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寵——嫁值千金

【003】靳子琦你要不要嫁給我!(高潮)

陰沉的天空驟然下起傾盆暴雨。舒葑窳鸛繯

高架橋上,一輛勞斯萊斯和一輛跑車就像是兩頭爭鬥的野獸瘋狂地撕咬在一起,碰撞出激烈的火花,穿透了淅瀝的雨幕。

救護車刺耳的鳴叫聲伴隨著狂風暴雨一起呼嘯而至。

緊急刹車後,一群醫護人員抬著擔架匆匆忙忙地下車趕往失事的轎車旁。

昏昏沉沉中,靳子琦感覺充斥了汽油和血腥味的空氣被驅散。

她困難地撐起眼皮,隻依稀看到一雙幹淨的手伸進車裏,她聽到一個溫柔的女聲:“別怕,很快就沒事了。”

額際滴下的血液粘稠了她的睫毛,也模糊了她的視野,一片朦朧血色。

她被那雙手小心翼翼地移出撞得不成樣子的轎車,然後輕輕放在擔架上。

她聽到醫護人員緊急地喊著:“快來救這個男的,快點!快點!”

腦海裏還殘留著宋其衍抱住她的畫麵。

在最危險的時刻,他把車頭轉向了她那麵,把自己的位置暴露在了外側。

他緊緊地抱著她,緊得似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裏,他從沒那樣認真地看過她,他對她說:“靳子琦,閉上眼睛。”

他說得過於平淡,似乎想要紓解她內心迅速凝聚在一起的恐懼。

可是這一次她沒有聽他的話,她睜大了自己的眼睛,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雙眸,在那裏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隻有她的倒影,除此再無一物,那樣的眼神太過清澈卻也太過沉重。

在最後的那一瞬間,他決定把生的機會留給了她!

在那樣劇烈而瘋狂的撕咬撞擊來臨之際,她隻是靜靜地望著他。

這樣為了她而不要命的他。

人生第一次,她想要好好地活下去,和這個男人一起好好活下去!

靳子琦掙紮地想從擔架上抬起自己疲憊不堪的身體,卻又摔了下去。

“別亂動,醫生還沒幫你檢查!”醫護人員輕柔小心地按住她的雙肩。

“快,抬擔架過來,還有氧氣罩,快!”車外隱約傳來焦急的呐喊聲。

靳子琦想要推開醫護人員,隻是遭到一次次的阻止,她偏轉過頭,透過緩緩合上的救護車門,她看到了滂沱大雨中的恍惚的白影。

還有,被那些白影簇擁著抬進另一輛救護車的一個血淋淋的男人。

救護車的門緊緊地合攏,消毒藥水味溢滿她的口鼻間。

她感覺到有一個冰涼的柔軟東西正在擦拭著她額頭的傷口。

在視線裏那道白色身影要離開之際,她用僅剩的力氣抬起右手,握住醫生的手,半渙散的眼睛望著他,“先去救他……”

說完,不等一車醫護人員有任何反應,她就先閉上眼失去了意識。

……

靳子琦醒過來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大片的白茫茫布景。

額頭傳來的刺痛提醒著她那場車禍並不是噩夢,而是真實存在的記憶。

她聽到病房外迅速走來走去的腳步聲還有醫療器材相碰發出的響聲。

消毒藥水的味道一直未從她的呼吸裏散去。

用無力的雙手撐起自己的身體,靳子琦四下張望,偌大的病房除了她再無第二人,根本沒有宋其衍的半個影子!

