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在上,我在下

一擊必殺

一擊必殺

大秦極重孝道,輕易不能違抗父母之命。

夏玉瑾幼時多災多難,全憑母親疼愛,百般照料,才活到今天,對母親更是敬重。

葉昭失去雙親後,懂得親情可貴,她愛屋及烏,也對安太妃很孝順,經常上門探望參拜,縱使被對方厭惡,也從不出言頂撞。

安太妃不算蠻不講理的老人家,奈何這個媳婦太與眾不同,太不守規矩。每次家中聚會,她在跟前服侍,言行舉止,總能鬧出點笑話和亂子,那份“孝順”實在讓循規蹈矩過了大半輩子的老人家難以消受。

強悍的媳婦,軟弱的兒子。

讓人都很難不對這樣的家庭關係心存偏見。

安太妃派人密切注意南平郡王府的一舉一動,傳回的消息也多半是“郡王爺給夫人逼著去蹲火盆了”“郡王爺又給氣跑了”“郡王爺跑去玩夫人的馬,差點被馬踹了”“郡王爺給夫人試藥”“郡王爺好久沒去妾室房間了”諸如此類的話題。再加上前陣子的兒子要“納”柳姑娘,卻被葉昭“棒打鴛鴦”慘淡收場事件,簡直……

可憐天下父母心。

安太妃越發覺得寶貝兒子過得淒涼無比,日日心酸,想起都要掉兩滴眼淚,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就要想方設法去撐腰找場子。

來到兒子府上,她越發覺得不像話。

堂堂郡王府,門口居然還有乞丐在徘徊?

當那個又髒又臭,滿臉傷疤的瘦弱男人撞到馬車前,啊啊亂叫的時候,她嚇得差點尖叫。還是車夫眼明手快,兩鞭子狠狠抽過去,將那窮瘋了的爛貨趕走。

安太妃失魂落魄,入府後捧了半天心肝,念了幾百聲佛,方平息下來,然後派人發作門房:“哪有讓乞丐野狗在王府外頭亂轉的道理?玉瑾身子柔弱,被衝撞了怎麽辦?”

門房委屈:“是個不知哪裏流落來的啞巴乞丐,天天在門外轉悠,我們喝罵過,楊姨娘說啞巴可憐見的,也賞過他二兩銀子,讓去自謀生路,可惜那人不要臉,也說不通道理,去了又來,跑得又快,我們念著郡王爺心善,也不好下狠手……”

“窩囊廢!”安太妃大怒,親自派出幾個精幹侍衛,去處理此事,務必打得那混蛋無法再登門為止。.

夏玉瑾在花廳外,見母親發脾氣,便縮了許久,待她怒氣稍平,才堆著滿臉笑意,歡歡喜喜地走了進去,先半眯著眼睛打量半晌,再行大禮,“抱怨”道:“母親配上這簪子,年輕得差點讓兒子認不出了。”

“混賬貨,盡亂說話,”安太妃錘了他兩拳,“這梅花喜鵲連環簪子不就是你前兩天送來的嗎?”

夏玉瑾邊躲邊笑:“聚寶閣老板果然沒坑我,這玩意就是流行好看。若娘喜歡,我下次找他買個幾十支,讓娘天天換著帶。”

安太妃給他這番胡言亂語,折騰得脾氣都沒了,狠狠“呸”了他好幾口,心裏想到兒子孝順,還是有些歡喜的。

夏玉瑾又問:“江北回來,你看我是不是養胖了圈?”

安太妃心疼地摸摸他的臉:“瘦了,下巴都尖了。”

夏玉瑾點頭:“還得在家養。”

雖然婆婆有各種收拾媳婦的權力,奈何葉昭氣勢太強,站在她麵前,抬頭仰視,讓人怯場。安太妃不敢當麵為敵,見兒子還摸不清頭腦的傻瓜樣,婉轉建議:“若是在家裏不自在,不如回安王府住幾天?”

