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世俗的枷鎖
季封宴何等地人精,沈沐澤這話什麽意思,他不用眼睛看就知道什麽意思。
這孩子厭惡他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了。
他哼笑著,倒也直白是個沒有壞心思的孩子。
從這點看,沈時鳶對他的教導沒有白費。可在這吃人的京城,這性子若沒人庇護,怕是得吃不少虧。
對上沈時鳶無奈的眼神,他略微挑眉,兩人對視間就將對方的心思看透了。
“沐澤,你捷越了。”
沈時鳶板著臉:“姐姐現在是千歲王妃,不可對千歲爺無禮。”
她沒有把一家人這三個字說出口。
沈時鳶不希望將軍府和九千歲府綁死在一塊。
季封宴畢竟是奸佞,縱觀曆史朝堂上任何一個撥弄風雨的人物,有幾個是好下場的?
更何況他手中的權力和靠山歸結於嘉德帝,若是哪天嘉德帝不再寵愛他。
季封宴又有多少勢力護得住他自己?到那天,將軍府又能幫他幾分?
還不如一開始就讓九千歲府和將軍府的勢力劃清界限,季封宴顯然也默認了。
沈沐澤不滿地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願道:“是——沐澤知錯了。”
季封宴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笑。
他在笑沈沐澤真是好命,能有人做靠山護著他。
若他的姐姐不是沈時鳶,上一個敢對他齜牙咧嘴的人,現在墳頭的草已經三寸高了。
“阿姐,你回門怎麽也不說一聲。”沈沐澤親熱地摟著沈時鳶的胳膊,像隻粘人的小狗撒嬌道:“我好讓人提前準備。”
“我昨日才離家,有什麽好收拾的?”
沈時鳶拍拍他的手。笑道:“你去軍營做什麽?這麽快就要回去了嗎?”
沈沐澤露出高深莫測的笑意,他神秘兮兮地看著沈時鳶:“哼哼——這事是男人的秘密!姐姐,你肯定猜不到。”
見他滿臉的嘚瑟,沈時鳶嘴角勾了勾,說出的話比寒冬臘月還要刺骨。
“姐姐知道你玩心大,所以你今日的功課做了嗎?今日習武了嗎?姐姐花了大價錢為你請來的老師,你用心學習了嗎?”
致命三連問,讓沈沐澤的臉瞬間垮了下去:“姐姐……你怎麽這樣,不跟你好了,哼!”
沈時鳶似笑非笑地敲了敲他的頭。
見沈沐澤離開的背影,在一旁的季封宴幽幽道:“我早就說了,你太溺愛他們了。”
“若想把偌大的將軍府交到你弟弟手裏,憑他現在的資質怕是難。”
沈時鳶沉聲,她何嚐不知道這點。
但她可以對自己狠,也能對別人狠,就是沒發對她的弟弟妹妹狠下心。
否則也不會讓唐氏找到可乘之機蠱惑沈婉清,讓她長時間跟自己作對。
“你妹妹的身子本就不好,本座看她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以後你怕不知要為他們操碎多少心。”
季封宴撐著手,漫不經心地撇了沈時鳶一眼,眼裏滿是挪移的笑意。
“你昨日才出嫁,今日回來,你就成了外人。”他繼續補刀:“本座看著娘子暗自神傷的樣子,甚是為娘子感到難受……”
沈時鳶臉上寫滿了無語,看著床榻上還在裝的季封宴,她難得翻了個白眼。
這人……真真是全天下最小氣的人,沒有之一!
就因為她的弟妹不認可他這個姐夫,現在開始四處碰撒他的毒液。
沈時鳶心頭略過一陣無奈,幽幽歎口氣。
但他說的沒錯,不論她承認與否,隻要她出嫁後,仿佛跟將軍府有了一層天然的隔閡。
否則,弟妹不會用一種招待客人的口吻招呼她。
沈時鳶垂眸。
這不能怪他們,這是世俗立下的規矩。
她——沈時鳶,不再是將軍府的嫡出大小姐。
在世人眼裏,她是九千歲的王妃,是九千歲的附屬品,是一尊獨特美麗又易碎的花瓶。
女子待嫁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世人都是這樣過得,都生活在這種規矩之下,遵循著同一套法則。
不論是長公主、淩家姐妹,還是她的妹妹,亦或者是她,都被這套規矩約束著。
“等會,我就把隔壁院子跟將軍府的後院打通。今後我們就住在隔壁,你想什麽時候回來就什麽時候回來。”
不知何時,季封宴走到沈時鳶的身後,挑起她的下巴,往日冰涼的手指此刻帶著熾熱的溫度,被手指拂過的每一寸都讓她感到溫暖。
“若是你不喜歡隔壁,附近幾條街的宅子全部買下,隨你怎麽裝飾。”
他哼笑著,臉上滿是漫不經心的笑容,可眼底一閃而過的心疼,讓沈時鳶意識到他不是在開玩笑,他是真的憐惜自己。
“世人都說嫁出去的女兒如同潑出去的水,我不這麽認為。”
季封宴冷冷道:“這隻不過是統治者為鞏固自己地位的一種手段。”
“畢竟隻有女人才能繁衍子嗣,延續他們看重的香火。不加以利用,不壓迫剝削女子,怎麽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這番話可謂是大怒不道,足以稱得上驚世駭俗。
但從季封宴的嘴裏說出來,反而一切都顯得合理又可信。
沈時鳶的心一暖。
當年,她就是知道季封宴與世人不一樣,所以才毅然決然地選擇他。
他跟道貌岸然的小人不一樣,他是真小人。
心思就是壞,不加任何修飾,也沒有一絲隱藏,他將他內心的陰暗麵完完整整地剖析在她眼前。
那時——她就知道,她注定會愛上他。
即使五年沒見,在看見季封宴的那一刻,她就明白,這五年沒有變的人不止有她。
“你這話,不怕被砍頭?”沈時鳶反問。
雖然心裏篤定他會說什麽,但她還是想這樣問。
大概這就是話本裏常說的患得患失吧?
因為喜歡,所以在意。因為在意,所以各位看重對方的每一句話,思考其背後的深意。
“你是我的娘子,是我的愛人,若你變得不再有趣……”
季封宴的嗓音百轉千回,那雙詭譎的眼跳動著,眼底閃爍著奇異的光芒:“那本座,就可以對你為所欲為了。”
說罷,沈時鳶的咽喉驀地被扣住。
力度不大,但足以讓她的呼吸微微停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