靳子琦捂住脹痛的頭,她隻大概記得在兩輛車撞上的時候,車內的安全氣囊彈了出去,她昏厥過去的時候隻聽到宋其衍一聲壓抑痛楚的悶哼。

心中的惶恐就像是黑色的幽靈張開嘴將她吞噬入腹。

她掀開身上的被褥,匆忙之中想下床,卻因為顫抖的雙腿而跌倒在地上。

地板的冰冷透過濕漉漉的衣衫滲透進她的肌膚裏,鑽入她的骨髓。

帶給她的除了寒冷還有無止盡的害怕和不安。

額頭剛剛愈合的傷口因為她劇烈的運動而重新裂開滲出血絲。

她扶著床沿困難地起身,強壓下戰栗的痛楚,踉蹌地跑出了病房。

“小姐,小姐,你要去哪裏?你的傷口還沒包紮好!”

無視了迎麵而來的護士的阻攔,靳子琦飛快地奔向詢問台。

她的長發不再如以往柔順,被泥水和血漬凝結到了一塊。

剛路過一個亮著綠燈的手術室,手術室的門就豁然開啟,濃重的血腥味飄出來,聞到這股熟悉的味道,她再也抬不動雙腳。

她緩緩地轉過頭,望著那幽暗的手術室,目光有些呆滯的茫然。

一個穿著手術服的醫生率先走出來,急匆匆的,他一邊疾走一邊衝身後的手術室焦急地喊道:“準備把病人送去三樓手術室,那裏有所有需要的設備,快!”

醫生戴在手上的醫用手套沾滿了鮮血,還有一兩縷正粘稠地往下滴。

落在白潔的地板上,匯聚成一顆妖冶奪目的血粒子。

在醫生疾速地越過怔愣的靳子琦時,他的手術褂被一隻纖瘦的手拉住,有些急躁地低頭,就看到一個渾身狼狽的女人。

“醫生,他是不是傷得很重?”她的眼神空洞得看不到任何內容。

醫生本想嗬斥她快放開,但在看到那張失魂落魄的臉時,竟心生了不忍,“別擔心,會沒事的,我們正在施救呢!”

幾乎醫生的話音剛落,手術室裏就響起輪盤在地上快速滾動的轆轆聲。

靳子琦循聲轉頭,就看到一張病床被一幹醫護人員推出來,**白色的床單被染紅,躺在上麵的男人已經麵目全非。

她卻沒有嘔吐的**,隻是因為忽然的心慌而無法站立。

急急追趕她而來的護士及時地扶住了要倒地的靳子琦,“小姐你還好嗎?”

靳子琦的臉色瞬息萬變,她推開護士的手,匆匆地追著那病床而去。

那件暗紫色的襯衫,她認得,他護住她的時候那麽清晰地看到。

護士急著在身後趕,“小姐你慢點,慢點!”

——宋其衍,宋其衍,宋其衍……

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底默默地祈禱,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她的心跳不斷地加速,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

前麵疾行的一幹救護人員卻逐漸停下腳步,直至不再移動一步。

她越追越近——

近到聽到了醫生口罩下的那聲沉重的歎息——

近到看到了救護人員眼底的默哀和他們無能為力的搖頭——

靳子琦慢下腳步,急喘地呼吸,她布滿血絲的眼睛直直地盯著病**那個了無生息的男人,她眼角的目光看到他的右手垂了下來。

沒有任何的知覺,就像是一隻暴斃的殘蝶從空中落入泥地裏。

——不可能的……

她想要衝上去,卻在第一時間被阻攔開來——

那些護士擋住了她的去路,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塊白色的布蓋過他的頭頂,看著病床被推進電梯。

她望著電梯層數的變化,不是剛才那個醫生口中的“3”,而是地下層“2”。

——那裏沒有手術室,那裏隻有陰森的停屍房。

她不知道那些護士是什麽時候放開自己的。

她隻是死死地盯著電梯上的數字變化,一雙眼似乎要滲出血來。

她甚至在幻想,也許是醫生看錯了,他隻是暫時性休克,可能在送去停屍房的路上就醒過來了,醫生就又會把他送去三樓。

電梯再一次打開,走出的卻不是她臆想中的那個人,是兩個臉色難看的護士。

“真的好慘啊!剛才推出去的那個病人你看到沒,被撞得臉都認不出來了,嘖嘖,剛聽盧醫生說送進來的時候就奄奄一息了!”

