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亂中世紀

第594章 裏格尼茨的孤雲

第五百九十四章 裏格尼茨的孤雲

布雷斯勞公爵拉法瓦?弗洛斯拉夫斯基,並不認為自己的血統比誰差,但主並沒有立即賜予他相應權利,而是諸多考驗。哥哥亨利始終壓他一頭,使他成為有名無實的布雷斯勞公爵,他沒有抱怨,在多年前那場浩劫中,他幾乎為教會,為西裏西亞流盡最後一滴血。可是,在波蘭那幫堂兄幹涉下,嫂子帕特裏西亞繼承爵位。世事弄人也罷,眾親戚的確是為西裏西亞著想也罷,他隻弄清一件事:一切隻能靠自己。

現在,他入住這城堡,入住裏格尼茨。雖然另一個堂兄上西裏西亞公爵正帶人圍攻布雷斯勞,也許打著占據布雷斯勞後自立為西裏西亞公爵的主意;雖然各地貴族和商人意圖將西裏西亞改為共和製,並擁有足夠實力;雖然波西米亞的胡斯黨人妄圖討好艾利什卡,將西裏西亞並入波西米亞,他畢竟是入住這裏。

這也許是開始,也許是終結,他並不清楚,但他很明白,有些事情必須麵對,比如黃胡子。

昨天傍晚,黃胡子到達亞沃爾的消息傳來,貴族們張皇失措,商人們滿臉鄙夷,塔博爾軍隊的統領閩采爾鎮定自若,他卻在回憶多年前裏格尼茨那張揚的金色身影。

黃胡子帶來四千軍隊,加上布雷斯勞的,不過萬餘,跟閩采爾呈報的西裏西亞五萬正義軍隊相比似乎並不多。閩采爾還說了,五百塔博爾士兵就能擊潰一萬騎士。可他就是心中不安。當年那金色身影很難與現在如日中天的黃胡子劃等號,但那威名和顧忌毫不遜色,一切都那麽虛幻不可捉摸。

必須跟大*蘭公爵聯係,必須讓堂妹海德維格說句話,一夜未睡,他心頭有了定論。

還沒起床,四歲的小兒子就溜進來搞怪,他很想跟小家夥鬧一會,最終還是留下妻子的抱怨和那張怏怏不樂的可愛笑臉離開臥室。剛出門,親信匆匆趕來,臉色難看的說:“我的公爵,黃胡子正準備攻城。”

黃胡子?攻城?拉法瓦心頭一跳,扭臉看走廊盡頭暗淡的窗欞,又覺得不可思議。不,這正是黃胡子。定定神,他問到:“怎麽回事?多少人?布雷斯勞那邊呢?”

“他自己帶的那四千人,好像沒有後援,布雷斯勞暫時還沒消息。”小心回應,親信又不安的補充:“還有,他一晚都在外麵進攻村鎮和城堡,周圍幾十裏內好像都被攻占了,那近衛隊…”

“什麽?”拉法瓦終於睜大眼睛。十幾座城堡,私兵等各類軍隊萬餘人,怎麽可能?

這就是黃胡子。深吸一口氣,拉法瓦低聲說:“不要管閩采爾說什麽,我們的人盡量向這裏靠攏,準備固守城堡。還有,想辦法跟大*蘭公爵聯係,該說什麽你知道。”

親信剛會意離去,閩采爾帶著幾個隨從又趕來。早就看夠那張農夫的臭臉,拉法瓦還是親切上千問候。畢竟,塔博爾派在波西米亞將奧地利和巴伐利亞打得落花流水不是吹牛,也許還有希望。

隻可惜,農夫就是農夫,閩采爾一臉疲憊,卻自顧自說:“公爵,情況你應該知道了。黃胡子帶來的都是騎兵,攻城應該隻是示威,我們要趕在布雷斯勞出問題前解決他。他在南門進攻,不可能兼顧其餘地段,我的屬下會在城頭將他重創,隨後,希望公爵的騎士能出城從側後襲擊,我會做出相應配合…”

