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槐花茶
官家到燕梁閣的時候霍清荷才回到屋裏,她看著綠槐將琵琶放進內室,實際上卻在發呆。
午膳還沒提回來,往常這會兒她還在彈琵琶,現下閑下來就有些無所事事了。
保生他們在外頭的高聲請安喚回了霍清荷的神思,等她反應過來趿拉鞋履下榻時官家已經大步挑了簾子進內了。
官家這才在正殿待了多久?怎麽轉頭來了她這裏?
來不及想會不會被周嬪記恨,霍清荷先穩住心神抬手。
綠槐也快步上前扶著霍清荷行禮。
“陛下萬福。”細頸彎垂,全然的恭順。
裴元徽“嗯”了聲叫起,大馬金刀地撩袍坐在榻上,他往小幾上望去。
“這是在做什麽?”
霍清荷落座官家對麵。坐下前她瞥了綠槐一眼,綠槐便有眼色地退下去了。
小幾上除卻茶水之外還擺著一個小籃子,編得還算精巧,裴元徽多看了一眼,也瞧清了籃子裏裝著的是槐花。
兩人麵對麵而坐,隻是霍清荷身子微微靠後,說話時也是半垂著頸子:“嬪妾感染風寒時丫頭們聽說槐花茶有止咳之效,便去摘了些槐花回來。隻是嬪妾的風寒都已經好全了,這些槐花才曬幹,倒是還沒派上用場。”
曬幹槐花自然要不了那麽久的功夫,隻是前幾日雨水不斷,自然也就曬不了了。
霍清荷話裏帶著笑音,加之她的一把好嗓子,裴元徽雖說還不至於消氣,但胸腔裏裏的那股不虞卻也在霍清荷說完之後無形消散了些。
“那朕倒是趕上了新鮮,上一盞來。”裴元徽向後靠著竹青色大迎枕,不過此時晉陽不在沒人伺候他脫靴,姿勢實在是稱不上舒服。
才端了熱茶進來的綠槐聽見了後半句,下意識地望向自家娘子。
霍清荷便微俯身提起籃子親自遞給綠槐:“那嬪妾便沾陛下的光喝上這第二杯槐花茶了。”
第一杯自然是裴元徽的。
兩人此時在臨窗的大炕上坐著,斜陽照映出柔和朦朧的光,裴元徽被晃了下眼,他微眯了眯眼,最後盯著霍清荷說話時潤潤的櫻桃唇,犯懶地耷拉了眼皮。
綠槐接過籃子退下去了。
內殿裏隻剩下兩人,裴元徽闔眼出聲:“你病了這幾日都做些什麽?”
霍清荷坐得有些拘謹:“一開始倒是聽著雨聲都覺得有趣兒,後來便有些聽膩了……”她說著像是不好意思還偷看了裴元徽一眼。
“病裏貪睡,醒來便和丫頭們說話,隻是嬪妾嗓子沒好全,多是聽丫頭們說。”
她在說話時會小幅度的點頭,但次數並不多,像是在回憶。
不過這會兒裴元徽閉著眼睛也看不見,隻是聽著霍清荷的聲音卻也莫名叫人舒心。
“過來。”裴元徽搭在膝蓋上的手微抬:“坐那麽遠做什麽?躲著朕?”
霍清荷沒明白怎麽好端端的官家就扯到她坐得遠上去了,隻是官家的心思確實是叫人琢磨不透的。
她沒敢耽誤,飛快起身走到官家麵前,然後小心翼翼地坐到了邊上,膝蓋跟著屈在一起,好似害怕碰著官家了似得。
官家聽見聲音,手微抬了抬直直地抓住霍清荷的肩胛,藏笑慵聲:“還坐那麽遠?霍二你不老實。”
這回官家喊的是霍二。
霍清荷意外地眨了眨眼睛,肩胛骨被捏的發軟,癢得縮了縮身子:“嬪妾沒有,隻是怕擠著陛下了。”
“撒謊。”裴元徽睜開眼,撐起身的同時搭在霍清荷肩胛骨上的手也順著上移到她的後頸。
礪指捏一截膩頸,他嗬笑一聲:“見海棠初帶朝雨。”
霍清荷念過的書並不多,官家此時念的這一句她就更沒有聽過了,隻能猜著大抵是拿海棠花說她。
她沒敢動:“嬪妾愚鈍。”
她庶女出身的事兒是滿宮皆知的,此時說這句愚鈍是一點兒也不羞愧的。
裴元徽換了個舒服些的姿勢,仍舊慵聲:“嚇得眼淚珠都掛著了,難道還不是帶朝雨?可憐勁兒。”
霍清荷確實表現出了幾分怕他,但更多的還是順從。
暖玉溫香在懷,裴元徽挑了挑眉,此時好心情居多。
霍清荷像是想要回身辯解,青絲掃過裴元徽的手臂,帶起一陣癢。
她慌慌張地側過身,柔夷也不知搭到了哪裏。
“嬪妾隻是……內秀。”蘭息融融,她這會兒說話倒是膽大地抬眼偷覷官家。
因著方才靠著大迎枕,這會兒官家的峨冠青鬢微鬆,此時他大笑出聲,便更鬆鬆垮垮了。
“你,你。好啊,內秀的人誇自己內秀。朕瞧瞧你是哪裏內秀。”
裴元徽往前一俯身,很輕易地便能環住霍清荷的纖腰,他也壞,還屈指撓了撓。
霍清荷再次一個哆嗦,幾息的功夫她的眉間便已染上了豔色。
“嬪妾愚鈍。”她微垂眼,眼底滿是清明。
裴元徽抵著蠻腰,“哦”了聲:“愚鈍便胡說八道了?說出去可是要貽笑大方了。”
官家的語氣跟那日她被召幸是一樣,逗小貓似得。
霍清荷又偷看了裴元徽一眼,好似帶著幾分埋怨:“左右陛下都已經笑過了,也不怕別人再笑了。”
裴元徽再次一笑。
小霍看著怯怯的,隻是每回說話卻莫名有趣兒。
有趣在於恭謹的說話裏卻又帶著小女孩兒的嬌憨,像別人家的貓兒,逗一逗才會到你跟前來,但一不小心又會伸出爪子來。
裴元徽使了力氣,將人囚錮在懷中:“自己說錯了話還不許朕笑?好沒道理的話。”
未等霍清荷回答,外頭綠槐正好捧著槐花茶進來。
此時霍清荷正被官家圈了個嚴嚴實實,聞得動靜,她下意識地將臉埋入官家肩上。
綠槐可是比她還要不好意思些,她進退兩難了一回,最後還是垂著腦袋將槐花茶放到小幾上。
“請陛下、娘子用茶。”綠槐低聲道。
裴元徽笑罵一句:“還不下去?”
綠槐連忙應聲退下,隻是退下去時臉上的笑容卻是難以掩飾的。
娘子得寵,這自然是無比讓人歡喜的事兒了。
裴元徽抬指又捏了捏霍清荷腰上的軟肉:“還躲著呢。這會兒倒是有些渴了。”
霍清荷垂眼,倒是如宮人們所言,陛下還真是多情,但這樣的人怕是更難伺候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