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寶祿的疑惑
沈時鳶沒說話。
她要對付承安侯府,身在其中的人都會受到應有的報應!
但這話她不會說,甚至不能被季封宴察覺到她真正的意圖。
氣氛驀地冷了下來。
沈時鳶打量著屋子。
房間的陳設極為簡陋,一張缺了角的木桌,幾把搖搖晃晃的椅子,還有一個破舊的櫃子,櫃門上的漆早已剝落,露出被蟲蟻啃食殆盡的腐敗的木頭。
角落裏堆放著一些雜物,許是年久落了灰,沈時鳶已經分辨不清了。
季封宴一向喜奢靡,九千歲府更是把全天下的珍饈玉器、綾羅綢緞、金銀珠寶納入囊中,比國庫都要富足。
這樣的人,居然會待著這兒?
沈時鳶這會兒終於察覺不對勁。
“千歲爺——”她試探道:“您為何會待在此處?”
等了一會,沒聽見季封宴開口的聲音。
良久。
季封宴緩緩睜開眼,他歪著頭,語氣裏說不出的涼薄。
“你是不是覺得隻要你開口,本座就要應你?”
沈時鳶心底一沉。
他的斥責非但沒讓她生出怒意,反而對這間屋子更加好奇了。
季封宴跟這間屋子一定有關係!
恰好外頭寶祿前來稟告,打斷兩人劍拔弩張的氣氛。
“千歲爺,馬車已備好。”
季封宴起身,冷聲道:“你該回府了。”
*
直至從馬車下來,回到將軍府。
沈時鳶依舊對京郊的屋子滿腹疑惑。
回頭,要叫程叔好好查一查。
難得能觸碰到季封宴的秘密,她對此勢在必得。
“大小姐!”
芳若嬤嬤見她回來,急忙撲上來淚眼婆娑:“千歲爺讓我回府,這一切究竟怎麽回事?”
在沈時鳶離開後,芳若嬤嬤順著大小姐留下的香囊找位置。
走道半路上被都察院的侍衛攔下,告訴她家小姐無事,讓她回府備好熱水。
芳若心下一驚,她家小姐不是被侯府的人帶走,怎麽跟九千歲扯上關係?
她不為所動,侍衛抽出刀威脅。恰好掌櫃程叔撞見帶走芳若。
芳若在家焦急等待,見沈時鳶毫發無傷回來這才放心。
“嬤嬤我無事。”沈時鳶心下一暖,這會子是真覺得疲倦:“我想沐浴。”
芳若見她眼下烏青,心頭疑慮,手上動作卻不慢。
伺候著沈時鳶沐浴,脫下她的衣裳驚得差點說不出話。
她家小姐如玉的肩頭上,一小片緋紅如同晚霞映照,脊背上幾縷淡淡的紅痕如線蜿蜒。
芳若捏著衣角的手止不住顫抖。
她年歲已大,雖未出嫁,但這些痕跡是怎麽來的瞞不過她。
莫非她家小姐出事了!
半晌,她驀地跪下,哽咽著:“老奴沒能保護好小姐,辜負老爺夫人臨死前的囑托,老奴……”
沈時鳶聽罷一陣好笑,拉起芳若嬤嬤:“嬤嬤,我無事的。”
把前因後果告訴後,芳若心下擔心自家小姐怎麽跟惡名遠揚的九千歲扯上關係。
但眼下無可奈何,隻得拿出金瘡藥敷在紅痕上。
沈時鳶搖頭,讓芳若嬤嬤去櫃子拿一個小瓷瓶,那是上次季封宴給她的‘生肌散’。
溫水衝散了她的疲憊,回到家來她緊繃的弦得以放鬆。
待她沐浴完畢,芳若手裏捧著一件極為眼熟的衣裳進來。
“大小姐——”她遲疑:“九千歲身邊的寶祿來了送來一件宮裝。咱們要收下嗎?”
沈時鳶原本舒緩的神情驟然緊繃。
這衣裳不是季封宴專門給宋妤澄的嗎?
怎麽,她不收,就把別人不要的給她沈時鳶!
她沉聲:“讓寶祿進來。”
“見過沈小姐。”寶祿歡天喜地進來。
他就知道千歲爺心裏記掛著沈小姐,幸好沒把衣裳丟了,否則就領不了賞。
“不知小姐對這件宮裝還滿意嗎?”
沈時鳶冷笑:“這是千歲爺親自讓你送來的嗎?”
寶祿眼睛一轉,這話他懂,連忙點頭:“自然。”
“千歲爺疼小姐,上次沒送成,這次要小的一定親自交到小姐手上。”
他覺得這話說的漂亮,沈小姐怎麽著也得給他賞錢,可怎麽臉色不太對?
沈時鳶冷哼。
打個巴掌再給個紅棗,季封宴是把她當成什麽了?
她拂過宮裝,眼睛微微眯起,心底升起一個念頭。
不是送給她了嗎?這件衣裳是什麽用處,那就由她說了算!
“回去告訴千歲爺,我收下了。”
寶祿哂笑應下離開。
邊走邊在心裏琢磨,沈小姐這反應怎麽不大對……
“芳若嬤嬤,我叫你找的人呢?”沈時鳶冷聲。
“把帶他上來。”
很快,芳若身後跟著一個身型高大的男人。
沈時鳶細細打量道:“你就是燕梁?”
燕梁身著粗衣麻布,那衣服早已洗的發白,還有幾處補丁隨意的縫在上麵,腳上蹬著一雙磨碎嚴重的草鞋。
腰間別著一把破舊的匕首,鬆鬆垮垮地掛在腰間,方便他隨時拔出。
頭發略顯淩亂,隨意地束在腦後,幾縷發絲不羈地落在額前。
沈時鳶心下了然。
不愧是從礦場死裏逃生的人。
做派相較京中氏族……的確粗獷不少。
燕梁嘴角微微上揚,對上沈時鳶審視的目光,衝著她挑釁一笑。
“這就是將軍府的大小姐?長得真得勁啊,哈哈哈哈——”
芳若怒道:“大膽!貴人家的小姐也是你這種賤民能看的!”
“要不是我家小姐善心救了你全家,你早就餓死了。”她斥責:“現在還敢對小姐出言不遜,果然——賤民就是賤民!”
燕梁嗤笑:“這位老大媽,你是不是把你家小姐想成天仙下凡了?”
“她讓你救我,肯定要我賣命給她。”
他的笑跟他這個人一樣張揚。
燕梁對著沈時鳶拋個媚眼:“不過——給誰賣不是賣?你得勁,我願意賣。”
沈時鳶垂眸一笑。
這人,果然跟她夢中見過的性格一模一樣。
這次她搶先一步救下燕梁全家,希望一切如她所願。
“得勁的小姐,你把我喊來,怎麽不說話?”
燕梁大咧咧走到沈時鳶眼前,眼眸裏充刺著獸性:“該不會是啞巴吧?”
他伸手觸碰眼前如玉一般小姐的臉。
不知道貴人的臉摸起來是什麽滋味,跟他這種賤民比起來,有什麽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