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久負人心

她問他,年藝不在嗎?

裴岩焦急的等待著,厲北聿安排的私人飛機已經抵達很久,但是遲遲未見兩個主人公的到來,他想著,不會是沈絡反悔,帶不回來了吧。

但是,他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沒多久,寬闊的大路上,就出現了熟悉的車子擺。

裴岩臉上略過一絲驚喜,大步的跑了過去,跑到了緩慢停下的車子旁邊,從c城別墅已經離開了好久,現在才到這裏,足以說明,這車開的有多慢

裴岩打開車門,要幫忙把沈絡抱出來,剛伸出去的手便被厲北聿按住。

“我來,你把後麵的東西找人都帶上飛機。”

裴岩點了點頭,訕訕的收回了手,自己剛才竟然當著總裁的麵去抱總裁夫人,真是嫌命活的長。

如今的厲北聿,卸下所有的冷漠,眸色柔軟,傾身去解開了她的安全帶,掰開她緊攥著安全帶的手,然後打開自己那邊的車門,下了車,走到另一邊,伸出手。

“我的輪椅呢?”她抬頭,聲音冷然。

推開他伸出的手。

“我抱你過去。”他已經彎著身子,再次伸出手瓜。

她不動,神情是說不出的倔強,日光斑駁,打在她垂斂的睫毛上,她緩慢的開口,“我不是個廢物。”

這話儼然觸及了厲北聿的死穴,他的神色僵硬了一下,緩慢的站直身子,邁開腳步,走到車後麵,打開後備箱,拿出裏麵折疊著的輪椅,熟練的展開,然後推到車門前。

沈絡一手扶著車框,一手撐著座位,咬著牙向下移動,隻一會,渾身便出了一層汗。

厲北聿握著扶手的手隱隱泛白,心裏有些東西緩慢的瓦解了。

終於,她做到椅子上,長呼一口氣。

她雙手放置來一邊,眸子清淡。

“我自己能走。”然後緩慢的推動輪椅,厲北聿的手隨著她的動作而緩慢的鬆開,最後無力的垂下,放在兜裏,他看了一會,才邁動腳步,快速的跟上。

黃昏時分,霞光披靡的順著機窗照進裏麵,她身上蓋著一個小毯子,腦袋倚在一邊,閉著眼睛休息。

厲北聿襯衫領口微敞,袖口也已經解開,露出健壯的手臂。

即使是這樣,還是悶得厲害,他偏頭,看著沈絡,女人神色安然,似乎沒覺得熱,他恍然的想到,她說的那句冷

五年沒見,原本就很沉斂的男人變得更加成熟了,心思也越來越難猜。

裴岩內心百感交集,看著兩個坐在一起,但是離得像是隔了十萬八千裏的兩人,就覺得世事難料,他早以為,那個女人隨著那場雪消弭在這個世界上了,沒想到還能再次見到她,他都是這樣的心情,那麽,那個男人呢。

他看著厲北聿,卻見男人神情柔軟,低頭看著睡著了的女人。

那一年冬月。

這個神一樣的男人的生活從天堂墜入了地獄。

厲北浩一把大火燒死了一切事物的禍端,也葬送了自己。

親眼見證那場火災的便是厲正南還有慕念。

厲正南自那之後一病不起,幾乎沒離開過醫院,慕念像是得了自閉症,沉默寡言,從來不和別人說話,見到厲北聿也不理睬,帶著怨恨。

而厲北浩的母親,得到消息後病了幾個月,沒了。

厲家那之後,盛負傳言,股票跌停,幾乎毀了厲北聿。

可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他生生的熬過來了,現在看他的眼神,依舊是往日的犀利,卻早已帶上時間的滄桑。