“是在太子橋那裏發生的交通事故吧?我剛聽廣播了,最近因為交通事故送進來的不少,就是沒這麽嚴重到死人的。”

“就是說啊,盧醫生也說了,本來他不會這麽嚴重,因為他沒係安全帶,又因為撞上去的時候沒用雙手護住自己的頭部,才導致頭顱內大出血。”

靳子琦怔怔地站在那裏,擦身而過的護士還在津津有味的談論。

“我看他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正是大好年紀怎麽就死了呢,怪可惜的。”

“剛我查房的時候看到電視裏的新聞報道,撞在一起的兩輛車都是名車啊,價值都在幾百萬,真是有了錢也沒命花啊!”

交談的聲音漸行漸遠,靳子琦卻如墜冰窖。

她站在那裏,周圍的醫護人員就像是灰白色的流影來回穿梭,卻也不過是背景。時間悄然停止在這一秒。

曾經被遺忘的記憶卻在這一刹那如開了閘的洪水在她的腦海裏湧起。

——那個在下雨天從城市的一頭跑到另一頭為她送傘的男人。

——那個用三個月打工掙來的錢為她買生日禮物自己卻餓得生胃病的男人。

——那個立在鋼琴旁拉著小提琴,眼睛一刻也不願意離開她的男人。

猶如玻璃破裂後的小碎片在沉寂了幾年後,開始慢慢地聚攏,一個接著一個的小片段不斷在她的眼前回放。

她看不清回憶裏那個男人的臉,努力想要去看清,卻越來越模糊。

被重新拾掇起的記憶,無論被擱淺了多久,她依然能感受到來自那個男人的愛意,似乎還能感覺到他握著自己手心的溫度。

“靳小姐,你還好嗎?靳小姐?”

一道溫和的男聲把沉淪在回憶中的靳子琦拉回了現實。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了病房,怎麽坐到了**。

她就像是個行屍走肉,目光空洞地望著眼前的醫生。

“靳小姐,沒想到時隔四年你會再次碰上車禍,不過別緊張,剛才有醫護人員已經跟我說了你的情況,我現在給你檢查一下以防萬一。”

靳子琦沒有任何的反應,隻是望著他的白大褂。

醫生不解地一蹙眉,跟著靳子琦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衣服,並無異樣。

他看向靳子琦的雙眼,卻發現那裏沒有什麽聚焦,她其實不是在看他,像是透過他的白大褂在看著什麽。

醫生擔憂地一沉吟,對身邊的護士道:“去把靳小姐往年的病例拿來,我要仔細看一下,對了,我想讓靳小姐拍一張ct,你去準備一下。”

護士離開,醫生拿起帶來的電筒,“靳小姐,我先替你檢查一下五官。”

靳子琦點點頭,神情不變。

“啊,現在張開嘴。”

她依然聽話地照做,隻是沒有任何的表情,太過空白,令人擔憂的空白。

“靳小姐,你身體哪裏不舒服要告訴我,那樣我才能幫你做有效的治療。”

靳子琦的沉默令醫生束手無策,護士很快就送來了一本檢查簿,醫生快速閱覽了一下,困惑地自言自語:“應該沒什麽後遺症啊?”

轉頭看了眼靠在病**垂著眼的靳子琦,“難道再次車禍導致了心理創傷?”

