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161 天衣無縫
161161天衣無縫
哢噠一聲，門已經從裏麵打開了。
“宣。”纖紫的聲音從裏麵傳了出來。
“快看看，是誰來了。”納蘭宣強忍住內心的悲傷，讓開了身子。
纖紫一陣驚喜：“啊。容若，你果然來了啊！”她開心地抱住了兒子，“媽媽可等了你很久啦。”
“說得好像你知道他要來似的。”納蘭宣沒好氣地脫下外套扔給她，“少馬後炮了。”
纖紫忙道：“哎呀，你別這樣，家裏有客人呢。早上慕容先生就過來啦，他說，容若肯定會回來的。我就一直等啊等，沒想到，現在才……”
父子倆呼吸都是一窒：“慕容先生？”
“對啊。”纖紫奇怪地看著他們，“人家等了你們一個早上啦。”
容若大步地邁進了屋裏。
果然，慕容傅正端坐在客廳裏，手裏捧著一杯熱茶，看見了容若，微微一笑：“容若，好久不見了。”
見到了這個人，容若心裏的百般滋味，說都說不清。
納蘭宣卻一步上前，把兒子護在了身後。
“慕容先生是大忙人，怎麽好意思讓您久候？”
“哎。”慕容傅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緩緩地站起了身，“我今天，是特地過來道歉的。我知道，容若很聰明，哪怕我什麽都不說，他也能自己找對地方，回到你們身邊來。”
他竟然深深地鞠了一躬：“對不住二位了，我也對不住容若。實在抱歉。”
纖紫一驚。
她天生單純，根本就沒聽出他話裏意思，他一道歉，她就連忙道：“怎麽敢讓您說出抱歉二字啊。上回如果沒有您的關係，容若的傷，根本就沒辦法好得那麽快。我感激您，當你是大恩人呢。知道容若是您的助手，我一直叮囑他要好好為您效力呢。”
慕容傅表情卻相當真摯：“不。對不起幾位的原因有三。其一，容若這次久久沒有歸家，是因為我的緣故。”他歎了口氣，“因為我在澳門多少結了些仇家，所以，容若替我，又受了一次傷。為了他的安全，我不得已，把他送到了美國去。”
纖紫的眼睛猛地睜大了：“啊，美國？”
“其二。”他看向了容若，“容若這次的傷，雖然不重，可是……”
他隻歎息，並不說話。
容若自己替他說道：“隻是，我在美國醒來的時候，身邊沒有任何的親人。而我，也忘卻了所有的過去。”
慕容傅繼續道：“我生怕他要回來，再次落入別人的圈套，隻有苦心瞞住他，想把澳門的事情全部處理好了，才能放心讓他歸國。為了安撫他，我隻好暫時騙他，說他並沒有親人在國內。也為了不讓你們擔心，讓人冒充他，跟你們打電話。”
納蘭宣的眸子一眯。
他早就覺得有些奇怪。
雖然他沒有和“兒子”直接通話，但是，從對方和纖紫不斷地回應上看，他就覺得有古怪。
容若性子冷清。
纖紫說十句，他也未必會插上一句話。
電話裏頭的人，未免話多了些。
而且，那人說，要跟沈婉斬斷關係。
纖紫自然是高興的。
他卻沒有老婆想得那麽天真。
隻是，現在，他這些事情，都不能提了。
容若的表情一震。
慕容傅已經又再鞠了一躬：“請三位原諒我的魯莽。給你們帶來麻煩了。容若可能以為我想害他，費了大周折，從美國逃回來。他那麽聰明，我料到，他肯定能根據一些蛛絲馬跡，就查到這裏來的。我索性，就在這裏等你們了。”
纖紫已經眼淚汪汪了：“容若，你傷到哪裏了？”
“我傷得不重。”容若隻淡淡地道。
