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遍韶華錦繡時(四)
許淼淼心越亂，腦子卻越發清晰，平了平縑絲繁葉衣袖上的褶皺，笑得恍如春風拂麵道，“禧貴人真是好生聰明，怎麽就知道本宮那本書是在本宮那裏找到的，您可是剛進來啊？說起來本宮忽然也覺得奇怪，您並未曾和虞美人深交，虞美人怎麽會把自己那麽隱秘的事情統統都說給你聽？”
禧貴人頓時一噎，含糊道，“臣妾和虞美人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虞美人引臣妾為知己，每每有什麽煩心的事兒都會給臣妾說。至於臣妾為什麽知道書會從許修容你宮裏搜出來，是我方才在外麵聽到的。”
“禧貴人真是耳聰目明啊。”許淼淼冷笑一聲。目光忽然一轉，落到了一個跪在地上的宮女上。她對軒轅澤柔柔一笑，起身走到她宮女麵前，拉住她的手輕聲讓她抬起頭來。
“你是虞美人宮裏的人嗎？”自從上一次看到儒音帝姬那麽冷酷地把沸水倒在宮女手上，而虞美人視而不見的時候，許淼淼就很清楚，虞美人對待宮人必定是十分不上心的。果然當她目光挪到宮女的手背上時，見到上麵有一塊燙傷一般的傷痕，且看上去是新添的。再看麵前的宮女，麵龐十分的小，膚色蠟黃，隻有一雙眼睛黑得發亮。顯然是長期受到苛刻的。
那宮女怯怯的眼神就像是一條兔子，見到她態度如此溫和，囁嚅回了聲是。
“那你在這裏服侍虞美人有多久了？”許淼淼繼續問著毫不相幹的話，這讓禧貴人等人都有些茫然。
“奴婢打從虞美人在的時候，就一直在服侍美人了。”
“哦，是嗎？那可真久。”許淼淼柔柔一笑，又問道，“禧貴人可是時常到掖華宮裏來？”
宮女身子一顫，禧貴人的麵色也有些變了，急聲道，“許修容，你問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麽？你不要想轉移話題。”
許淼淼根本不搭理她，宮女卻因為禧貴人盛氣淩人的態度抖了抖。
“禧貴人，是不是根本就沒有到掖華宮來過？”她換了個方式又問。
宮女躊躇了片刻之後，淺淺地頷首。許淼淼唇邊掛起一絲滿意的笑容，“謝謝你了。”
“許修容，就算我沒來過掖華宮又怎樣？這根本不能代表我和虞美人關係不好。”禧貴人一著急，連自稱都變了。
“本宮並沒有說是代表了。”許淼淼淡淡出聲。
禧貴人一時生氣，起身揪了個太監到軒轅澤麵前，頤指氣使道，“你時常在虞美人麵前，你說，本宮是不是和虞美人交好？”
那太監連聲稱是，禧貴人的表情一下變得歡欣得意起來，“你看見了，連他都承認是了。”
許淼淼但笑不語，走到太監麵前矮下身，低著嗓子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說話，要是你敢在皇上麵前說假話，那就是欺君之罪，是要誅九族的。”
“啊……”太監顫了聲，軒轅澤見到他神情有異，沉聲問道，“朕再給你一次機會，當著你家主子的麵說，你家主子是不是和虞美人交好？”
太監一下癱軟在地，跪拜道，“皇上饒命，娘娘饒命，禧貴人雖然經常來找我家主子，可是我家主子從來都是沒有給她好臉色過。奴才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交好。”
“你胡說八道！”禧貴人一耳光扇到太監臉上。等她再想要動手的時候，許淼淼攔到了她的麵前，“禧貴人，既然虞美人未曾與你交好，你方才的那些話，又是從哪裏聽到的？若是說不出來，便是誣賴本宮啊。”
禧貴人赤紅著一雙眼睛看著她，帶著些惱羞成怒的意味。
“禧貴人，朕本念著你服侍朕多年的份上一直優待於你。可是你處處搬弄是非，攪得後宮不得安寧，朕今日就算是給你個懲罰。傳朕旨意，禧貴人編排後妃，以亂宮妓，緊足水陽宮，沒有朕的旨意，不得出來半步。”
禧貴人聽了當下麵如死灰，跑到他麵前扯著他的褲腳，慌亂道，“皇上，您不能這麽對臣妾。臣妾並沒有說謊，說謊的人是許修容。你去看看，她的宮裏的茗瑤，現在都還在說胡話。皇上，你派人去看看啊。”
“把她給朕帶下去。”軒轅澤毫不留情地撇開了她的手。
許淼淼卻是一驚，沒想到她連這個都知道。
禧貴人見到侍衛上前就要抓她，她急忙爬到賢妃麵前，“賢妃娘娘，臣妾說的都是真話，皇上不信，您去看看吧。茗瑤現在在真龍殿裏，證據就是她啊……”
她話還沒有說話，就被侍衛架了起來。禧貴人忙大力掙紮著，“放肆！你們放開本宮，本宮是皇上的妃子啊……”
她的話語，久久都還從門外傳來。
“淼淼，朕就知道不會是你。”軒轅澤柔情款款地看著許淼淼。許淼淼隻作一笑，“臣妾也感謝皇上一直都這麽相信臣妾，才讓臣妾證明了自己的清白。”
賢妃見到他們如此這般恩愛，眼裏幽暗的火焰愈燃愈熾熱，仿佛能如紅蓮烈焰，將一切焚燒殆盡。卻是極快地低下眼瞼，慢聲細語道，“皇上，既然都到了這個份上，不如就按禧貴人說的，去看看許修容宮裏的茗瑤，也能真正給許修容一個清白啊。”
軒轅澤不耐地皺起眉頭來，猛然看向她，“賢妃，你為何硬是要咄咄逼人呢？”
“臣妾並非是咄咄逼人，隻是此事不查清楚，不僅對不起許修容，也對不起逝去的虞美人。”賢妃道。
許淼淼怎麽會不知道她的想法，軒轅澤有意偏袒她，因此想要這一夜揭過。可是賢妃精心謀劃了那麽久，又怎麽會願意她三言兩語就打發過去？
隻是，不知道茗瑤現在是不是已經清醒過來。如果還是她離開時候的那個樣子，恐怕見到軒轅澤也是不妥的。
顯然賢妃的話是有用的，隻要她搬出已經過世的虞美人，軒轅澤的態度就沒有方才那麽強硬了。
淑妃目光溫和地看著軒轅澤，開口再添了一把火，“皇上，就如賢妃所言，查清楚了，也算是給虞美人一個交代啊。”
這兩人正因為明裏已經失和，現在淑妃開口才會顯得更有信服力。果然見到軒轅澤目光沉沉地看了眼許淼淼，道，“淼淼，你覺得如何？”
許淼淼溫婉一笑，已經決心去賭，道，“既然兩位娘娘都這麽說了，自然是按兩位娘娘說的辦。也方能，讓兩位娘娘安心。”
“紅鸞，你去帶茗瑤過來，就說皇上要見她。”許淼淼轉身對紅鸞吩咐著。
賢妃淡淡一笑，硬生生地讓紅鸞離開的腳步停下來了，“就不勞煩妹妹身邊的人了，就派本宮身邊的尾翠去吧。”
紅鸞擔心地看了眼許淼淼，卻見到許淼淼對自己點頭，方才退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