醫生眼底閃過恍悟,將檢查簿擱置在病床邊,吩咐護士,“你好好照顧靳小姐,我去六樓的精神科找一下許醫師,馬上回來。”

說著又跟靳子琦溫和地道別,“靳小姐,我出去下,你先休息。”

這時的靳子琦才有了一點反應,她目送著他走出去,收回目光時注意到那本檢查簿,上麵仿佛堆積了一些灰塵,白白的一層。

靳子琦忽閃了下眼眸,醫生似乎忘記把它帶走了。

她鬼使神差地伸過手去拿,那裏麵記載的是關於她以往在這家醫院的記錄。

她取過來,翻開,有瞬間的驚異,爾後是淚水模糊了視線。

在那一頁,她看到了幾個字:自願鮮血。

下麵歪歪扭扭簽著一個名字:關其衍。

字很醜,但她知道這是誰,是那個會把“尹瀝”念成“伊瀝”的男人。

她的視線下移,落在鮮血量上,然而入目的是空白。

似乎是願意獻出自己整個生命的血液來拯救她。

無上限地供應。

時間,四年前。

……

手中的檢查簿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啪嗒聲。

靳子琦低垂下眼睫,目光依然停留在那個難看的名字上。

她就像是揮霍光了力氣的賭徒,睜眼望著白色的天花板。

想起那晚遊泳池裏他抱著她時的那句話:“靳子琦,考慮和我結婚吧。”

她慢慢地扯起唇角,“現在給答案還來不來得及?”

無人應答,唯有窗外傳來的醫院花壇草叢裏秋蟲的嘶鳴聲。

她嘴邊的笑容越來越疏淡,直到消失無跡,她躺回**,舉起自己纖長卻布滿血漬的手,緩緩地蓋在自己的眼睛上。

仿佛,她的手心依然還有他相握時的溫暖。

她在血色的黑暗裏閉上眼,指縫間滑落的是一滴透明的**。

然而心中的悲傷卻因這一滴淚的放縱而無限擴大。

她想起他抱著自己說“靳子琦,閉上眼”,眼淚開始瘋狂地溢出。

從一開始低低的抽泣,變為最後的嚎啕大哭。

她終於想起了記憶裏的宋其衍,為什麽卻是在這種情況下?

本來在一旁整理醫用品的護士發現了異樣,手忙腳亂地詢問靳子琦:“靳小姐,你怎麽啦,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靳子琦的手一直覆蓋著雙眼,她隻是哭,拋開了所有的顧忌,就像一個失去了心愛玩具的小女孩,盡情地發泄著自己的情緒。

——為什麽會這樣子,為什麽結局會變成這樣子?

“靳小姐,你到底哪裏難受?靳小姐,你別嚇我啊!”

護士關切的詢問隻是讓她哭得更為淒厲,她的左手捂著自己的胸口,嘶啞如鐵鏽般幹涸的嗓音隻有兩個字,“好痛。”

這兩個字足以讓護士驚慌失措,“靳小姐,哪裏痛?”

靳子琦的性子太過平淡,卻不是天生如此,隻是不斷地壓抑自己,不讓自己把自己的軟弱暴露在人前。

她從來不哭,並不是不想哭,而是沒有一個能讓她落淚的理由。

一旦有那麽一天,便再也停不下來,隻是不住地哭,“好痛,好痛。”

“靳小姐,你忍忍,我馬上去叫醫生,醫生馬上就來!”

小護士跌跌撞撞跑出去,走廊上都是她心急如焚的大喊。

“小張,快給六樓的許醫師打電話讓她轉告李醫生靳小姐不好啦,小吳,你快去叫盧醫生過來看看!”

……

沒多久,靳家千金病房一湧而入的是醫院最為優秀的各科醫師。

隻是,當他們看到**哭得傷心無比的靳子琦時,竟不知道從何下手。

李醫生急急忙忙地從六樓趕下來,擠開堵在門口不知所措的醫師們,在護士求救的目光下走到床邊,也有些手足無措。

靳家小姐是出了名的要強,怎麽會無緣無故哭得這麽淒慘?

難道真的是哪裏撞傷了,而又是他們沒有檢查出來的?

李醫生瞟了眼一籌莫展的護士,在床沿坐下,一邊觀察著靳子琦的情緒一邊組織語言,小心翼翼地問道:“靳小姐,你剛才說你哪裏痛?”