是麽,好像也有道理。拉法瓦心頭稍微鬆快了。

閩采爾匆匆離去,等拉法瓦穿戴好鎧甲,帶著隨從走出城堡,已經天光大亮。吩咐自己的軍隊在西門集結,他還是趕往南門,無論如何,要看一看。

黃胡子這外號像是魔咒,本就紛擾的城內更加混亂。市民不見蹤影,各類私兵和“起義者”要麽亂糟糟趕往南門,要麽趁亂攻擊民宅,弄得城內烏煙瘴氣。

循著隆隆炮聲,拉法瓦來到南門,這裏已是私兵的海洋,搬運防禦器械,燒煮熱油,堵塞城門,像是每個人都在忙碌,又像是所有人都在添亂,隻有城頭閩采爾千餘人馬還算有條理,不時騰起的白煙昭示戰鬥剛剛開始。

一上城樓,拉法瓦頓時心頭一緊。護城河外三百餘碼,熟悉的骷髏騎兵排成密集陣列,鐵板似的壓在那。他們後方,青灰色的野牛騎士如此遠距離仍像鐵角猙獰的丘陵,周圍排列整齊的騎士槍則展現那狂人的恐怖趣味。更奇怪的,這家夥不知怎麽弄出幾輛攻城車,雖然簡陋,聳立在那仍讓人心裏發毛。

自己這邊,閩采爾軍隊未攜帶大口徑臼炮,骨架炮等輕炮射程最大不過有二百餘碼,此時除了在黃胡子陣前激起點泥塵,再沒什麽效果。而骷髏騎兵正好整以暇向城頭拋射,雖然羽箭零落,城頭一小會功夫就響起十餘聲慘呼。

“停止炮擊等他們發起進攻再開火弓手換上火箭,準備摧毀攻城車”閩采爾嘶啞的呼喊讓城頭沉寂下來,但城下帶來的壓迫感更加濃鬱。可笑的,他們是居高臨下…

又看一會,還沒思索好該幹什麽,骷髏騎兵離開一道縫隙,那金色身影舉著白旗,帶著十幾個野牛騎士向城下開來。也許是白旗起了作用,也許是大家被龐大的野牛騎士震懾,反正,伴隨著沉悶蹄聲,黃胡子施施然來到護城河前方。

“打開城門大家應該知道我是誰,也該知道,我從不願製造無端的痛苦。大家更該知道,我以神聖之名來到這裏,任何抵抗都是徒勞。”將城頭掃視一遍,黃胡子平靜的說到,但聲音卻詭異的充盈每個角落。

拉法瓦舉得喉嚨發幹,舔了舔嘴唇,正盤算是否露麵,那邊閩采爾喊到:“黃胡子,不要用你那套虛偽的假象嚇唬我們。為了真正的信仰,為反抗教會無恥貪婪的搜刮,為推翻腐朽貴族殘暴的壓迫,我們站起來,整個西裏西亞站起來。你以為,憑你這幾個華而不實的三流傭兵就能讓我們束手投降?”

“華而不實的三流傭兵?也許吧,不過他們為神聖使命與奧斯曼人殊死搏鬥的時候,你閩采爾正帶人劫掠他們的補給。”

說完,黃胡子不再理會閩采爾,邊掃視城頭,邊說:“女公爵如何對待大家你們知道,你們犯下什麽惡行心裏也清楚。半天時間,你們隻有半天時間悔悟,然後等待法庭審判。”

那眼神很平淡,或者說,根本就看不清,可拉法瓦隻覺得涼氣從腳底透入,順著脊柱直達頂門。黃胡子調轉馬頭離去,那蹄聲又一下下踩在心頭,緩慢而窒息。一直到那身影融入遠處隊列拉法瓦才感覺透出口氣,看看四周,他心裏好受些,別人似乎也是如此。

