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開還歛閟芳容(十)
軒轅澤不忍再看她嬌豔如畫的臉,別到一邊,道:“你罪行累累,後宮已經容不得你了。朕要廢你妃號,明日一早,就送你出宮,到平陽的華清寺。望你用你的餘生,要為你手中的罪孽贖罪。”
賢妃“咯咯”一陣嬌笑,仰頭看著軒轅澤,“送到寺廟去?皇上,若誦經焚香有用,皇後娘娘,就不用死得那麽慘了。您說呢?”
卻沒想到她到最後都要惹怒軒轅澤,軒轅澤神色一凜,道:“是,你的罪孽,就算是焚香誦經也不能減輕分毫。所以,朕更要你在深廟之中,孤獨終老一生。”
賢妃躺在地上,沉默以對。
軒轅澤不忍再看下去,轉身拂袖道:“裴大人,派人看著趙氏淑容,明日一早就差人把她送出宮。”
裴延鈞錚錚答道:“是,臣領命。”
他卻是誰人都不再講,徑直往門外走去。許淼淼喚了聲“皇上”,卻被鄴純仁拉住了。
鄴純仁對她搖了搖頭,輕言,“你讓皇上自己一人待一會兒吧。”
許淼淼聽她這樣說了,淺淺頷首,往軒轅澤的背影看去。月影之下,他的身影拖曳得老長。中間的距離,就是他們之間慢慢擴大的。
淑妃聽到了她們二人的話,微微一笑,“今日鄴婕妤和許修容操勞了許多,回宮休息吧。”
“是。”許淼淼和鄴純仁兩人欠身。紛紛看了眼她,相扶著往殿外走去。而淑妃則是靜靜看了眼賢妃,賢妃亦是無言地看著她。片刻之後,淑妃眼中醞釀出不知是何情緒,轉身離開。
次日,軒轅澤的旨意遍穿全宮:“賢妃趙氏,天命不佑,華而不實,不宜協理後宮,念其乃入宮侍奉日久,特念舊恩,送之至平陽華清寺修身養性,贖一己罪孽,非死不得出。淑妃、許修容、鄴婕妤共同協理後宮,欽此。”
宮中紛紛議論,趙氏一走,後位動搖,人心浮動如潮。
而永壽殿的太後,軒轅澤念在她老人家壽辰將至,特意沒有讓人告訴她賢妃所作的荒唐事。然而太後掌管後宮多年,又怎麽全然不知。隻是道了一句:“趙氏,可惜了。”
後來許淼淼亦聽人提起,儒音帝姬在趙氏被送出宮之後,一直在宣德門前跪了整整一日。就算是姚元公主和太後帶人去勸慰也不聽,興許在被送到遙遠平陽的趙氏淑容聽到儒音帝姬為她做了這樣的事,也要沒齒一笑吧。
又過了幾日,終於到了太後的壽辰。鄴純仁接理了趙氏的擔子,淑妃的身子也日漸好了起來,和鄴純仁一起辦了太後的壽辰。是日處處張燈結彩,軒轅澤就算再不高興,也是帶著笑容的。而太後坐在軒轅澤身邊,不過是家常石青鍛大袖長服,繡著金絲柳葉湖藍紫葳大團花,顏色沉穩淡,秋香色雲緞長裙無聲委弋於地,壓裙的兩帶碧靈錦心流蘇下垂的綠條平緩而筆直,和簡單的如意高寰髻間簪住的嵌珠雙龍點翠簪一般,連龍口的麵珠流蘇亦紋絲不動,行動間並無生出一絲多餘的褶折波瀾,襯得她姿態愈發高遠沉著。
席上淑妃和鄴純仁還安排了雜耍,當打扮特殊的藝人上了高台在上麵做著滑稽可笑舉動的時候,底下一片笑聲。爾後,有一名女子恍如蕩秋千一般在半空懸著,頻頻地向四周撒下鮮花和糖果。她的模樣生得精巧,但缺乏特色,仿佛丟在人堆裏看一眼便忘記了。隻是偶爾勾魂攝魄的一個笑容,才能稍稍引起底下的人的注意。
突然——
那長袖裏拋出的紅絲帶,不知怎的就像串了一根棒子,甚至是一柄尖利的長矛,毫無偏差地向著坐在最上麵的軒轅澤衝射而去。蕩秋千的女子以左腳點右腳的借力方式淩空躍起,亦是筆直地向著高台飛去。火紅的裙裳同空氣摩擦出的力道是強勁而凶狠的,帶著不達目的不罷休的騰騰殺氣。
酒宴頓時亂了套。
軒轅澤本也是曾經馳騁沙場的將士,這樣的陣仗他自認駕輕就熟,毫不慌張地躲避女子的攻擊。可是後宮女眷眾多,吵吵嚷嚷實在讓人頭痛。更何況他多飲了幾杯酒,一時招架不住。就在那女子的長矛要往軒轅澤胸口刺去的時候,不知從哪裏飛來一物,狠狠擲在女子的肚上。那女子吃痛,從空中落下。待眾人看清,卻是一個偌大的壽桃。
女子落地,便有眾多禦林軍團團將她圍住,有人驚呼道:“是賢妃的表妹,趙扶生。”
軒轅澤眉微微往上一挑,大步往被擒住的趙扶生走去,見到她眉目桀驁。雖然被縛一身傲氣不改。
軒轅澤問道:“朕對趙家也算是寵渥有加,你為何要來刺殺朕?”
趙扶生眼帶厭棄地看他一眼,“我是來為姐姐報仇的,沒能殺了你這狗皇帝,算是我運氣欠妥。”
“放肆!”從人群中走出來的太後一身威嚴,“廢妃趙氏罪孽深重,皇上讓她到華清寺修行,是寬待了她。”
趙扶生眼尾一挑,“無情無義的男人,又怎麽能讓姐姐真心相對?如今我姐姐死了,你們開心了?”
這話一落,四座皆驚,軒轅澤最不相信。聽林公公回來稟告,還說趙氏離開的時候麵容十分平靜。
“數年女兒青春華麗,換來的是毒酒一杯。皇上,好手段!”趙扶生說完,仰天長笑數聲,一頭撞在禦林軍繳獲的長矛上,血流如注。
軒轅澤盛怒,當下派人去調查趙氏淑容的死因,也命人把趙扶生的屍首送回趙家。淑妃和鄴純仁都急忙請罪,怪沒有調查清楚趙扶生的來曆就讓他們進宮表演。軒轅澤撫額一歎,道:“不是你們的錯,朕從前就聽趙氏說過,有一個妹妹從小便在民間學藝習武。且朕也沒有傷到哪裏,她卻丟了命。”
如此說完,宴會卻是繼續下去,然而最初的熱鬧卻已經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