靳子琦並沒有理會他,就像是擰開的自來水龍頭,不停地流出眼淚。

“這個……”李醫生無奈地抓抓頭發,哭得這麽中氣十足,怎麽看都不像是有內傷的人啊!

門口的一個女醫生躊躇了會兒出言安慰,“靳小姐,你這樣哭是很傷身體的,要是讓那位跟你一起送進來的先生知道,你讓他怎麽安心?”

豈料這句話不但沒起到正麵作用,反而令靳子琦的眼淚流得更凶。

李醫生不經意看到掉在地上的檢查簿,發現正翻到了四年前車禍那一頁,他愣了幾秒,忽然恍然大悟,一拍自己的腦子,“我就說怎麽這麽熟悉呢!”

他看看捂著自己眼睛的靳子琦,了然地一笑,回頭衝門口道:“盧醫生,剛才推進你急診室讓你處理傷口的病人叫什麽名字?”

李醫生這沒頭沒尾的一問讓盧醫生有些奇怪,但還是如實回答:“好像叫什麽其衍的,姓宋還是姓李來著,我記不得了。”

盧醫生的話一出口,病房內的哭聲就逐漸輕下去,不再如之前肆虐。

李醫生看到靳子琦的樣子就知道她在聽,就繼續問:“那傷得重嗎?”

“還行吧,傷了左手的胳臂肘,比那個撞得麵目全非的肇事司機好多了,要是想出院現在就可以走了。”

這句話一說完,靳子琦算是徹底沒了哭聲,連眼睛上的手都拿了下來,一雙紅腫的眼睛看著李醫生,像是在確認他說的是真是假。

門口的一幹醫生看到靳子琦這反映,要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就是傻子了。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失笑地搖搖頭,看來是白忙活了!

人家大小姐根本就沒事,估計以為死的是自家情人才哭那麽難過!

靳子琦明白過來後,看到病房裏這麽多人,又想到自己剛才肆無忌憚的哭聲,頓時紅了臉,窘迫得不知該看哪裏。

李醫生笑看著靳子琦還掛著淚痕的臉,“看把你哭得,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醫院怎麽欺負你了。”

靳子琦無言以對,不過這次連脖頸都紅了。

她撇開臉,靜默了幾秒,還是轉回臉,欲言又止地望著李醫生。

“不用你問他住在哪個病房,因為,”李醫生在靳子琦不解的注視下,指指門口,“他已經迫不及待地先過來了。”

門口的醫生紛紛讓開,出現在靳子琦視野裏的是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宋其衍身上還穿著那件暗紫色襯衫,他的左手臂被繃帶纏著掛在脖頸上,臉上有些微的擦傷,索性沒有毀容,看上去頹廢而英俊。

他急急地衝進來,卻在看到**的她時站定在那裏,頓住不再動。

他的眼神看上去格外的焦灼緊張。

靳子琦本忐忑不安的情緒在看到安然無恙的宋其衍時恢複了平靜。

房間裏的觀眾識趣地陸續退場,並且替他們關上了門。

突然間,氣氛變得微妙,靳子琦率先低下頭,想要掩飾自己紅腫的雙眼。

她聽到不斷靠近的腳步聲,甚至到後來能感覺到他的氣息。

宋其衍沒在床邊坐下,他徑直蹲下了身,她好奇地望去,他正用那隻完好的右手拿起地上的鞋子,然後笨拙地套到她光著的腳上。

靳子琦全身有些僵硬,任由他艱難地幫她穿上一隻鞋。

她的腳長得很美,小巧,曲線優美卻又圓潤飽和,握在他手裏剛剛好。

她的左腳因為之前赤腳走過而有些髒。

宋其衍起身從床櫃上取了些紙巾,重新蹲下去,捧起她的腳丫,放在他半跪的腿上方便他用紙巾擦掉她腳底的汙垢。

靳子琦低頭望著彎下腰的他,張了張嘴,卻什麽話也說不出口。

因為他表現得無比自然,仿佛天生就該如此——

用那雙骨節修長的大手體貼地為她的雙腳穿上鞋子。

宋其衍抬起頭就發現靳子琦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不禁有些擔憂,“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了?”

