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二章 盧明姝
慈恩堂後院有一片小花園,打理得還算精致,因明真大師之故,花園裏並沒有奇花異草,反而是種滿了藥材,陽春三月,春光正好,萬物生長,悠悠藥草香泌人心脾。
“蕭妹妹,姐姐出嫁前閨名明姝,你叫我明姝姐姐便可。”盧氏看出了蕭茗的拘謹之態,不由對她更加有好感,直言讓她叫自己的姐姐。
經曆得越多越能看透人心,蕭茗言語平靜溫和,不刻意迎合,也不過分熱情,尊規守紀,言詞有度,更不會用自己的長處圖謀更多的利益。不得不說這樣的蕭茗更得她歡喜,比起家族那些為了好處地位尊她敬她的妹妹們來,蕭茗就是一個心思單純,如蓮般璀璨高潔的好姑娘。
不知怎麽的盧明姝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因此才說出自己的閨名。
“明姝姐姐。”蕭茗淺淺一笑。
“哎!”盧明姝會心一笑,聲音裏有一絲落寞,已經有很多年不曾有人這樣稱呼她了,“我一直以來靜心理佛,倒是很少出門走動,今兒天氣不錯,妹妹陪姐姐多走走可好。”
“好。”蕭茗一凝,盧明姝不過二十四五的年紀,居然開始信奉佛祖,這是良善還是無可奈何為之?一個人如果經曆了痛苦絕望,無力改變事實,隻能把希望寄托於虛無縹緲的神明。
求神拜佛,這隻是希望生活變得順心如意的一種心靈上的依托。
蕭茗知道,古往今來的人最不缺的是一顆憂愁的心,平凡的人每天有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憂慮,而有權有勢的人也有她們所不能理解的煩惱。
“妹妹平時喜歡些什麽?”盧明姝問道。
“我就喜歡些醫書草藥之類的粗淡之物,比不得姐姐。”蕭茗不自覺臉紅了,比起京中名媛們的高雅愛好,她那點喜好確是登不上大雅之堂呢。
不過她不在乎,我會醫術我驕傲。
“妹妹客氣了,妹妹在醫術上能有此成就這是在京中那些同齡的女孩兒們無人豈及的。”盧明姝不自覺的讚歎,閔方齊習醫三十餘年才做到太醫院首座的位置,明真大師潛心研讀醫術才有今日的成就,可蕭茗呢,她才十四歲就得到閔方齊與明真大師二人的肯定。
這是何等的榮耀,這其中又付出了多少讓人無法想像的辛勞。
還有哪些一生都碌碌無為無所建樹的人們,蕭茗才是活出了女子該有的模樣。
與她比起來,那些自詡名門的京中貴女們,自以為琴棋書畫精通能在京城博得好名聲,殊不知名利最是虛妄的東西,與蕭茗的真材實學比起來她們簡直百無一用。
蕭茗的成就她們高攀不起。
她曾經也是這樣的一類人,曾經的她一直堅定的以為隻要自己足夠努力就能贏得自己想要的,可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笑話。名利地位皆有又如何,金字塔頂端有無盡的寂寞寒冷。
她遠沒有蕭茗活得瀟灑自在,曾經努力得到的名望聲譽變成了加載在她身上的沉重枷鎖。
她連她唯一的孩兒都保護不了,她有什麽用。
看著嘻嘻哈哈跑過來的孩童,盧明姝收起失落,臉上不自覺露出慈母般的微笑,張開雙臂迎接著那個撲進她懷裏的孩童。
她用一顆真心對待每一個孩子,希望她的孩子在遠方得到別人的善待。
“小豆兒,娘的小乖乖,你慢點跑,摔著了娘會心疼的。”
“看你一身的汗,娘給你擦擦。”
“你是不是又偷吃糖糖了,娘不是告訴過你一天隻能吃兩顆哦,不然牙齒裏會長小蟲蟲的。”盧明姝一邊細細的打理有些狼狽的小豆兒,一邊輕聲細語的說話。
聲音溫柔得滴水。
“娘娘,吃糖糖,兮兮”
而小豆兒始終保持著傻傻的笑容歪膩在母親懷裏,也不管身上的髒汙會弄髒母親的衣袍,在聽到自己喜愛的事物後才發出那麽幾個不清不楚的音節。
蕭茗:“……”這個孩子。
蕭茗隻覺自己的心裏受了一萬點暴擊,瞬間變得千瘡百孔,呼吸都覺得困難。
那個孩子居然是小豆兒。
那個她曾經以為是石亭玉私生子的孩子。
她多麽希望是自己看花了眼。
母親慈愛的目光,孩童歡喜的笑顏,蕭茗被眼前這母子情深的一幕給狠狠的震住了,一時間忘了說話,想到當初她給這個孩子的診斷,她隻覺喉中被卡了一根刺一樣說不出任何的話來。
小豆兒應該是頭部受過撞擊,導致他智力發育不完全,變得有些呆傻。
當初她給小豆兒的診斷是撞擊致傻,那一夜的場景曆曆在目,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小豆兒居然是明姝姐姐的孩子。
蕭茗不由的兩眼發酸,淚眼朦朧,趕緊的抬頭望天。
心中何止是悲涼。
老天爺你為何如此殘忍。
天道不公以萬物為芻狗!你為何不能給美好的人一個完美的結首發
“這是蕭姨,你給蕭茗行個禮,娘教你拜見長輩的時候該怎麽做?”盧明姝與小豆兒的目光引向蕭茗處,半蹲著身子親指教導著小豆兒。
“夫人,老奴來吧!”一位婦人急忙趕來,嘴裏還喘著粗氣,額頭已冒出豆大的汗珠子,顯然是追著小豆兒過來的,見盧氏如此她哪裏敢停下來大口喘氣,心驚膽顫的上前幫忙。
“不用,我是他母親,我來教她。”
“明殊姐姐,這如何使得。”蕭茗驚得說不出話來,隻得側身站著,看著眼前一幕心裏一陣一陣的疼。
“沒事,他是晚輩,理應如此。”在盧明姝的堅持下,不豆兒歪歪扭扭對著蕭茗的行了一禮。
“乙乙,糖糖。”小豆兒伸出髒髒的小手討糖吃,跟在盧氏身邊他的變化很大,個子長高了,身子強壯了,一身華服錦衣讓人一看會讓人覺得是誰家的乖巧小公子。
可惜,帥不過三秒。
他一開口就是那傻傻的模樣。
可惜了,多好的一個孩子。
“少爺去了園子裏放風箏,後來又玩了會泥巴。”婦人說話時猶豫的看了眼盧明姝身邊的蕭茗,聲音不自覺的小了下來。
玩泥巴是鄉下窮小子的玩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