“都分府了,哪好意思老打擾大哥,他看見我,臉黑得和鍋底似的,動不動就抓過來訓話,什麽‘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什麽‘玩物喪誌’,什麽‘先天下之憂而憂’,聽得人耳朵起老繭,還不準我靠近小侄子,說是怕帶壞了!娘,你說他混賬不混賬?!”夏玉瑾每天忙著和媳婦造小小昭,哪有心思去別處?不但婉拒母親的好意,還摸著自己老被揪的耳朵,順便給禍害者上點眼藥。

安太妃琢磨了半晌,猶豫:“兒啊……你哥好像沒說錯啊?”

夏玉瑾抱怨:“誰經得起一天三頓訓啊?”

安太妃知道大兒子性格耿直,每次見弟弟遊手好閑,就忍不住要抓來教訓。偏偏小兒子生性跳脫,受不得拘束,兩人雖親,性格卻怎麽也合不到一塊去。大兒媳忙著當家,孫子年幼,實在顧不得這個已成家立業的兒子。

她無法強求,隻好再問:“你今年都二十有餘了,什麽時候才讓我抱孫子?”

夏玉瑾心知不妙,臉上依舊平靜:“急啥?”

安太妃見他不上道,再問:“我聽說葉昭的肚子,似乎有些問題?”

夏玉瑾裝傻:“哪有問題?”

安太妃急得跺腳:“太醫都說了,還瞞我?”

夏玉瑾無奈:“不過是小問題,調養調養就好了。”

安太妃焦急:“可太醫也說她行軍打仗那麽多年,冰天雪地的,弄壞了身子。女人這事說不準,誰也沒把握徹底治好,萬一她就是生不出怎麽辦?”

夏玉瑾勸道:“這才調養了兩個月呢,哪知道結果?”

安太妃試探:“若是你擔心媳婦那邊的脾氣……就由我出麵,給你塞兩個長得普通點的老實丫頭,暗度陳倉,等生了孩子再過繼到她名下,把丫頭賣了完事。”

夏玉瑾差點噴了:“犯得著那麽麻煩嗎?”

安太妃扭手帕:“我也是擔心啊,那葉昭性格那麽野蠻,你娶了她,連個妾都不敢碰,到現在都沒兒子……咱們家是吃虧吃大了。”

夏玉瑾扭捏:“那個,相處久了,阿昭還不錯,日子過得也可以,兩口子哪來的什麽虧不虧,我父親不是也沒庶子嗎?”

“你不知道,那是……”安太妃想起自己以前的萬般手段,陣陣唏噓,待晃過神來,發現兒子腦子給媳婦哄迷糊了,趕緊強硬道,“反正葉昭不行,她哪有媳婦的樣子啊?”

夏玉瑾:“真不行?”

安太妃:“子嗣大事,要謹慎。”

夏玉瑾知道母親死腦筋,認準的人就不輕易改變觀點,他換了個方向進攻:“娘,你想想,我和大哥身體都不好……”

兩個兒子,一個殘疾,一個先天體弱,安太妃想起這事就難受:“所以我希望你們快點添孫,讓家族繁榮,讓你父親在天之靈也有個安慰。”

夏玉瑾祭出殺手鐧:“娘,你再想想,葉昭那身子骨多壯啊?若是她給你生個長孫,肯定熊腰虎背,力舉千鈞,壯得和頭牛似的!還用得著日日提心吊膽嗎?”

一擊必殺,正中紅心。

安太妃站在原地癡癡想象許久……

塵埃落定。

安王府內,各色各樣的補品,源源不絕送來,還夾雜著安太妃親自求的送子觀音圖,安王妃親手做的百子百孫被等等,還慈眉善目地派人叮囑:“千萬要放寬心,養好身子,安王這脈就靠賢媳傳宗接代了,若妾室和丫頭敢鬧事,就狠狠收拾,別讓她們翻天了。”

葉昭受寵若驚,坐立不安:“娘怎麽忽然?”

“日久見人心,總會想通的嘛。”夏玉瑾一邊喝十全大補湯一邊滿不在乎地吩咐,“再來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