看著這個在自己身上不住地摸索著的女人，他的眼淚，幾乎要忍不住了。
這個人，身上給了他太多想依靠的感覺了。
他伸出了手，把那個淚眼婆娑的女人擁進了懷裏，終於喚了出聲：“媽媽……”
纖紫抱得他緊緊的。
此刻，她心裏才是一陣陣的後怕。
差點，她就要失去她兒子了！
“慕容先生，謝謝你救了我兒子，還保護他。”纖紫哭成了淚人兒，“我的天啊，我兒子在美國昏迷不醒，我什麽都不知道。我兒子都已經把我全給忘記了……”
容若輕拍著她的背：“我沒事了，沒事了……”
慕容傅也擦了擦眼睛。
他哽咽道：“原諒我的自作主張，讓你心裏不安了吧？你之前還受過一次傷，也是……哎。”他把檢驗報告遞到了容若手中。
容若快速地翻看著。
纖紫一個勁點頭：“對的。上回沒有慕容先生幫忙的話，你在ICU裏……”她心有餘悸，又哭了出來，“慕容先生，我該怎麽謝謝你……”
慕容傅歎了口氣：“別說謝了，容若別怪我就好了。哎。我苦心瞞著他，讓人把他攔在美國，讓他疑心了，真是對不起啊。他一在美國不見了，我四下都找不到他，生怕他出意外，隻能自己在這裏候著了。”
納蘭宣和纖紫自然是不住地道謝。
隻有容若放下了手中的診斷書，眉頭輕鎖。
在他心裏，始終有股疑雲揮之不散：“翩翩和容皓。我知道他是我弟弟，他已經告訴我了，嗯，有什麽關係嗎？”
纖紫的心咯噔了一下。
她不自覺地看向了慕容傅。
這個該怎麽解釋？
慕容傅歎了口氣：“哎，說到這個，我們做長輩的也確實沒你們辦法了。”他和納蘭宣對視了一眼，才緩緩地道。“事到如今，我也直說了。你們年輕人啊……翩翩之前確實是和容皓交往過一段時間，不過，兩人性格不太合適，加上，容皓又另外有女朋友。”他麵露尷尬，“反正，兩人就鬧得很不愉快。那時候，你剛好擔任我們家的私人醫生，因為翩翩的哮喘，你們來往也多……”
他頓了頓才道：“等我覺得女兒好像又開心起來了的時候，她告訴我，你們已經在一起了。哎。我本來反對的，可是，你們都相當堅決。所以……”
“所以，我們也就想著，既然你們相愛，我們做長輩的，也不適宜幹涉過多。”納蘭宣不慌不忙地接過了話頭，“而且，你這幾次受傷，翩翩也沒有什麽千金小姐的架子，一直在你身邊照顧你……”
容若垂下了視線。
沒有千金小姐的架子？
父親說的，是他認識的那個慕容翩翩嗎？
但是，她對他，確實看得出那種濃濃的占有欲。
自己或許曾經真的深愛過她吧？
隻是，記憶消逝了，是不是連同那份愛，那份堅持，也消逝了呢？
纖紫撫摸著兒子明顯瘦削了不少的臉頰，滿眼心痛：“既然回來了，不如在這裏多住上兩天吧？可以吧？”她看向了慕容傅，眼裏有哀求的神色。
慕容傅好像還遲疑了一下：“唔。哎，現在要你們分開，也……不如這樣吧。我派個保鏢過來，24小時地保護著你們，這樣比較安全，你們看如何？”
雖然覺得違和，但慕容傅把事情說得那樣嚴重，為了兒子，纖紫什麽都能忍了：“行。真是麻煩慕容先生了。”
“不麻煩。”慕容傅握住了拐杖，“既然把事情說開了，我也就告辭了。不瞞你們說，我家兒媳婦今天剛剛生產，我得趕過去照看照看。翩翩也在醫院候著呢。”
納蘭宣一驚：“哎呀，既然您有事，去忙吧，何必還特地在這裏等呢……”
“那不行。”慕容傅搖頭，“我對容若啊，哎，翩翩總說，我疼他，還多過疼自己女兒呢。哎，讓你們笑話了。一聽說他離開，我真的是擔心得坐都坐不住了。”
