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明年紅滿枝(一)

又過了一會兒，璞綸終於挑弄好了。他方才坐到宮女新搬來的長凳上，單是用手指撫在琴弦上，他便流露出一種滿足的神態。微微闔上眼，入耳的是泠泠如泉水的琴音，片刻後張開雙目，對許淼淼道，“許修容的琴是上好的琴，小人也演奏一曲名曲。”

話音一落，他修長的手指變輕輕一撥，起勢。一陣仙樂之聲傳來，他彈的是名曲《高山流水》。其韻悠揚，儼若行雲流水，時而如雲霧縈繞於高山之巔，時而如寒水淙淙錚錚細流於幽間。中間一段激越如萬壑爭流的跌宕起伏之旋律過後，音勢複轉為輕柔，宛如輕舟已過巫峽，留有餘波激石，間或旋洑微漚。

若說許淼淼彈琴，那也隻能算是七分技巧，七分情感。可是璞綸，他演奏時已進入了自己的天人世界。那便是投入了十分情感，更難得的是，他的琴藝造詣也頗高，恐怕天底下也無人能比。這樣的男子，鬥金美人都不能引起他的興趣。唯有這一架看似古樸的琴，才能得到他的滿腔熱情。

許淼淼沉醉在琴藝之中，等到一曲終了，還久久不能從那美妙的世界抽身。璞綸更是顯得酣暢淋漓。

“這琴由璞大人演奏了，今後恐怕是不欲讓本宮上手了。”她出言調侃。

璞綸臉上有絲絲得意，陪著他如玉的麵容更顯得意氣風發，道，“娘娘自謙了。”

“妹妹的琴藝也是由璞大人傳授的，不知道妹妹和璞大人兩人琴技，誰更勝一籌呢？”許淼淼扭頭，麵朝著林美人道。

林美人目光微微一閃，露出一個柔和的笑，“自然是不能與璞大人做比對的。”

說完看向不遠處的璞綸，一雙清亮如水的眸子，波光流轉間，有吸人魂魄的瀲灩。

“許久不見璞大人，璞大人的琴藝，似乎又有精進。”

璞綸目不斜視，道，“多謝美人讚譽。”

許淼淼挑了一套粉彩狀花盤子裏做成玫瑰樣子的金絲橘子餅小口咬下一端，吞咽幹淨後才道，“璞大人和林美人也曾有過師徒情份，怎麽，現在看來卻有幾分生疏。”

璞綸語氣平和道，“美人如今的成就全靠美人自己的聰慧領悟，實不相瞞，小人當初隻是贈予了美人一本琴譜。”

許淼淼奇怪璞綸這話雖然說得溫和，實際上卻有推脫兩人關係的嫌疑，又聯想到林美人方才若有若無的失態，不禁猜想這兩人是否曾經有過什麽牽連。麵上卻是笑道，“這麽說來，璞大人還是林美人的伯樂。”

“小人不敢高攀。”璞綸又道。

如此一來，許淼淼幾乎能夠肯定，他們二人之前有過不過尋常的交際。

琴也已經修好了，曲子也如願以償演奏過了，璞綸再沒有留下來的理由，起身告退。許淼淼見到桂花糖鹵和山楂糖鹵都涼成一坨了，便讓宮女撤下，而是換上了泛著甜香、黃橙橙的蜂蜜糕，蝴蝶樣子的白糖餑餑，特意擺成了花樣，放在一套粉彩狀花盤子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