他維持著半蹲的姿勢,稍稍抬身用右手去碰她額頭的傷口,隻是快要碰到時,想起了什麽又縮回了自己的手。

然後那雙黑眸緊緊地望著她的傷口,“要不要請醫生再來看看?”

靳子琦默不作聲,隻是看著他。

然後伸過手臂牽過他那隻因為替她擦腳而沾染了泥土的手,白皙的五指躺在寬敞的麥色掌心,顯得異常地和諧。

她舉起他的手觸摸自己額際的紗布,低聲道,“已經不疼了。”

宋其衍第一次被靳子琦主動握住手,難免受寵若驚。

此刻的靳子琦披頭散發的,眼眶紅紅的,少了高貴冷情的氣勢,格外的嬌小而惹人憐愛,隻怕是男人,有幸見過一次都會畢生難忘。

而宋其衍這個男人,有幸見到,並且還是讓她卸下麵具的理由。

他看著這樣的靳子琦,又開始心猿意馬,盯著她粉紅的唇瓣想入非非。

靳子琦很快就察覺到宋其衍的心不在焉,也很快在他的瞳眸裏看到了自己的嘴唇,緊接著看到他聳動了下喉結。

“就親一下,就一下。”他吃了雄心豹子膽地提出這個要求。

原以為她會生氣地一腳踹飛他,然而結果卻是——

靳家公主隻是稍微垂了垂眼瞼,臉頰染上淡淡的紅暈。

這樣的默認式態度助長了一個男人的色膽。

宋其衍探過身子,慢慢湊近靳子琦,用右手捧住她的臉,低下頭吻了她。

真的隻是蜻蜓點水的一吻。

他用鼻尖抵著她的鼻尖,薄唇距離她的唇瓣不足一厘米,氣息纏綿,低聲喃語:“再親一下吧,親一下。”

說著迅速地往她柔軟的芳馨上一啄,一邊觀察著她的神情變化。

靳子琦赧然地抿著唇角,卻沒有因為他的失信而羞惱。

然後她的後頸被一股力道往前一按,她的唇重重地壓在他薄削的唇上。

他不給她任何反悔的機會,撬開她因為鬆懈而微啟的雙唇,和她的舌尖糾纏在一塊兒,溫柔而用力地展開這個熱切的吻。

也許是剛經曆過一場死亡,所以彼此吻得格外動情沉醉。

宋其衍覺得整個世界都在自己的懷中,這輩子從沒這麽滿足過。

他一邊緊張提防著靳子琦的突然炸毛一邊又暗自得意。

直到許久之後才心滿意足地放開她。

望著因為窒息而漲紅臉的靳子琦,就像是一朵綻放到極致的芍藥。

妖嬈中透著幹淨的淳樸。

一時沒忍住,又偷偷親了親她的臉頰,涼涼的,香香的。

宋其衍把自己一張很燙的臉貼在她的臉上。

……

雨後天晴後的晚霞透過窗台,傾灑在病房的地麵上,淡淡的黃色。

也拉長了兩個相擁的身影。

“四年前那場車禍我忘記了很多事。”

靳子琦輕然的聲音飄繞在空氣裏,“也同樣忘記了很多人。”

宋其衍有瞬間的怔愣,他扶起靳子琦的肩,望進她的美眸裏,“你失憶了?”

