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未知
三月底，乍暖還寒的時節，宮裏本該準備著聖駕移居暢春園的事宜，但因著朝中官員這幾日不停歇的往上遞奏彈劾皇家城建的折子，而不能成行。
滿朝上下風雨欲來。
所有彈劾皇家城建或者出海船隊的折子，康熙都讓人留中不發了。
然而，洶湧而來的折子，不僅讓康熙心驚，更讓康熙不由得思索起來，出海難道真的是個擾民的事情，皇家城建日常行的事也真的很是擾民嗎？
康熙的想法，此時正在上書房讀書的弘暉不清楚，他剛又得了先生的誇獎，弘晴和弘昇幾個正圍著他在沾沾喜氣兒，也想著哪天他們也讓先生誇上那麽一誇。
弘晴看著弘昇不停的摸著弘暉慣常用的那隻湖筆，詢問弘暉是如何練的一手好字的，不由得白了一眼弘昇，這人慣會和他搶弘暉，手下卻也不閑著，拿著手中的折扇，“刷”的一下打開，殷勤的給弘暉扇風。
“弘暉，快給哥哥說說，你的小腦瓜是怎麽長的，哥哥怎麽就是學不進去呢？”
弘昇當然沒有錯過弘晴剛才的白眼，此時見弘晴拿著折扇給弘暉扇風，不由回了一個白眼道：“小爺的弟弟是你能比得了的！快快那開你那把破折扇，別在凍著小爺的弟弟。”
弘暉見先生剛走，弘晴和弘昇就圍了過來，心下就連道不妙。果不其然，兩人一走過來就開始拿著他爭執了起來。
“先生講解的時候認真聽，先生布置功課後，認真完成，另外，每天都寫五張大字，時日久了，你倆也會像我這樣的。”
弘暉說完，見兩人仍未有和解的趨勢，不由頭疼，每次都搞這一套，還不一會兒兩人就好了，天天如此不煩嘛？
無奈，弘暉隻得轉移話題，他今日不想再聽兩人的爭執聲了。
“別爭了，來說說正事。”弘暉看著兩人聞言俱都停下認真聽了，遂道：“這幾日彈劾的折子，汗瑪法都留中不發了，但看情況有愈演愈烈之風，看來幕後之人是想挾大勢來逼迫汗瑪法同意他們的意圖。”
見三人開始談論正事，還是近幾日鬧的風風雨雨的事，而且是和他們息息相關的事，上書房的眾人頓時都圍了過來。
弘皙道：“近幾日我阿瑪每日都忙到很晚，據說是前朝幾乎過半朝臣都上了折子。”
弘曙道：“我阿瑪這幾日則不同，他這幾日也不常去理藩院了，叫了幾個理藩院的人在府裏不知道在做些什麽。”
弘晴性子急迫，見連著兩次自己都沒有說上話，弘曙話音剛落就急切的接話道：“我阿瑪在忙些什麽我不清楚，總歸是在家裏和那些清客們談詩論文。最近這個事，我想著不知咱們能不能幫得上忙？”
弘昇見弘晴看向弘暉，也情不自禁的跟著看向弘暉道：“弘暉，你注意多，不知道有沒有什麽法子讓咱也出份力。雖然不知道那些大臣們以什麽名義彈劾皇家城建還有出海船隊，但總歸不是什麽好話——”
弘昇話音未落，一旁在上書房一向自恃長輩的胤禑也繃不住了，也看向弘暉道：“不知有什麽事情是我們能做的？可恨我們還未辦差不能出宮，隻能等在宮裏幹著急。”
弘暉不想他剛轉移話題，提了一句近日的朝事，就被眾人圍了過來，看眾人的樣子，那恨不能這事立時就能解決了。
弘暉看著眾人熱情急切的樣子，不由陷入沉思。
前幾日他生辰辦了小宴，不成想竟然喝了幾杯果子釀就醉了，惹得第二天來上書房的時候，得到了上書房眾人的打趣，他阿瑪和額娘還說，再不許他碰酒了，果子釀之類的也不行。
不過，雖然他當時喝醉了，但他記得宴會上發生的種種，更遑論有些策略是在宴席之前就定好了的，隻不過，當時他一提出來就被否了。
現在看來，他得去探一探他汗瑪法的口風去了。最起碼，他們得知道汗瑪法的想法和意圖。
想明白的弘暉，回過神來，看著眼前圍著的一群人，不由又想，是從什麽時候起，這一群人一有什麽事情就會圍在他跟前，讓他拿主意的？
弘暉看了看正殷殷盼望著他拿主意的弘皙，不由得恨鐵不成鋼，你堂堂一個皇長孫呐！盯著我一個不知道是皇幾孫的人拿主意！
——嘶！
弘暉心想，不行，不能這樣。又一想，算了吧，可能這就是弘皙的選擇吧，畢竟他太子二伯現在可是有嫡子——弘昊呢！
