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重疊金明滅(七)

現今本是大熱的三伏天，可是宗人府的天牢裏卻是陰森恐怖。牆角的火盆裏烈火正旺，嗶剝作響。林公公和裴延鈞都是亦步亦趨地跟在軒轅澤身後，又轉了個彎，幾人來到了一個寬敞的牢房前。本來坐在八仙桌前休憩的獄卒見到來人是軒轅澤等後大駭起身，跪在地上，“小臣參見皇上。”

軒轅澤沒有理會他，徑直走到牢房前，往裏麵看去。牢中四麵石牆逼仄，任憑外麵天光大開，此間卻無丁點光線泄露，唯有牆角處一個火盆裏火光跳閃。卻不是十分的明亮，像是夜裏荒野的鬼火，無端地讓人發毛。在牆角處，有一人慵懶地靠在石牆上，看不清長相，隻覺得身形十分的魁偉。

軒轅澤回首，對獄卒冷聲吩咐道，“拿鑰匙來。”

獄卒連忙從腰側把一串鑰匙解了下來，林公公和裴延鈞卻是一怔，開口的還是裴延鈞，“皇上……您，不必親自進去。”

軒轅澤掃他一眼的時候修長的手指已經挑在了鑰匙上，溫和的眼眸此時泛著不近人情的冷漠，覷了眼裏麵。把牢房門上的大鎖抬了起來，長柄鑰匙一擰，隻聽“啪”，清脆地一聲，鎖被打開。在寂靜的牢房裏麵，這該是細微的聲音卻顯得無比得刺耳。

也正是因為這一聲，原本闔著眼的人緩緩張開了一雙細長的眼眸，在看清來人的時候，露出一抹陰狠的笑容。

軒轅澤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的目光，兩人視線相交，空中火花四濺。

“沒想到你竟然真的來了。”對峙半晌之後那人低聲一笑，沉沉的語音帶著鋪天蓋地的陰沉，摧人於無形之中的巨大張力。

軒轅澤一雙推開牢房走了進去，皂靴踩在地上鋪著的幹草上，簌簌作響。裴延鈞和林公公跟著也要踏進去的時候，牢門忽然怦然一聲合上，軒轅澤表情未變，卻把那兩個人驚嚇十足。裴延鈞更是厲害，赫然拔出長劍，冰冷的出鞘聲讓隱匿在黑暗中的人勾上了唇角，十分輕蔑的弧度。

軒轅澤則是皺起了眉頭，對他們淡聲吩咐，“下去！“

裴延鈞握著凹凸不平的劍柄，低喚了一聲，“皇上。”

“退下！”這一次軒轅澤的臉上已經染上了幾分薄怒神色。

裴延鈞又看了眼牢房裏至始至終都沒有動過一下的人，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牢房前，卻依然守得近近的。

軒轅澤這才上前幾步，走到了那人麵前止下步伐，淡淡開口，“九弟，好久不見。”

他的這聲“九弟”，讓身陷黑暗之中的男子身子一震，片刻之後口中放開狂肆的大笑。軒轅澤則是冷然麵對著這一切。等到男子笑夠了，一雙闃黑的眸迸發出寒芒，死死地瞪著他，咬牙切齒道，“真是許久不見了！”

麵對他的盛怒，軒轅澤置若罔聞，而是反剪著手背對著男子，慢慢出聲，“朕此番前來的目的，九弟你也是也是昭然的。”

男子頭仰起來，漆黑的有些淩亂的發絲貼在他的額前和臉頰。他沉沉笑了兩聲，喉結微微突起，上麵分布著的血管在那火盆裏的火照耀下也顯得十分的清晰。似乎是厭棄光明，他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當初是我與你爭天下，如今你反而要我替你守天下了，不是很可笑嗎？”開口全然譏誚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