如果真是失憶了,那麽四年前他出現在她麵前她認不出他就可以解釋了。

卻也因為這個原因,讓他錯失了她四年。

甚至連她生下了他們的孩子他都不知道。

還以為那是她和別的男人的種而活活氣了四年。

靳子琦看著宋其衍千變萬化的表情,抿嘴笑了笑,握住了他的手,“不過沒關係,我剛才已經想起來了。”

“雖然並不完整,但我想起了你,我上次問你我們是不是認識,你說要我自己想起來,現在我真的想起來了。”

宋其衍臉上閃過驚喜,他反握住她的手,“那你想起了哪些事,譬如……”某某是我們的孩子。

靳子琦凝望著他期待的表情,醞釀了片刻才慢慢開口,“想起下雨天你為了給在學校的我送傘,從你打工的地方換了四趟車又因為堵車一路跑到教室。”

她緊緊地盯著他的臉,想在那裏找到一點興奮激動,但宋其衍卻因為這句話而微微擰起了眉頭,臉色也不再像方才好看。

那雙敏銳深邃的黑眸注視著她,“還有別的嗎?”

他的反應和她設想的並不相同,難道是她記錯了嗎?

靳子琦抿了抿嘴,在他的追問下,還是繼續把自己記得的內容告訴他,“我快要過生日的時候,為了給我準備禮物,你去兼職三份工,每天三個地方跑,我問你為什麽那麽忙,你卻告訴我你在準備夜大的考試。”

宋其衍默不作聲,隻是靜靜地聽著,但是他的神情過於平靜,就像是一個局外人在旁觀一個故事,而非深陷局中之人。

她努力回想著那些片段,“我想起我還會彈鋼琴,而你總是用小提琴配合我,我記得也不是很清楚,隻是這麽個大概意思,不然不會連你的長相都看不清。”

宋其衍沉默著,很久的很久,他捏了捏她的手,眼神幽深:“你真的記不清我的臉了嗎?”他的表情從未如此慎重過。

靳子琦搖頭,她不想騙他:“看不清。”

宋其衍低垂的眼睫覆蓋了他眼底的情緒,聽到她的回答,掀起眼簾,嘴角露出一個淺顯的笑,抬手摩挲著她鬢邊的碎發。

“看不清也沒事,過去的都過去了,重要的是現在和將來,既然忘記了那就重新開始,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靳子琦的目光落在他受傷的手臂上,柔和地一笑,“等你好了,我想聽你拉小提琴。”

宋其衍眸底閃過一縷幽光,快得令人無法捕捉到,他揚起笑容,“可能會讓你失望,我不會拉小提琴,你記錯了。”

“不會拉?”靳子琦有些難以置信,似在反省自己的記憶。

宋其衍點點頭,但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多加糾纏,牽住她的手起身,“畢竟忘記了那麽久,有些偏差是正常的,對了,我剛問過醫生,醫生說你是輕傷,可以立即出院,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靳子琦仰望著他,看到了他眉眼間的疲憊,不舍得再讓他浪費精力陪她一起去回憶。

他掌心的溫暖一直傳遞進她的心裏。

他說的沒錯,重要的是現在和將來。

這個願意拿自己的性命保護她的男人,一直都存在在她的生命裏。

……

負責來接送宋其衍的是一個叫鄒向的年輕男人,西裝革履。

他說自己是宋其衍的秘書,但靳子琦從未在宋氏見到過這號人物。

可能是宋之任新招聘來專程輔助宋其衍的。

這麽一想,靳子琦便沒有再多問。

她沒有直接讓宋其衍送她回家,而是先去商場買了套衣服和帽子。

她不願意讓家裏人看到自己受傷的樣子以免大驚小怪。

尤其是某某,才四歲的孩子,她不想給他的心靈留下不好的陰影。

回到別墅來開門的是虹姨,看到並肩站在一起的靳子琦和宋其衍有些吃驚,尤其是宋其衍那隻高高吊起的手臂。

但她還是恭敬地問候:“大小姐,宋先生。”不該問的不敢多問。

靳子琦往屋子裏大約掃了一眼,“虹姨,我爸媽和某某呢?”

“哦,老爺和太太晚上跟合作的客戶出去吃飯了,晚上會遲點回來,小少爺正在房間裏玩積木呢,要我去領下來嗎?”