想到弘昊，又想到弘昊的性子，弘暉不由覺得牙疼。也不知道弘昊為什麽那麽執著於去四貝勒府住，還非要跟著他住！
“弘暉！”見弘暉發起了呆，挨著近的弘晴，不由輕輕推了弘暉一下道。
“啊？哦。”
弘暉被驚醒，想起來他們正在談著正事，不由拋開雜緒，根據生辰那日的安排來提點上書房的眾位小夥伴。
弘暉看向弘皙道：“大哥，你這幾日負責盯著太子二伯，看他什麽動向什麽想法，務必讓太子二伯站在咱們的陣營裏。”
說罷，弘暉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你們都是支持皇家城建以及支持皇家城建組建船隊出海貿易的吧？”這個問題很重要，別這其中再有人真的搞不清楚立場不支持他們。
弘昇聽見支持他們話，頓時把胸膛拍的鐺鐺響：“小爺那肯定是支持弘暉你呀！”
弘晴也同時瞪大了眼睛，假哭道：“弘暉！你傷了哥哥的心！哥哥那麽支持你你竟然懷疑哥哥！嗚——”
弘昱拍了弘晴的肩膀一巴掌，道：“弘晴，得了吧，跟小爺這兒裝什麽裝，弘暉這不是保險起見嗎？”說完轉頭看向弘暉道：“弟弟，你放心，你大伯那裏哥哥保管給你看的好好的，保證和咱一條心。”
弘暉點了點頭：“弘昱哥哥辛苦了。”
弘晴白了弘昱一眼，道：“沒情趣！”話鋒一轉，又對著弘暉道：“弘暉，你放心，小爺絕對會看好我阿瑪，讓我阿瑪也行動起來，讓他那些清客們都出去走動去，小爺還就不信了，這麽多人還探聽不到一點兒風聲。”
弘昇詫異道：“三伯？你怎麽讓三伯這麽聽你的話的？”
弘晴一昂首：“哼，也不看看小爺是誰！”說完咧嘴皺眉肉疼道：“當然是小爺的銀子了。這次他不幫小爺，小爺就不幫他還他從外邊欠的銀子！”
弘暉扶額：“行，那你盯好三伯。”
這時一直未開口的胤祿道：“我回去就找我額娘，讓她給汗瑪法吹吹風，這次出海我額娘賺了不少銀子呢！”
胤禑點了點頭，他們額娘這次確實是賺了不少銀子。
胤禮見狀，也緊跟著道：“我也回去找我額娘吹吹風，不過我額娘不經常見到汗阿瑪，可能——”
弘暉了然的拍了拍胤禮的胳膊，道：“沒事兒，十七叔盡力就行。”
弘昱聽了胤祿和胤禮的話，眼珠一轉道：“這樣的話，我也抽空去瑪麼那裏一趟，讓她也得空去吹吹風，上次合宮上下誰有我瑪麼賺的多！”
弘昇道：“對對對，我也去我瑪麼和烏庫瑪麽那裏走一趟，咱們也不幹政，就提一提上次賺了多少銀子，這次要是和上次一樣，又能賺多少銀子，我就不信汗瑪法不心動。”
“好，既然這樣我也去我瑪麼那裏一趟。不過，去之前我要先去汗瑪法那裏一趟。”弘暉道。
弘皙抬頭道：“去汗瑪法那裏做什麽？”
“去——”
弘暉話未說完，就見去膳房提膳的人回來了，於是便和眾人一起邊用膳邊道：“去看看汗瑪法到底是什麽心思。”
胤禑驀地抬起頭道：“你，你不要命了？”說完小心的逡巡了一圈，壓低聲音道：“窺伺聖意可是大罪！”
弘暉見眾人聽到胤禑的話瞬間都抬起頭來看向他，抬手壓了壓，示意眾人安心，然後表情無辜的道：“放心，我怎麽會窺伺聖意呢，我隻是有問題不明白，去向瑪法請教而已啊。”
弘晴抬了抬手看著弘暉想說些什麽，張了張嘴複又合上，低下頭專心用起膳來。
弘昇則是對著弘暉比了個厲害的手勢，誇獎道：“不愧是小爺的弟弟，弘暉厲害！”
弘皙道：“弘暉弟弟的思路確實有些清奇。”
胤祿接著道：“也有些刁鑽。”
弘昱看向胤祿道：“十六叔，當下這種情況刁鑽些不好嗎？”
胤祿還沒有出聲，胤禑和胤禮就同時道：“當然非常好了！”胤禑看了一眼胤禮又繼續補充道：“一樣的目的，但不一樣的說法，不一樣的行事方法，最後得到的結果完全不同。高明！”
說話間，弘暉就用完了膳。拿出帕子拭了拭嘴，弘暉道：“你們先用著，我先過去了。”走到門口，又轉回頭來道：“騎射課上記得幫我請假，就說汗瑪法召見我。”
眾人連忙應是，目送弘暉離開。
就在弘暉去往乾清宮尋找康熙，探聽康熙的意圖的時候，胤禟和常寧也匯合到了一起。
