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種子
康熙四十五年四月初一，大吉，宜出行，宜嫁娶，宜動土。
此時，弘暉正站在碼頭前的廣場上，跟著康熙送行出海的將士們以及商戶們。
即將出行的眾人看著竟然是皇上親自來送行，各個都很激動。紛紛表示，他們一定會帶著外邊的財富順利回來，敬獻給皇上，為大清做貢獻。
此行，胤禔也會跟著出行。
康熙本來是不同意的，但耐不住胤禔苦求，加上胤禔說的也有道理，他們皇室不能沒有懂得遠洋作戰的領兵之人，最後，康熙也就同意了。
弘暉眼淚汪汪的看著弘昱紅著眼眶跟他大伯告別，他弘昱哥哥也太厲害了吧，他一想到要那麽久見不到大伯，他就有點兒想哭，弘昱竟然都不哭的！
見狀，弘暉摸了摸眼淚，心想，他要像弘昱哥哥學習，要堅強！
康熙帶著人站在碼頭上，看著胤禔等人上船離開，直到看不清船上的人影，漸漸的也看不見遠航船隻的身影，才帶人離開回了臨時駐蹕之處。
看著弘暉止不住的眼淚，還有弘昱通紅的眼眶，康熙分別摸了摸兩人的頭，拍了拍兩人的肩膀，安慰了兩人幾句，就讓人回去休息了。
兩人一起目送康熙離開，弘暉這會兒看著弘昱通紅的眼眶，聽著他哽咽的聲音，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他弘昱哥不是沒有哭，而是在強忍著而已。
弘暉沒有說什麽，隻是抱了抱弘昱就離開了，他想，弘昱可能不需要安慰，隻想靜靜的找個沒人的地方哭一會兒吧。
回到院子，弘暉揮退小魏子，獨自一人在房裏靜坐了一會兒，整理好心情，才有空觀察起來他入住的這間房子。他們明日會在此修養一天，後日才會回去。
這間房子的布局，跟他在阿哥所休息的那間屋子的布局差不多。整個房間被一個直通房頂的博古架一分為二，外邊為用膳和待客的地方，裏邊為休息的地方。
弘暉剛剛看了，裏麵被一麵一人高的屏風一分為二，裏側是寢室，外側靠窗的位置放置了一張軟塌，靠牆的位置放置了一張書案，可以算作是一個小書房。
書案上有一些書籍，很新，都能聞到油墨味。
弘暉此時不想看書，隻是靜靜的坐在軟榻上，無聊的看著一側的百葉窗。仔細瞅了一會兒，弘暉好似發現一個新玩具似的，擺弄起來了這個百葉窗。
百葉窗旁邊有兩根繩子，分別可以使窗葉向下或向上翻轉。
弘暉眼神發著愣，心裏想著弘昱哥哥這會兒好了嗎？還傷不傷心啊？自己能不能去安慰安慰啊？這會兒就過去合不合適啊？手上動作不停，時不時扯一下百葉窗旁邊繩子，使得窗葉不停翻轉。
突然，弘暉不知道動了哪裏，整個窗戶被向外推了出去，嚇了弘暉一跳，他以為窗戶被他弄壞了。仔細一看，才發現並沒有，隻是正常的推開了窗戶，旁邊還有一個支撐棍，弘暉索性支開了窗戶。
“弘暉？你在這兒呢！我剛從這兒路過打算去找你，就看到這個窗戶的窗葉在不停的變換，突然窗戶就被推開了，嚇了我一跳，我還尋思是誰呢？原來是你啊！”
弘暉被喊的一個激靈，看向外邊，隻見回廊上站著胤禟，手裏拿著一個匣子。
“九叔，你怎麽在這兒？快進——”
弘暉頓了一下，他住的是西廂房，胤禟此時站的地方是院子外的連廊。
“九叔，你要不跳窗進來？”弘暉試探的開口道。
胤禟猶豫了一下，還是拒絕了，他指了指院門的方向，道：“我從正門進來，你等著，我有事情跟你說。”
“好的，九叔。”
弘暉看著胤禟拐了個彎，不見了身影，坐回了軟榻上等著，想了想，他又起身，來到了外廳。
不一會兒，胤禟就走了進來。
“弘暉，你看我給你帶的什麽？”胤禟坐下來把手裏的匣子放在一旁的茶幾上，推到弘暉身旁道。
弘暉打開匣子，看著裏邊的東西，仔細回憶對比了一下記憶中的東西，驚喜道：“九叔，這是紅薯，也叫番薯，是救荒的好東西！”
“九叔，這個東西可以生食也可以熟食，煮蒸烤都可以，很甜的；而且這個東西還可以磨成粉，製成粉條後，就可以長時間保存。”
仔細想了想，弘暉又補充道：“不過，這個東西雖然不挑地，屋前屋後，山前山後都能種，但最好和豆子一起輪種，不然長時間種上幾茬之後地力就會不足了。”
胤禟驚喜道：“真的？沒想的你認識這個東西。這東西是去福建的人隨船回來的時候帶回來的，說是在那裏吃過之後驚為天人，帶回來給我嚐嚐。”