聽到蘇凝雪和靳昭東不在家,靳子琦鬆了口氣,眼看虹姨就要上樓叫某某,忙開口製止,“讓他自己玩吧,我挺累的,先回房睡會兒。”

虹姨下去後,靳子琦才回身看向宋其衍,他一路上都沒說什麽話,她覺得他有些古怪,可又說不上來到底哪裏怪。

發現靳子琦盯著自己,宋其衍勾起嘴角,忽然傾身在她光潔的額頭落下一吻,“好好回房休息吧,明天見。”

靳子琦張開嘴想說什麽,但在他灼灼的眼神下語塞了,最終點點頭,進了別墅,隻是回頭的時候,宋其衍依然站在門口。

他正默默地注視著她的身影,目光複雜深沉,但在看到她轉過頭之際,他的眸光閃了閃,變得溫和動容,仿佛那刹那不過是她的幻覺。

“我……”靳子琦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宋其衍帶笑地看著她,似乎在等她繼續說下去。

靳子琦搖搖頭,衝他淡淡一笑,“沒什麽,你回去吧。”

“好。”宋其衍點頭,這一次真的轉身離開了。

望著他頎長的背影拉長在大理石上,靳子琦斂了斂自己的情緒上樓。

那一句話,她始終開不了口,她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是意境還是感情的程度,她一直想不清楚。

可是,當她打開臥室的陽台看到樓下還未曾離開的宋其衍時,恍然領悟,她少的不是意境或感情,而是一份勇氣。

他看到她出現在陽台上,立刻露出一個笑,然後準備往自己家裏走去。

定定地望著他獨自一人的身影,靳子琦的眼底含蓄起霧氣,她偏過頭平複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

然後她的雙手握著護欄,衝那道逐漸遠去的身影喚道,“宋其衍!”

宋其衍回過頭,望著陽台邊的靳子琦,戴著一頂軟布帽,穿著牛仔褲和t恤,就像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大學生。

她目光緊緊地鎖住他,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地認真道,“宋其衍,那晚你在遊泳池的問題我考慮好了。”

她看到宋其衍的身體震了一下,他垂下的右手因為緊張而握成拳頭,但他的臉上依舊是平靜如常,望著她,等待她宣布結果。

靳子琦克製著自己忐忑的心跳,思量了幾秒鍾,最終鼓起勇氣俯視著草坪上的宋其衍,“如果我答應,你還願意娶我嗎?”

——如果我答應,你還願意娶我嗎?

說完這句話靳子琦就摒足了呼吸,她一瞬不瞬地等待著宋其衍的回答。

可是,聽到這句話的宋其衍卻怔愣得杵在那裏,不再說話不再動作,就像是沒有生命的雕塑,佇立在靳家的庭院裏。

在靳子琦等得心裏的不安濃烈得要壓垮她時,宋其衍卻倏然轉身,在宋靳兩家別墅前的那塊大空地上狂奔。

“宋……”靳子琦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原本的恐慌被錯愕取代。

她站在陽台上看著樓下宋其衍一會兒跑到這,一會兒又跑到那,不知道在做什麽。

來來回回跑了將近二十幾趟,宋其衍才重新跑到靳家樓下,衝著陽台上的靳子琦喊,“靳子琦,你要不要嫁給我!”

他那雙漂亮的黑眸閃爍著欣喜的光芒,胸膛激烈地上下起伏,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方才聽到的,所以才想自己確定一次。

真正浪漫的求婚不該是鑽戒,玫瑰和新郎的跪地嗎?

靳子琦望著他忘乎所以的模樣,忍不住彎起嘴角,竟然忘記了這是露天,用同樣響亮的聲音回道,“好啊!”

得到了心底期待的答案,宋其衍再次傻愣地杵在那兒一動不動。

在靳子琦擔憂地想下樓去時,他卻又掉頭跑了,這次是跑得無影無蹤了!

——傻瓜!

靳子琦輕聲笑喃了一句。

不過這個傻瓜挺招人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