自打那日弘暉生辰過後，常寧就被胤禟邀請過去幫忙，皇家城建最近事情繁多，胤禟有些忙不過來。
常寧當然是樂意之至！他在家裏也是無所事事，加上皇家城建這裏又不像朝中那樣烏七八糟，這裏是新鮮事物，他非常有興趣參與其中。
胤禟也不是隨隨便便就邀請常寧過來的，他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才下的決定。
首先，常寧不知道什麽原因對弘暉非常好，這麽幾年了一直都非常好，不可能是裝的；其次，常寧在皇家城建也有分紅，當初皇家城建急缺銀子的時候，就是常寧組織宗室籌集銀子的；再次，他在了理藩院掛了個差事，時不時就要去點卯，十三在工部掛了個差事，也是時不時要過去，他倆都很忙。
最近一段時間是真的快忙成了連軸轉，胤禟心想，等過一段時間，他一定要按照弘暉曾經給他講過的那種結構，把皇家城建的職責劃分清楚。
恰好這次常寧撞了上來，綜合考慮了一下，胤禟決定先把常寧拽進來再說，也不用先掛職，先適應適應，等這次風波過去了，他再細分，細分完了之後上報給汗阿瑪。
常寧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和他分頭行動，分別去尋那些商戶，去探尋這次風波形成的蛛絲馬跡。
胤禟不相信無緣無故的彈劾，他自認為皇家城建無論是自籌建以來的京城擴建工程及其附帶的一些產業，還是組建船隊出海，都是小心翼翼，兢兢業業，絕對沒有損害任何民間的利益，反而間接為百姓或多或少的帶來了許多的盈收。
“五叔，怎麽樣，有沒有什麽收獲？”胤禟看著常寧進來時愁眉不展的樣子，心下一個咯噔，不會是像他一樣還是無甚收獲吧！但還是強打起精神問道。
常寧緊皺著眉頭，看著胤禟道：“我這兒倒是得到一個消息，但不知是真是假，也不知是好是壞。”
胤禟道：“五叔但說無妨，最壞的打算我們都已經做了，再沒有更不好的了。”
常寧想了想也是，現在還沒到那個地步，於是道：“今兒我去尋了一戶西邊的商戶，那商戶應是本打算什麽也不說，但在席間說漏了嘴，被我給聽出來了，稍一嚇唬，就竹筒倒豆子似的都說了出來。”
“說是七八天前吧，南邊來了些大商戶，繞過了皇家城建，組織了一次小範圍的有頭有臉的上些規模的商戶聚會，之後就傳出了風聲，說了些出海害民的話。”
“那商戶還說，過了兩天，私底下又有風聲傳了出來，說是朝中已經有人為民請命了，據說是要彈劾皇家城建不僅擾民耕種還擾亂京城治安，京城百姓多有抱怨，還組織船隊出海貿易，以致東南沿海盜匪橫行，民心動**，認為皇家城建害民不淺。”
胤禟聽著聽著就瞪大了雙眼，他沒想到竟然有人如斯之不要臉皮！
“這，這，這純屬汙蔑！”常寧話音未落，胤禟忽的站起來怒道。
常寧揉了揉眉角，邊抬手示意胤禟坐下邊道：“淡定，這是汙蔑我們清楚，我相信皇家城建的招募的那些百姓們應該也清楚。這些人是什麽目的，想來查一查他們和那些上書彈劾的官員們有什麽關係，應該就清晰了。”
胤禟在常寧的講述中也想明白了這層關係，他接著道：“這些人彈劾的理由其實就是擺在明麵上的遮羞布，他們才不在乎百姓們的死活呢！如果是真的在乎的那就不會上這個折子。”
“彈劾皇家城建擾民，致使京城治安變差，東南沿海民心動**，這條理由在汗阿瑪那裏就站不住腳，皇家城建是個什麽樣子，汗阿瑪還能不清楚？”
“等到掀開遮羞布後，內裏一定另有乾坤。”胤禟最後總結道。
常寧聞言點了點頭。
就在常寧和胤禟分析背後的原因的時候，弘暉也被康熙叫了進去。
康熙看著下方行禮的弘暉，放下手裏的筆，揉了揉眉心道：“免禮。弘暉，說說吧，來找朕有什麽事？”
弘暉直起身子拱手道：“回汗瑪法，弘暉想知道您對皇家城建組建船隊出海貿易的事情是什麽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