“九叔，你有多少？”弘暉追問道。
“有多少斤我不知道，但足有兩大麻袋呢！”
“九叔，快，我們現在就去找汗瑪法，這個東西現在正是播種的時候，再晚就過季了，趕不上秋天收獲了。”弘暉一把抱起匣子，起身催促胤禟道。
胤禟：“啊？現在就去嗎？我——”
他渴了，他想喝口水。然而看著弘暉已經走到門口的背影，胤禟舔了舔嘴唇，快走幾步，趕上弘暉，接過來弘暉手裏的匣子，兩人一起走向了康熙的院子。
“李公公，汗阿瑪忙嗎？”胤禟看著來接人的李德全，多了句嘴。
話一出口，胤禟就後悔了，忙不忙的都已經見他們了，他多這一句嘴幹嘛？
李德全笑著看向胤禟回道：“回九爺，皇上現在正在等著兩位爺。”
弘暉差點兒沒憋住，笑出聲來，他九叔今兒這是怎麽了，怎麽會這麽……這麽的多嘴？
進去之後，弘暉和胤禟一起給康熙行禮問安。
康熙看了看外邊的天色，才看向弘暉和胤禟兩人，道：“說說吧，你們倆這會兒不在房裏休息，來朕這兒做什麽？”
“回汗阿瑪，弘暉發現了新的良種。”胤禟舉了舉手中的匣子道。
胤禟話落，弘暉趕緊補充道：“回汗瑪法，是九叔派去福建的人帶回來的，本打算給九叔嚐嚐鮮，九叔分享給孫兒，還沒等進獻給汗瑪法，就被孫兒發現是可以救荒的良種。”
康熙聽聞是救荒的良種，坐直了身子，沒有介意弘暉話中小小的謊言，他才不信老九會想著他，會給他送！
“拿過來朕看看。”
胤禟上前幾步，把匣子放在康熙旁邊的茶幾上，打開。
“就是這個？”康熙覺得他好像也見過，好像是有一年南巡路過濟南府的時候見的。
“嗯嗯，就是這個。”弘暉也圍了上去，給康熙繼續介紹道：“汗瑪法，這個東西是番薯，也叫紅薯。”
弘暉頓了頓，解釋道：“不是弘曙弟弟的那個弘曙，就是……就是咱們可以理解成紅色的番薯。它的種植季節就是現在，再晚的話，咱們這邊就趕不上秋天霜降之前收獲了。”
康熙頷首，挑眉看向弘暉，見弘暉也看向他輕輕的點了點頭，頓時心中有了數。他詢問道：“哦，那它產量幾何？如何耕種？適宜種在何處？”
“它不挑地，酸堿地都行，山地也行，畝產四五千斤吧。就用這個培育出來秧苗——”
康熙猛的站起身道：“多少？”
胤禟也很是震驚的看向弘暉，剛剛弘暉沒跟他說產量這麽高啊？
弘暉看著雙眼冒光，很是激動的康熙和胤禟，點了點頭重複道：“四五千斤。”
見康熙和胤禟冷靜下來，弘暉想了想，又拿起一個番薯道：“不過，這個不能長時間做主食的，而且不易保存，隻能保存三個月到半年。如果這個上邊發芽了或者變黑發黴了就不能吃了，有毒的。牲畜也不能吃的！”
康熙看了一眼弘暉，心想弘暉還是不知道底下百姓們的生活，對於百姓們來說，他們是不舍得拿自己的良田來種這種新東西的，剛開始隻會種在房前屋後，或者田埂山間的。
“還有什麽要注意的嗎？”
“這個東西吸地力，需要輪種，最好是和大豆輪種。不然，總是在一塊田上種，良田也變成壞田了。”
“嗯，對了，最好是種的時候，追一些稀的……糞肥，這樣更會秧苗會長的更好。”
康熙聽完弘暉的話，身子一僵，複又恢複正常；胤禟則是不敢置信的看向弘暉，仿佛在向弘暉求證真假。
弘暉看著胤禟那不可置信的眼神，解釋道：“九叔，你別這麽看著我，咱們吃的五穀雜糧，種的時候也都要施肥呀！就連你最喜歡吃的西紅柿，種的時候也需要的。”
胤禟衝向門外：“噦——”
弘暉看向康熙道：“汗瑪法，九叔怎麽了？弘暉說的不對嗎？還是說九叔他——”
康熙抬手，以手抵唇，輕咳一聲道：“弘暉，你先別說了。你九叔他……不知道這件事兒，可能一時接受不了。”
胤禟站在門外，彎腰哇哇吐著，邊吐邊向後擺手，示意弘暉不要再說了。
康熙看著弘暉奇怪的眼神，開口道：“弘暉啊，別著急，等回去了，汗瑪法就安排，讓你九叔適應適應，朕多安排安排他以後就適應了。”
弘暉是真沒想到，他九叔竟然不知道他們吃的五穀雜糧需要追施糞肥的！聞言也隻能點頭接受。
“汗瑪法，九叔那裏有兩大麻袋的番薯。”弘暉想起來，他九叔那裏的番薯存量，於是，向康熙提議道：“我們可以分出來一部分給西苑，一部分給皇莊，咱們留下一部分種在暢春園，弘暉可以教叔叔們和兄弟們的。”
康熙想了想，頷首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