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天下烏鴉一般黑
認真考慮了很久，王觀五指張開，遲疑道：“大爺，這個數，怎麽樣？”
“五千？”曹大爺眼中充滿了狐疑。
“哪能啊，是五萬。”
王觀哭笑不得，明知道曹大爺精明，他怎麽可能心存僥幸。反正，漫天要價，落地還錢，王觀幹脆報了個心裏最低底線，看看曹大爺的反應。
其實，交易就是這樣，你揣測我的心理，我摸你的底細，大家相互妥協，最終成交。
“拿能出五萬，看來你的積蓄可不小。”
曹大爺笑了笑，想了不想，直接把價錢提了三倍，開口道：“十五萬，箱子你搬走。”
“大爺，我要的是墨錠，不是箱子。”王觀說道，心裏卻有幾分輕鬆。畢竟，十五萬的價格，也在他接受的範圍內。
然而，王觀卻沒有表現出來，要知道交易還沒有成功。如今的社會，誠信缺失，連簽好的合同，都可以毀約。更不用說，東西沒到手的情況下，曹大爺隨時可以反悔。
“大爺，我的積蓄可不多，五萬塊可是我打工幾年，省吃儉用，一點一滴的積攢起來的全部身家，再多就沒有了。”
王觀也不算睜開說瞎話，他打工兩年多時間，別說五萬塊，有五千就算不錯了。
“嗬嗬，大侄子你蒙我。”曹大爺笑道：“不要以為我不知道，瓷都可是大城市，在那裏工作，怎麽會沒錢。再說了，買我這東西，你轉手就賣出去了，肯定能賺不少。”
“大爺，我不是說過了麽。這東西，喜歡的人，才會花錢買。不過，這樣的人，就算在瓷都這樣的大城市，也比較少。”
這個時候，王觀純粹忽悠了：“運氣好，才能賣得出去，要是運氣不好，就隻能壓在我的手裏了。說起來，這事也有點兒風險。”
“好像也是……”
曹大爺心裏覺得也對，畢竟這些年來，他看過很多人，到村裏收各種東西，有破碗瓷器、金銀銅鐵、家具木椅，就是沒見有人收過這種墨塊。
覺得王觀的話可信，曹大爺低頭想了想，退步道：“那十三萬吧。”
“六萬！”
王觀搖頭，伸手比劃。
“你不是說沒錢了嗎。”曹大爺懷疑起來。
“大爺，按你這樣說，我幹脆不加錢了。”王觀哭笑不得，辯解道：“我確實沒那麽多錢，但是隻要價格合適，我可以找人借啊。隻要賣得出去，我多少有些賺頭。不過，能夠賺多少，就要看運氣了。要是賠了，我就虧大了。”
“這麽好的東西，怎麽可能賣不出去。”
曹大爺笑道：“你賺錢，也不能讓大爺吃虧啊。大家都是自己人，就別耍那麽心眼了。你給大爺報個實價，最高能給多少？”
王觀沉默不語，手指在桌上敲打，慢慢的盤算起來。曹大爺也不催，又卷了根煙，悠然的吞吐起來。
時間慢慢的流逝，曹大爺已經抽了兩根煙，看見王觀還在猶豫不決，終於忍耐不住道：“大侄子，想那麽多做什麽，就是一個價的事。合適就合適，不合適就算了，有必要憋著麽。”
王觀皺眉，長歎，咬牙道：“八萬！”
“再加一萬，九萬，東西就歸你了。”曹大爺斷然道。
“呃……”
王觀想了想，弱聲道：“能不能再減五千？”
“成交。”曹大爺拍案而起，伸手道：“錢帶來了麽？”
“無緣無故的，誰會帶那麽多錢。”王觀一怔，摸了摸空癟的口袋，有幾分無奈，抬頭道：“錢在銀行裏，大爺你是想要轉賬，還是要現錢？”
“最好是現錢。”
看見王觀的反應，曹大爺眼中有幾分放心。他突襲般的伸手，就是想看清楚王觀的反應。如果王觀馬上拿出錢來，就說明早有準備，別有用心。
沒帶錢來，反而能夠證明王觀的話比較可信，真是無意之中來到這裏的。
王觀沒有多想，聽說曹大爺要現金，抬頭看了看天色，覺得時間充足，立即點頭說道：“沒有問題，不過你要等一等了。我還要回縣城，才能湊足錢來。”
“沒事，你去吧。”曹大爺笑道：“放心，人和東西都在這裏，又不會跑。”
王觀點了點頭，走了出去，返回小舅家。
在路上，看不見曹大爺的房屋之後，他的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才花八萬五千塊，就買了一箱古墨，應該是占了大便宜吧。”
沒有想到，探親而已，還有這個意外之得。不過在興奮之餘，王觀又有幾分良心不安，這樣忽悠一個老人，是不是有些不道德啊？
“小舅。”
滿懷心事，王觀回到了小舅家，發現小舅已經送飯回家，正在門前的坪地上幹些雜活。
“這麽快就回來了？”小舅有些驚訝道：“我還以為，你二舅會留你吃晚飯呢。”
“我沒去二舅家。”
這時，王觀忽然心中一動，解釋道：“剛才，我走天半路，一戶人家門前，好像很熱鬧，我有些好奇，就進去了……”
王觀一五一十的把剛才的事情告訴了小舅，隻不過隱瞞了他後來花八萬多買下一箱古墨的事情。畢竟，兩代人的觀念不同，小舅肯定會覺得，他買那些東西，肯定是吃了大虧。
說完之後，王觀有些感歎道：“這個曹大爺，還真有幾分傲骨。知道對方是當官的，死也不肯把硯台賣出去。”
“嘿，小觀，你錯了。”
就在這時，小舅漫不經心的嗤笑道：“他不是有傲骨，而是嫉恨那些當官的。”
“怎麽說？”王觀一怔，忽然有些明白過來，猜測道：“難道曹大爺，以前受到一些官員的壓迫，所以覺得天下烏鴉一般黑……”
“哈哈，你不知道，就別亂猜。”
小舅揮刀，斬斷了一根竹節，隨口道：“這事，你問別人可能不清楚，我倒是了解一些。你知不知道，那個曹大爺，以前是做什麽的？”
王觀搖頭，不想猜了，直接問道：“他是做什麽的？”
“造/反/派的頭頭！”
小舅把斷竹節收集起來，逐一破開，帶著輕蔑的語氣道：“什麽祖上做過大官，寶貝是祖上留下來的傳家寶。老一輩的人，誰不知道，他曹家是八代貧農，能有什麽寶貝留下來。不過，在那個越窮越光榮的年代，他靠著這身份飛黃騰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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