“他是在恐嚇布雷斯勞的軍隊不可能…”閩采爾最快緩過神,可反駁的話語說到一半就怏怏打住,轉而狠厲的約束士兵準備防禦,隻可惜效果不佳。

他這是拖時間,等近衛軍來合圍,應該帶人離開這裏。不行,逃不過骷髏騎兵。應該下去向他謝罪。不行,帕特裏西亞死了,他不會原諒任何人。無數念頭在拉法瓦腦海中糾纏混戰,卻沒有一樣顯得合理。

他轉而關注黃胡子,卻見幾輛攻城車緩緩被推至二百碼左右,許多應該是臨時召集的農夫開始依托攻城車構築陣地,防禦陣地,後方骷髏騎兵和騎士則搭建營帳開始休整,悠閑的像是在自家後院。閩采爾指揮人手嚐試著攻擊一會,見沒效果,對方又顯然是在拖時間,悻悻作罷,看著他們構築無用的壁壘。

好天氣,太陽慢慢爬上蒼穹,可城頭氣氛越來越緊張。明知道黃胡子在幹什麽,那半天時間警告卻像魔咒般縈繞在耳畔。城頭士兵要麽紮堆議論,要麽發呆,沒幾個能打起精神。拉法瓦時而跟親信私語商量,時而發呆,浮上心頭的卻更多是小兒子可愛小臉。

時間飛逝,接近正午,黃胡子的騎士和士兵紛紛走出帳幕跨上戰馬,幾輛攻城車緩緩啟動,向城下開來。沒一會,攻城車推至一百碼外,推車的夫役卻一窩蜂逃回去。大家正錯愕,骷髏騎兵順著攻城車讓出的口子湧出壁壘,潮水般撲過來,後方騎士團也奔騰而動。

讓重騎兵衝擊城牆?這家夥瘋了?大家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還未想到如何應對,腳下微微震顫,似乎有什東西從地底湧出,隨後地動山搖,城門樓轟然垮塌。

都結束了,回家,帶兒子離開。從煙塵中晃出來,拉法瓦隨著人流掙紮著跑下城牆,而整個城池似乎都在惶恐中震顫。

吊橋附近護城河被城坍塌的城門樓湮平,骷髏騎兵已經跳下戰馬順著斜坡撲上城牆。劉氓沒跟著衝上去,而是帶著近衛隊緩緩奔向東城門。

一群礦夫從壁壘後方壕溝中爬出,木訥中帶著些許興奮。走過他們身畔,劉氓停下,卻沒說話,而是伸手指指自己,指指他們,又指指蘇台德方向,露出一絲笑意。

來到東城門,吊橋正緩緩放下,城池內卻詭異的平靜。劉氓沒覺得有什麽奇怪,征戰已經成為習慣,勝利也隻像慣常醇酒,腦海中隻是掠過當年的感慨。

一群群私兵呆立路邊,看著他走過,然後默默扔下手中武器,等著骷髏騎兵收攏押送。走到熟悉的教堂旁,他勒住戰馬,仰臉看了會,一片孤雲飄之鍾樓上方,光線明滅不定,卻淡然舒緩,他嘴角也隨之露出一絲笑意。

沒有什麽磚頭砸下來,趕來的約瑟夫鬧不清他在想什麽,猶豫片刻才低聲說:“陛下,胡斯黨人軍隊已被殲滅,但統領托馬斯?閔采爾逃脫,布雷斯勞公爵投降,要求見您。布雷斯勞方麵…”

這些家夥總有辦法逃跑,也喜歡逃跑。劉氓多想,而是打斷約瑟夫匯報,回身看著他,輕輕呼出一口氣,問:“找到了麽?”

約瑟夫一怔,茫然四下看看,視線投向教堂。約瑟夫踟躕著想說什麽,劉氓不再理會,跳下戰馬,默默走上台階。

到了門口,他心頭莫名湧上慌亂,整理下披風才走進已被搶掠一空的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