沈絡眼皮動了動,厲北聿偏過頭去,閉上眼睛,她睜眼時,隻看到男人的後腦勺,嘴角揚起一抹冷笑,她轉頭看向窗外,看這個時間,淩晨應該就可以到s市了。

以裴岩的視角看去,沈絡望向厲北聿的眸光他看到清楚,那眸色,分明帶著意欲不明的冷,明明是悶熱的空間,他的身子忽的就涼了。

的確如沈絡所想,淩晨一點半,私人飛機準時降落在s市郊區的一處新開辟的跑道上。

除了下飛機的時候,沈絡是拒絕厲北聿幫助她的。

外麵稀稀拉拉的下著小雨,她隻覺得冷,秀眉微蹙,她最討厭的便是下雨,下雪和沒陽光的日子

很快,厲北聿撐了一把傘過來,他把傘插在輪椅固定可以放置雨傘的位置上,把裴岩遞過來的西裝披在她的身上,推著她向前走。

“路滑,我推你吧。”沈絡剛欲開口說的話頓住,眼神微冷,也沒有出聲。

這個時間,這個位置,很難打到車,裴岩早已安排好了。

很快,車子就司機開了過來。

但是沒想到的是,厲北聿擺了擺手,聲音清冷的說道:“你們開車先走吧,我想走走。”

裴岩突然有些為難,這淩晨還不到兩點,上哪裏有車,還下著雨,要是一直走到家裏,那怎麽也得五六個小時。

沒顧他的反應,厲北聿推著輪椅上的女人徑直

走了,裴岩歎了一口氣,坐在車上,緩慢的跟在後麵,這一跟,就跟到了天亮。

沈絡看著現在的城,變化不大,隻是更加繁華了,雨似乎是沒有要停止的趨勢,愈來愈大。

但是厲北聿一直安靜的推著輪椅,好幾個小時以來,什麽也沒說。

厲北聿本來整潔的頭發,濕漉漉的,身上除了一小結手臂,沒一處是幹的。

到家的時候,他拿下輪椅上的雨傘,撐著力氣,連輪椅帶人都抬進屋內,小心的檢查了她身上有沒有被雨淋的地方,她的鞋麵濕了,厲北聿伸手脫下她的鞋,用毛巾擦了擦她的腳,然後拿起一雙棉拖,慢慢的套在她的腳上,沈絡沒有低頭,隻是冷然的看著這闊別五年的地方,沒有想象中的煥然一新。

“年藝不在麽?”她說這話的時候,厲北聿的手指蜷縮了一下,隨之恢複正常,把濕鞋還有濕襪子放在一邊。

“嗯。”厲北聿的臉色沒什麽波動,沈絡目光定定的看著厲北聿,笑了一下。

手指推動輪椅,離開了厲北聿身邊的範圍。

他默然的佇立在那裏,看著她向前的背影,眼眶酸澀,恨他也好

手機震動,他轉身接起,衣角還慢慢的向下滴著水,他邊聽電-話,邊脫著上衣。

“厲先生,慕念在學校又和同學打架了,你今天什麽時候有時間,抽個空過來吧。”那邊的人是慕念的老師,話語一副為難的樣子。

“我知道了,等會就過去。”厲北聿蹙眉,掛了電-話。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接到老師的電-話了,自從上了初中後,慕念從來不好好學習,三天兩頭的逃課,抽煙打架,似乎已經成了家常便飯,厲正南一把歲數了,也管不住這孫子,厲北聿又忙,也無暇顧及。

沒時間洗澡,換了身幹淨的衣服,他走到沈絡的旁邊,低下頭問道。

“要上樓嗎?”

