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香囊
“你不是病了嗎?有什麽可取笑的?難道朕還會笑你身子弱病了嗎?”裴元徽靠著迎枕,抬手便把邊上懶洋洋的檀將軍給抱進了懷裏。
“嬪妾,嬪妾並不是病了怕陛下取笑。而是,而是嬪妾因為害怕而病了。”霍清荷垂著眼,兩瓣檀唇在說完之後又緊張地一抿。
裴元徽搔撓檀將軍軟腹,敷衍地“嗯”了一聲:“害怕病了?害怕什麽?別站著說話了。”
他空出手點了點榻側的位置,示意霍清荷坐。
霍清荷抬起一雙眼,像是氤氳著一層水霧:“嬪妾也說不出,隻是嬪妾心中說不出的惶恐害怕。”
她在官家的示意下才慢悠悠地坐到了官家榻側的一小片兒位置。
裴元徽抱著檀將軍,一點兒也不顧檀將軍不滿的嗚聲。
“你,今日又沒有戴朕賞你的耳墜子。不喜歡,還是因為朕賞賜了你,這就是你惶恐的原因?”
這並不是一個好回答的問題。
畢竟若是霍清荷說因為官家的賞賜而惶恐,那麽往後或許官家就不大會願意召見霍清荷了,更不必提什麽賞賜了。
霍清荷回答地還算巧妙:“是。今日是嬪妾身子才好些才想著摘些槐花回去。並沒有想著會遇見陛下,所以並沒有過多打扮。陛下賞賜的東西,嬪妾隻想在見陛下時戴。女為悅己者容,嬪妾並沒有想戴給別人看。”
霍清荷這話便回答的確實巧。
她說的是隻想戴耳墜子給官家看,那麽也算是隱晦地說明了官家賞賜耳墜子傳至六宮並不是霍清荷做的。
用著這樣小女兒家的語氣說著,聽著也不算是太刻意。
裴元徽抬眼,盯著霍清荷空落落的耳垂。
上回他早已讓晉陽去查過了,加之有苗喜的陳述在,裴元徽心裏就已經有數了。
“坐好。朕就說你是個膽小的。這點兒小事兒也值當你就直接病了?這時節病著滋味如何呢?”
官家用的是調笑語氣。
霍清荷實在是不記得官家什麽時候和她說過“她是個膽小的”,或是類似的話了。
她在心裏猜測大抵是官家在背後這樣說她的了。
霍清荷垂了垂頭:“陛下果然還是取笑嬪妾了。”
她低著頭自然是做出了不好意思的姿態。
“嬪妾在病中隻能抱著書略略解悶。還是今日出來之後才算透氣了一回。”
她說著又抬眼,荔腮添了酡紅,一雙鹿眼看人時勾人異常。
裴元徽喉結微微滾動:“你倒是好學?病裏的這幾日又看了些什麽?說給朕聽聽?”
霍清荷便掰著手指有些磕磕絆絆地說著,說完之後又有些不好羞怯:“嬪妾病中記性不好,又讓陛下見笑了。”
裴元徽聽到後頭眼神微微有了一些變化。
“朕先前說你好學倒是沒說錯。不過朕這會兒沒什麽精神,你去架子上挑本書來念。”
官家似乎總愛這樣,上回給霍清荷解惑時也是霍清荷伺候著布菜之後。
但官家賞賜紅寶耳墜子這事兒霍清荷也算是圓過去了。
霍清荷直接應下了。
她站起身去不遠處的博古架時背對著官家,悄無聲息地鬆了口氣。
博古架上的金玉不少,餘下的大部分書都是在高處,霍清荷勉強從低處找到了一本書。
她分辨了一下書脊上的字,聽著名字像是本遊記的名字。
霍清荷折身對坐在官家對麵,官家已經闔眼了,她便悄悄清了清嗓。
她悄無聲息地翻開一頁,先大體掃過一眼,心裏頓時就有了主意了。
她慢悠悠地輕嗓:“天台山,在今……”
聽著霍清荷的那把好嗓子念起遊記來,自然又是別有一番味道,好似整個人也置身進了天台山中一般。
原本聽著是讓人出神的,隻是霍清荷讀了不到半刻鍾便有些磕絆和咳嗽起來了。
原本淺眠的裴元徽頓時微微醒了些。
他仔細分辨了一回,冷不丁地出聲。
“嗓子沒好全,怎麽也不說呢?”
他隻聽霍清荷說身子好得七七八八了,又聽著霍清荷說話時嗓子並沒有什麽異樣,他便以為霍清荷已經好全了。
官家並沒有睜開眼。
盡管知道官家看不見,但霍清荷的眼角眉梢都還是憋出了幾分羞意。
“陛下處理公事累了,陛下勞累,嬪妾理應為陛下做些什麽。能為陛下解憂是嬪妾之幸。隻是念書而已,都怪嬪妾不爭氣。”
這樣的言語,霍清荷更像是一個滿心滿眼都是官家的女兒家了。
“對了。嬪妾病中睡得不好,便找太醫要了些安神的藥材,想著陛下為國事操勞。便鬥膽縫製了一個香囊,嬪妾手腳粗苯,隻盼著陛下不要嫌棄才好。”
霍清荷說著又從袖裏掏出了香囊,兩手捧著,遞到了官家跟前。
她的繡工確實好,五爪金龍袖得惟妙惟肖,又用的墨色香囊,配著淺色的祥雲,每一樣都繡得栩栩如生。
但這樣的繡工在官家麵前委實算不得什麽,宮中嬪妃對著他送繡品的也絕對不在少數。
唯一值得新鮮的大概就是霍清荷含羞帶怯的表情了。
霍清荷的羞怯是真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清新卻又沾了雨露帶著楚楚可憐。
她說話時的嗓音夾了些說了太多話的沙啞。
裴元徽陡然睜眼,盯著霍清荷捧著的香囊。
過了兩秒,官家似乎並沒有接過的意思,他攤開了手。
“過來。替朕係上。”
霍清荷從善如流地捧著香囊站起身。
“嗓子不好便別說話了。仔細明兒個話都說不出來了,看你怎麽伴駕。”
霍清荷便隻低頭一笑,而後便彎腰恭敬而又帶著幾分笨拙地將香囊係在官家腰間。
蔥指在腰帶上纏綿,沒有染任何丹蔻的小指在係香囊時不自覺地翹了起來,她也不敢冒犯天顏,大抵是緊張,連連手滑蹭過腰間錦帶。
裴元徽盯著霍清荷的發頂,忽的拉過霍清荷的手。
“朕看你還得多練練。”
霍清荷被捏住了掌心,尾指也跟著終於彎了下去。
“嬪妾,嬪妾給自己係香囊時並不是這樣的。”
裴元徽順著往霍清荷腰間的香囊遞去一目,那香囊打了一個極漂亮的結。
“怎麽,你要到朕的懷裏才能打好結嗎?”
裴元徽總喜歡看霍清荷麵紅的模樣,總是壞心地想看。
譬如此時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