一定要活著。

自己要是死了的話雲照水怎麼會活著呢?

秦蔚潭眼前的陰霾一掃而光,看到了未來是一片光亮。身上的疼痛讓他難受的難以入睡,更是因為看到了生的希望腦中十分興奮,在夜裏那雙眼睛閃動著異樣的光彩。

“咳咳咳──”不遠處的雲照水背對著他躺在地上,他顯然已經落下了咳嗽的毛病,這已經是數不清第幾次在睡夢中咳醒了。

一陣咳聲之後,雲照水又安穩地睡過去,他不像秦蔚潭一晚上能換好幾個睡姿,隻維持一種姿勢到天亮。

秦蔚潭等人睡著了這才去注意對方的背影,昏暗的燈光下隻能看出對方的大體輪廓,他一直那麼瘦,什麼衣服穿在身上都肥肥大大的,一刮風就兜滿了空氣,仿佛隨時都能把他吹跑似的。

腰也那麼細,秦蔚潭懷疑是不是雙手就能卡住。

這麼個不起眼的人,居然能挖掘出那麼多力量。

地理誌、參軍……

相較之下自己是怎樣麵對的同一件事情呢?

秦蔚潭醞釀了力氣翻身起來,他勉強能哆嗦著支起腿,卻由於腿腳上的傷邁不動半步。隻好彎著身子挨到牆上,喘了幾口氣才扶著牆壁慢慢挪到了牢門。

那值夜的差役一瞪眼,不知道他大半夜要耍什麼花樣,低喝道:“幹什麼?”

這一吼讓秦蔚潭本就站不直的雙腿差點沒癱下,他扒著粗欄企求道:“大哥,給我碗水。”

差役鼻子裏哼了一聲,這小子現在倒老實,終於現原形了,白天那猖狂勁哪去了?到獄卒那舀了碗水塞給他。

秦蔚潭一手舉著那碗,一手在地上爬著挨近雲照水,將水碗擺到沈睡的對方麵前。

一縷頭發遮住了雲照水的麵頰,秦蔚潭幫他撥到耳後。秀美的睫毛一顫一顫的,秦蔚潭仔細端詳了半晌,喃喃叫著對方的名字。

“照水……”

蜷起了身子,在雲照水身邊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