沈絡沉默了稍許,搖了搖頭,“你要是忙,你就走吧,你不在,我也不至於死在這裏。”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給了厲北聿心口狠狠地一擊。

厲北聿的臉色帶上寒意,連手指都是僵硬的。

“以後,不許隨便說死這個字。”他表情嚴肅,情緒複雜到眉心根本就舒展不開。

“怎麽,你怕啊。”沈絡把輪椅轉了個圈,微笑中藏有一絲冷意,“你放心,在你死之前我是不會死的。”

他的眉終於舒展開,神色不在陰沉,“那就好。”

他說完,便轉身拿起車鑰匙出去了。

…………

慕念所上的學校離家裏很遠。

厲北聿驅車趕到的時候,就直接去了他班主任的辦公室,進門的時候,慕念偏頭,臉上毫無悔色,厲北聿的眸色冷了些。

“慕念,你給我過來。”他厲斥出聲,大力的拽過孩子的胳膊,那老師看厲北聿來了,便站了起來

“厲先生,你侄子這周隻來上過兩次課,今天還把張先生家兒子打傷了。”

厲北聿偏頭,這才看見,辦公室裏還有一個孩子,長得胖胖的,身後還站著一個大人,估計是那孩子他爸。

張先生看慕念的家長來了,拉著自己的孩子上前,指著孩子青腫的額頭就一陣子不依不饒。

“今天,你要是不給我們一個說法,我就去告你們。”

厲北聿皺眉,收緊牙關,嗬斥道:“慕念,道歉。”

誰知道慕念抬起頭,神色倔強,“不是我的錯,我幹嘛道歉。”

“你打傷人就是不對。”

“他就是欠揍,活該。”

張先生見慕念這樣的語氣,氣就不打一處來,挽起袖子就要扇慕念一巴掌,厲北聿伸手抓住,把他的手甩開。

他陰鶩的眸子倒是嚇到了那張姓的先生,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隻覺得眼熟,後知後覺的響起,他不是s市的黃金先生麽,雖然害怕,但是心裏也湧上些想法。

“厲先生,要麽你家孩子轉學,要麽就給我道歉。”

“你要多少。”他沉靜著眸子,眉目一凜。

張姓男子一愣,沉默稍許,似是在思考,“你看我兒子腦袋,青了這麽一大片,怎麽也得做個全麵的檢查,要是腦震蕩了怎麽辦。”

“一萬夠不夠。”

“憑什麽給他錢,本來就是他先不對的。”慕念喊著。

厲北聿臉色更加陰沉,瞪了他一眼。

誰知道慕念像是一匹脫韁了的野馬,甩開厲北聿鉗製著他的手。

厲北聿淡漠的拿出錢包,抽出一遝紅色的毛爺爺,扔在旁邊的桌子上,不理會旁邊老師詫異的眼神,便拉著慕念出去了

車上,厲北聿冷著臉。

慕念心裏念念不平,氣的臉都紅了,“本來就不是我的錯,是他先出口成髒的。”

“你打人就是不對。”

“你又不是我爸,你憑什麽管我。”

厲北聿臉色一暗,猛地刹車。

“慕念!”這一聲斥責多少帶了些情緒。

慕念住嘴,不敢吭聲了,厲北聿的眼神過於可怕,滲的他恐懼。

半晌,厲北聿寧了寧神,車子重新發動,這一回,卻是帶著慕念去了醫院。

走到厲正南的病房,厲北聿把慕念推了進去。

“怎麽這麽對孩子呢。”厲正南見厲北聿那麽對自己的孫子,心下不爽,從病**坐了起來,有些生氣。

“慕念也不小了,要是實在不是念書的料,還不如早放軍隊裏鍛煉鍛煉。”

厲正南沉默著,這老二似乎不喜慕念這孩子,自打這孩子回來後,基本也不回家住,也不照顧。

“也好。”厲正南沉默良久,緩緩出聲。

厲北聿冰涼的眼神掃了慕念一眼,便轉身走了。

厲正南看著兒子的背影,歎了一口氣,兩鬢花白的頭發似乎又增了少許。

……

半個小時後,厲北聿的車駛向別墅區。

停好車後向著門口走去。

進門的時候,他看見沈絡坐在沙發上,安靜地看著書,他眸光看了一眼放置在一旁的輪椅,大步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