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開還歛閟芳容(八)
賢妃又是驚訝,又是害怕,又是歡喜,隻是全然看不到愧疚。她手一抖,扔下沾了血漬的紫檀木座羊脂玉佛手,哈哈一笑。
“你跟本宮鬥?當年桃花夫人、鄴婕妤,還有後宮那麽多女人都沒有鬥過本宮,你太不自量力了。”說完又是一陣大笑。
忽然寢殿裏燈火大盛,賢妃反射性地就用袖子擋住眼睛。過了片刻適應光線後放下,被駭了一大跳。隻見到麵色陰沉的軒轅澤和鄴純仁還有許淼淼以及生病的淑妃一個不落地站在那裏。她往後退了一步,聽到宮外有整齊的腳步聲傳來,殿門一下被撞開,卻是裴延鈞帶著一隊禦林軍來了。
“這是,這是怎麽回事?”賢妃愣愣地看著周圍的一切,手往後撐想要找什麽東西支撐住自己發軟的腳,卻不小心打翻了一盆琦壽長春白石盆景。清脆地響聲,嚇得她差點跳起來。
“賢妃,你太讓朕失望了!”軒轅澤臉上是難以言喻的憤懣和失望,他的目光如炬,如劍,存存都直射在賢妃的身上,“淼淼讓朕來這得時候,朕還不肯信。朕萬沒有料想到,你竟然如此狠毒,如此無恥!”
“皇上,”賢妃慌了,上前就要往他麵前跑,道:“臣妾什麽也沒有做,臣妾是被冤枉的。你方才也見到了,尾翠,尾翠她要掐死臣妾……”
她還沒有走到軒轅澤麵前,裴延鈞腰中佩劍已經抽了出來,一本正經道:“賢妃娘娘,你不要過來。”
“皇上。”賢妃哀叫一聲,這才反應過來這是許淼淼和鄴純仁設下的局,目的就是要讓自己死無葬身之地。
“賢妃妹妹,你怎麽能,如此……”淑妃說著都不知如何說下去,隻是道:“你太讓皇上失望了。”
“皇上,臣妾什麽也沒做,您要相信臣妾。”賢妃急急跪在地上,梨花帶雨。
“賢妃娘娘,你方才同尾翠所言,所作的一切,皇上一直都看在眼裏。”許淼淼在一旁道。
賢妃聽到她開口說完,箭矢一般的目光一下落在她身上,冷聲道:“許修容,你好生厲害!你知道隨意誣賴後妃的罪責是什麽嗎?”
“你還不肯承認!”軒轅澤怒喝一聲,把賢妃的注意力又轉移過去。
“朕封你為四妃之一,是為了讓你以身作則,表率給後妃看。結果你看看,你不僅戕害後妃,甚至,甚至還**後宮。實在是膽大包天,罪不可恕!”軒轅澤後麵一句,幾乎是咬牙切齒說著的。
賢妃怔了片刻,很快就反應過來,“皇上怎可憑尾翠的一麵之詞,就誣判臣妾的清白?”
“清白?”軒轅澤眉峰一聳,“你還有清白可言嗎?你不外乎就見到尾翠已死,死無對證。否則你敢這麽膽大肆意?朕原本念著你兩年前就開始改過自新,還因為朕冷落你而心存愧疚。可是你看看你……”
軒轅澤幾乎已經說不下去。
“皇上對臣妾心存愧疚?”賢妃一聲冷笑,目光哀涼又怨毒,看著軒轅澤。晃動的燭光幽幽暗暗,她在燭光裏變得模糊不清,像沾水化了墨跡一般,隱隱有熱淚從她幹涸而空洞的眼窩中緩緩流出,似燭淚一般滾燙滾燙連珠般落下,燙穿她早己千瘡百孔的身心,“皇上現在知道說對臣妾心存愧疚了嗎?臣妾從皇上一登基就陪同在皇上左右,臣妾一曾經天真爛漫,誰也不肯傷害。可是那時,桃花夫人因為臣妾失手把酒釀灑在了皇上您賜給她的羅裙上,她辱罵臣妾時,臣妾也隻有諾諾應了。因為臣妾知道,她不僅位分高過臣妾,還受皇上的寵愛……”
“華恩的性子是急躁了一些,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隻是言辭上稍有不慎。”軒轅澤因為她臉上深深的哀痛,一時有些不忍。
“臣妾和皇上想的一樣,她比臣妾早伴在皇上左右,臣妾要尊她,敬她,這些臣妾都是做到了的。”有滾燙的淚滑下她冰涼的臉頰,她想起從前的種種,更是傷懷,“臣妾總以為,皇上在看了桃花夫人,在看了淑妃姐姐之後,總是會來看看臣妾的,所以臣妾每日每夜的等。可是臣妾等到的是什麽?臣妾好不容易懷上皇上的孩子,卻不幸小產了,那一夜那麽的痛,皇上在哪裏?皇上帶了桃花夫人在避暑山莊,慶賀桃花夫人懷上了龍胎。皇上知不知道臣妾有多痛苦,臣妾趴在床頭上一直往外看,希望皇上收到臣妾寫出的信能早一些回來,可是皇上你沒有。”
賢妃搖頭,她的聲音如浮水在水麵冷冷相觸的碎冰,“桃花夫人說想到江南去看看,皇上你怎麽做的?放著為了你小產的臣妾,隻寫了一封短短數字的信表示安慰,就整整去了月餘。你知道臣妾當初有多恨嗎?”
軒轅澤有些愧疚浮現在麵上,“朕知道,當年的事是朕不對,所以朕後來不是補償了你嗎?”
“補償臣妾?”賢妃鬢角插的赤金鑲蜜蠟水滴簪歪在發髻上,長發略略散亂下來,她蒼白的臉浮現出一絲甜笑,烏黑的眸子亮晶晶地望著軒轅澤,“皇上確實補償過臣妾,那端時日皇上從宮外回來,總是時常到臣妾那裏來。後來還封了臣妾為妃,臣妾很知足了。”
“那你為何還?”軒轅澤欲言又止。
許淼淼看了他眼,攏在袖裏的手微微攥緊。忽然感覺有人輕輕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她偏頭看去,正是鄴純仁。鄴純仁以眼神示意她往門外看去,許淼淼會意地點頭。
“皇上……”見到軒轅澤麵露些許鬆動,賢妃心裏一喜,卻仍是做著哀戚的樣子道:“皇上可曾記得臣妾還為皇上懷過孩子?”
軒轅澤頷首,“朕自然是記得的,太醫說你是上次失了孩子,身子弱。”
“是臣妾,用了薏米。”賢妃臉上蜿蜒兩道淚痕,她道:“有人每日把薏米摻到臣妾用的米膳裏,所以……所以臣妾和皇上的孩子,才會早早地去了。”
“什麽?”軒轅澤的麵孔被深深的哀痛浸透,不可自拔,“究竟是誰要害你?”
“是淑……”賢妃目光落在淑妃身上,卻是一下子怔住了。隻見到淑妃身邊站了一名青衣太監,賢妃見到嚇得花容失色。
軒轅澤也看過去,見到是一個青衣少年,鮮衣豔鬢眉目繽麗,卻正是那日與賢妃在房間裏歡好的畫枝。
“你是何人?”軒轅澤雙目一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