納蘭宣動容了：“真是，哎，”他握住了慕容傅的手，“慕容先生，我還是送您下樓吧？”
“不了，不必了。”慕容傅擺了擺手，“我司機在樓下等著我呢。你們相聚一趟不容易，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先走一步了。”
他雖然推辭，納蘭宣還是堅持著送他出門。
“慕容先生。”他壓低了聲音，“容若，當真忘了所有的事情？”
慕容傅回頭，向他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忘了多少都不要緊。對你們來說，最重要的是，他忘了沈婉。是不是一件因禍得福的事情？”
納蘭宣果然眼睛一亮：“全都忘記了？”
“對的。而且，”他微笑道，“聽說，因為容若的失蹤，沈婉也相當惱火，還簽了一份離婚協議。”
納蘭宣笑了。
他垂下了眼：“真是多謝慕容先生了。”
慕容傅裝傻：“這可跟我沒關係。哎。我就這麽一個女兒，也舍不得她受委屈啊。”
“既然容若已經接受翩翩是他妻子這個事實了，不如乘熱打鐵吧？”
納蘭宣難得主動地道：“讓他們成婚，把事情定下來，免得哪天，容若真的想起什麽來……”
慕容傅微笑著看他：“這個嘛，也要看兩個年輕人的意思啊……”
納蘭宣豈能不懂？
他點頭：“這個事情，我來處理就好了。”他低笑了一聲，“哎，你都已經抱孫了。我也特別想抱孫呐。哎……”
“哈。”慕容傅也大笑出聲，“說不定，在美國，翩翩就已經懷上了呢。他們可是住同個房間的。”
納蘭宣麵有喜色：“如果是那樣，那我們納蘭家，可就是雙喜臨門了啊。”
“同喜同喜。”兩人對視了一眼，同樣的老奸巨猾，同樣的滿腹心機。
樓上傳來腳步聲，兩人匆匆地握了握手當做告別。
容若正陪著母親，看著她手忙腳亂地給他做著雙皮奶，忙道：“媽，休息一下吧，我不餓。”
纖紫滿頭大汗的：“不行。你以前最愛吃媽媽做的雙皮奶，你一吃，就一定記得起媽媽了……”
說到最後，她聲音已經哽咽了。
容若上前一步，抱住了啜泣的母親的肩頭。
納蘭宣走了進來，沉聲道：“就算記不起，他也知道你是他的母親，這不就夠了？”
容若點了點頭。
納蘭宣故意道：“你忘了以前的事了，為了讓你安心，不如這樣吧，我和你媽媽陪你去做個親子鑒定，如何？”
纖紫吃驚地回頭看著丈夫。
而容若則垂下了眸子，唇角漾出苦笑：“不，不必了。雖然不記得了，但是，臉型和模樣，還有那種親情的感覺，是騙不了人的。”
納蘭宣鼻子也有點堵：“你要不信，我……”
“我信。”容若看著他，眼睛裏淚光閃動。
這麽一個堅強的男人，說完對兒子的這番話，眼眶已經通紅。
“你，你怎麽能忘了我們！”他撇開了眼。
“那兒子不是出意外了嘛！”纖紫連忙維護起容若，“你怪他，有什麽道理！”
看著這護犢的妻子，納蘭宣歎了口氣：“行吧。既然這樣，他們兩人在美國在一起了，可是，又沒有個名分給人家慕容小姐，我這張老臉不好擱。”他悻悻然地道。
纖紫遲疑了一下，看向了容若：“呃，容若，你……”
容若神色不變：“難道，我和她還沒有正式名分的嗎？”
“當然沒有啦。以前，你老說什麽，怕容皓有想法。現在，容皓女朋友都換了幾茬了，你該沒有顧忌了吧？”
纖紫的唇動了動，納蘭宣瞥了她一眼，她就什麽都縮回去了。
“而且，你們應該也是睡在一起的了吧？萬一，她懷孕了呢？哎，我和你媽盼著孩子的事，可算是盼到頭發都白了。你好歹動作快點啊。”
