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丁孝建的死因跟上京有牽連，韓靜不敢耽擱，急匆匆往回趕。在路上，他與雲照水同乘一輛馬車，二人在車內商談。
“丁巡撫臨別的時候並未提到什麼帳冊。若王爺信的過照水，就請將這件事交給我來辦，照水定會查個水落石出。”雲照水現在是布衣平民，要想查出究竟必須要有個由頭。韓靜張了張嘴，知道丁孝建肯定是告訴了他什麼事，而雲照水不想讓自己插手此案。
對麵的人認真地等著他回應，雲照水的為人韓靜很清楚，解下腰間的令牌交給了對方。
雲照水拿到令牌有一陣失神，他畢竟離開上京太長時間，有些事情不能確定。這次一定要把心裏的猜測確認清楚。若真如他料想的那樣……皇上簡直太胡來了，國家大事豈是兒戲。
至於蔚潭……
“照水，你怎麼渾身是汗？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了？”
雲照水經韓靜一提醒才知道自己已經不知不覺中冒出一身冷汗，他掀起車簾透透氣，看到後麵的馬車平穩地跟著前進。
袁旭說的對，上京是危險之地。如果辦完了事一定要遠離上京，然後守著那份來之不易的幸福好好地生活。這樣想著麵上的疑慮漸漸被柔和取代。
韓靜很羨慕眼前的這個人，雖然他看起來身體並不好，磨難給他留下了太多的痕跡，但一點點的溫暖就讓他萬分滿足，相較之下別人的囧囧顯得太過貪婪。
“那個袁旭剛才跟我說，你是天上掉下來的寶貝，被他接到了，真是這樣麼？”跟照水在一起的年輕人很是活潑，完全不顧及韓靜的尊貴身份，天馬行空地描述著自己和雲照水的傳奇經曆，有些事情離譜得讓人分不出真假，韓靜對外麵的世界很好奇，興致勃勃地聽著那些吸引人的故事。
若是哪一天，明非也帶著自己去四處雲遊就好了，那一定是非常自在的日子。
“王爺，你不要信他的。我當初隻是被他救了。”說到他，雲照水也隻能無奈地笑笑，什麼事到了袁旭嘴裏都渲染成五彩繽紛的了。
被兩人提及的袁旭這時正在後麵的車裏來回別扭，他又挪了個稍微舒服的地方，沖著趕車的人吼：“喂，你動作快點，別磨磨蹭蹭的。”雖然秦蔚潭解釋說出了場誤會，楊定也已經為丁府外出手那次認了錯，袁旭還是不饒他，非讓一臉憨厚相的楊定為他趕馬車。
其實他氣不順是因為車內的另一個人，秦蔚潭一定要了解這兩年多雲照水的情況，不容拒絕就把滔滔不絕還在講故事的他請上了馬車。
袁旭回過頭來，兩個虎牙泛著白光，誰不會笑，我笑起來比你可愛多了。
秦蔚潭在對麵依舊麵帶三分笑意。
袁旭對這個人可無話可說，皮笑肉不笑地跟他對峙著，非要分出高下似的。最後還是秦蔚潭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慢悠悠打破了沈默。
“我小時候總和照水玩一個遊戲。”
袁旭扭著脖子不願意聽，秦蔚潭肯定對自己有很強的敵意，雖然他表現的一直很友好，越是友好袁旭越是渾身不自在，直想從車裏竄出去。
“就是小孩子常玩的捉迷藏，我記得總是他藏起來然後我來找，”秦蔚潭自顧自地說著，思及幼年的往事，腦中浮現出那些若隱若現的幻影，“他每次都藏在假山的陰影裏，從來也不會換個地方。”
“他才沒那麼笨。”
“我不騙你，你可以去問他……我當然很容易就能找到，然後有一天，我嫌無聊半途去玩別的，結果你猜怎麼樣？”
袁旭惡狠狠盯著秦蔚潭：“他一直在那裏等著！”
“沒錯，他就在陰影裏蜷著發抖……因為他認為自己本來就屬於那裏，”秦蔚潭突然哈哈大笑，連淚都笑了出來，“你很厲害，把他從陰影裏拽出來了。”
“原來你一直都知道，卻不肯幫他解開心結！”這個道貌岸然的人居然如此惡毒，袁旭對他充滿了鄙夷。
“對，所以最了解他的人是我，比如他總把錯攬在自己頭上，從來不敢正視過去，每天像個寄生蟲似的攀附別人活著……”
“住口！”袁旭一把抓住對方的前襟。
“大人？”趕車的楊定聽到車裏的動靜不放心地詢問，車也慢了下來。
“楊定，接著趕路。”
秦蔚潭吩咐了一句，接著不慌不忙地對怒氣沖天的袁旭道：“你不應該把他救出來……等到他重新站在陽光下，他就會鬆開攀住你的手，你將不再是他的全部了……”
逐漸扭曲的聲調還在繼續，笑容變得陰冷：“外界有那麼多吸引他的東西，到時候你就會跟條狗似的盼著他賞你塊骨頭，或者乖乖地被他牽製著走……介時進入陰影的就換做你了……”
這些話語像一根根毒針刺進袁旭的耳朵，他真想給這個陰暗的人一拳頭，手揚在半空雲照水的話在他耳邊響起，不要在意這個人，越是在意他越會得意。
果然是這樣，自己可不要這麼容易就讓他得逞。
袁旭把怒氣壓了又壓，鬆開手。
“胡說八道，我倆並肩在陽光下，”挑釁地揚出虎牙，“別想挑撥我們，我才不會上你的當。”
“我可是好心哦……等到他拋棄你那天，別說我沒提醒過你……”
半路上秦侍郎和雲照水交換了位置，吉王搖著頭看著坐進來的秦侍郎，又一次見到他狼狽，秦蔚潭這一趟運氣可真不好。
秦蔚潭方才被袁旭擊落了馬車，衣服上沾的都是黃土，士兵們趕忙將文弱的他扶了起來。秦侍郎好修養，沒讓眾人為難那個罪魁禍首。
“你是看不慣照水對袁旭好吧？他現在找到了喜歡的人，你應該為他感到高興才對。”
秦蔚潭閉著眼睛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吉王的話，突然插進來一句：“阿靜，我們逃吧？”
“為什麼要逃？”
秦蔚潭眯起眼，黑眸在其間閃爍，詭異地低語：“……照水這次是來殺我的。”
“為什麼要殺你？”韓靜被他弄得莫名其妙，轉念一想，“難道帳冊的事與你有關？”
“當然不是。”秦蔚潭話語無力。
掌心裏都是汗，還有被自己掐出的血。
“再不逃就來不及了……”
“從來也搞不懂你，總是那麼古怪。”韓靜還是不明所以。
秦蔚潭愣了一下，自嘲地一笑：“是麼。”
方才照水說教袁旭的景象讓他回到了很久以前。也是這樣，隻是那個被說教的孩子現在已經換成了別人。
你是要拋棄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