容若麵有難色。
納蘭宣卻不理了：“就這麽說定了。”他朝纖紫使了個眼色，“讓翩翩來一趟，合個八字什麽的，去慕容家提親吧。你說，人家是大戶人家，哎，高攀了人家，我都不知道……”
纖紫小心翼翼地看著容若的表情。
他雖然沒有熱情地回應，但是起碼也沒有表現出強烈的抗拒。
隻是，他輕聲道：“我還什麽都沒想起來，這樣對人家是不是不公平？”
納蘭宣挑眉：“喔。那你意思是，你要一輩子想不起來，就不對人家負這個責任了？”
容若皺起眉：“那倒不是。”
“既然不是，那還有什麽好說的？”納蘭宣拍板了，“這事就這麽說定了。你打電話給翩翩，讓她過來一趟。”
容若淡淡地道：“爸爸，不用那麽急。現在我什麽都忘記了，連謀生都成問題，這樣去娶一個豪門千金，你不覺得人家會更看不起我麽？”
纖紫脫口而出：“你也不用記得什麽啊，你本來就有一家醫院在經營，怎樣都衣食無憂的。”
“我經營醫院？”容若連忙追問道，“在哪裏？”
納蘭宣瞪著纖紫，她說話聲音頓時小了不少：“呃，在，在澳門……”
“那我要回去看看……”
納蘭宣急了。
他揪住了容若：“你現在不能去！”
萬一去到，遇到了沈婉那個女人……
他的頭皮陣陣發麻。
“不行，呃，你沒聽慕容先生說嗎？你是在澳門受傷的，仇家都在那呢。現在，你不能回去。等慕容先生把那些人處理了，你才能回去。要不，你有多少條命耐得住你這樣丟？！”
納蘭宣的話，說得無懈可擊。
容若站住了腳步，納蘭宣才鬆了口氣：“無論如何，翩翩是你的未過門妻子，你讓她過來一趟吧。很多事情，得商量商量的……”
“她過來可以。”容若淡淡地道，“不過，在我沒有辦法保證我能養活她之前，我想我和她都沒有共識結婚。”
纖紫著急地看著納蘭宣。
後者卻不動聲色地按住了她的手：“行。你們倆年輕人自己商量吧。”
他就不信。
容若不急，慕容翩翩還能不急？
容若果然打了電話給翩翩。
一拿起電話，就是翩翩的啜泣聲。
容若心裏不由愧疚了一下：“翩翩，是我。”
她悠悠地道：“你還記得打電話給我？你還知道我會擔心你？你現在滿腦子是不是想著，慕容翩翩想囚禁你，想害你？行，你走，反正你也想著，以後不再跟我聯絡的。你連手機都關機了！”說到這裏，她忍不住淚如雨下。
“我就當我從來沒有認識過你就好了。你走，你走！”
容若心一軟，柔聲道：“我沒有刻意關機的。我是在飛機上。翩翩，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她大哭了起來：“納蘭容若，我再也不要見你了，再也不要了……”
“你現在在哪裏？”容若輕聲道，“我去接你好不好？”
“不好！”翩翩哽咽著，“我現在在澳門，我嫂子生小孩了，我……你看我，眼睛哭得跟核桃一樣！多少人都在笑話我！”
容若心下不忍：“你別哭了。我過去接你好不好？我現在在我爸爸這邊。我……”他頓了頓，才道，“我想見你了……”
翩翩的眼淚還掛在臉上，卻已破涕為笑：“你這人，還真是難！”
她哼了一聲：“我不去。也不許你來！”
“那我打電話問你爸爸可好？”他低聲道。
她的心甜蜜如絲：“哼。不許你去問我爸爸！討厭鬼。今晚去碼頭接我。不許問我幾點來，我要過去了，看不到你，那我以後就再也不見你了，聽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