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救!我把暴君焊死在恥辱柱上。
生前死後,楚月從未有一刻是像現在這般,尷尬窘迫到極點。
此刻,她腦海中隻剩一個念頭:世界毀滅吧。
她又讓東方夜黎丟了臉,而且丟得徹徹底底。
宮中的傳聞或許還能壓製下去,可在醉仙樓這等三教九流聚集之所,皇帝男扮女裝成為花魁,還在包廂裏與太傅曖昧不清的謠言,必定會在三日內如插翅般傳遍黎國的大街小巷,婦孺皆知。
皇帝逛青樓、皇帝男扮女裝、皇帝戴麵紗奪花魁、皇帝與一名男子相擁且那男子還是他的老師……
這些話題中的任何一個,都足以將東方夜黎本就岌岌可危的名譽推至風口浪尖,把他焊死在恥辱柱上。
一想到此,楚月便恨不得一頭撞死。
然而,這畢竟是東方夜黎的身體,就連小小的抓痕都讓她心疼許久,又怎能忍心主動傷害呢?
楚月臉憋得通紅,低頭埋在蘇太傅懷裏,不敢麵對接下來的局麵。
蘇宴輕輕推了一下皇帝,“陛下,您先起來,臣快窒息了。”
楚月尷尬地起身,不知所措。
蘇宴也起身,看起來明顯鎮定自若,對那幫呆若木雞的世家弟子們厲聲道:“你們好大的狗膽,見了陛下還不跪下行禮!”
眾人嚇傻了,齊刷刷跪倒在地上,“見過陛下。”
他們渾身發抖,再也沒人敢抬頭看皇帝。都擔心發現了皇帝這特殊癖好後,腦袋還能不能保得住。
這時,楚月才找回了一點理智,立刻用東方夜黎的口吻怒喝:“不想死的都把嘴巴管老實點,今日的事誰敢傳出隻言片語,朕……朕滅你們九族!”
眾人一個哆嗦,磕頭道:“是陛下,絕不說出去一個字。”
楚月擺了擺手,“都快滾!”
眾人劫後餘生般連滾帶爬地離開了房間。
唯獨蘇宴用一種審視的眼神毫無畏懼地打量著眼前的皇帝。
楚月被他盯得有些心虛,雙手攥住衣擺,“蘇,蘇太傅……”
蘇宴雙手抱在胸前,歪頭看她,“你再叫一遍?”
楚月心裏頓感不妙,但還是強作鎮定,“蘇……”
她還沒說完,蘇宴就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她的腦門,“再叫蘇太傅?你這個沒良心的,怎麽不叫我師兄了。”
他,早就看出來了?
楚月激動得熱淚盈眶,也管不得自己現在占著東方夜黎的身體,抱住蘇宴就開始嚎啕大哭,“師兄,你認出我了……嗚嗚嗚。”
蘇宴很想摸摸她的頭安慰一下,但盯著暴君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身軀還是默默把手放下了。
蘇宴是楚月的師兄,楚月尚且年幼之時,蘇宴便已拜入她師父的門下研習繪畫與書法。
二人之間雖有著十幾歲的年齡差距,但蘇宴對她關懷備至,時常偷偷帶她出去遊山玩水,那日子當真是愜意無比,快樂逍遙。
在楚月的印象之中,這位師兄雖說人緣極佳,且生性活潑灑脫,可也是個實打實的風流浪子,與那些賢德書生可謂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塊兒。
遙想當年,楚月聽聞新科狀元郎亦名喚蘇宴,師兄卻說隻是同名同姓罷了,她便深信不疑。
直至今日,她方才知曉師兄便是那最年輕的狀元,更是黎國的帝師。
……
醉仙樓,後院。
兩名侍衛邁步而出,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水,低聲嘟囔著。
“也不知那個叫甜酒的究竟是從何處冒出來的,把這醉仙樓攪得一日都不得安寧。”
“聽聞好像是教主的一位故人,上次她一登台亮相,教主便拋下離州的要緊事匆忙趕了過來。可等了那麽久,甜酒卻一直都未曾再出現。想必是醉仙樓的樓主實在找不到她,才膽敢用這些冒牌貨來應付交差吧。”
另一名侍衛不禁哂笑,“哈哈,真是沒想到啊,那個甜酒不早不晚,偏偏在這個時候突然現身了。”
“那教主怎麽說?處理完這個冒牌貨後,要不要連那樓主也……”侍衛做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樓主暫且先留著,日後說不定還有用得著的地方。”
侍衛抹去手上的血跡,朝著柴房的方向望了一眼,惋惜地歎道:“嘖嘖,雖說不是甜酒,但也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兒呐,真是可惜了,暴殄天物。”
另一人問道:“你臨走前給她補上一刀沒,可別心軟啊?”
“補了。教主的命令,誰敢陽奉陰違。走吧走吧。”
侍衛目光所及之處,是一間早已荒廢的陳舊柴房。
自醉仙樓翻新之後沒多久,這邊便已被遺棄,早就荒無人煙,雜草肆意地生長在那幹涸的枯井旁。
燈籠火紅似火,青樓熱鬧非凡。
月亮緩緩地從烏雲背後探出了頭來。
清寒而又冰冷的月光透過那破舊的窗戶傾灑了進來,宛如輕紗一般覆蓋在了倒在角落裏的美人身上。那毫無血色的蒼白麵龐依稀能看出與楚月有著幾分相似之處。
那一頭長長的秀發蜿蜒著,眉眼間盡顯溫婉,她看上去依舊是那般美好而又寧靜,仿若壁畫上那曆經千年凝望的神女。
東方夜黎坐在屋頂的飛簷上,將侍衛的對話一字不落地全部聽入耳中。
他麵色沉靜如水,毫無波瀾,一把白森森的骨笛在他的指間靈活地風雲流轉。
驀地,西樓的一扇窗被悄然打開,恰好正對著東方夜黎所處的方位。屋內並未點燈,黑暗籠罩,看不清窗前站立著的究竟是什麽人。
東方夜黎卻能清晰地感覺到,有一雙眼睛正在那黑暗之中緊緊地注視著自己。
西樓內,正是方才在舞台上劍舞的紅衣女子靜靜佇立著。
一身極其豔麗且嫵媚的紅衣,也無法給她沾染半分紅塵的氣息。她擁有著與麗妃近乎一般能夠蠱惑人心魄的絕美容貌,卻並不似麗妃那般清冷孤傲,整個人宛如萬年沉寂的死水般寧靜而又安然。
女子緩緩仰頭,望向那長空中高懸的那輪孤月,眼眸之中倏地閃過一抹詭異至極的光芒,就在這一刹那間,原本還是晴空萬裏的夜空竟突然烏雲密布,繼而淅淅瀝瀝地下起了濛濛細雨。
她將手伸出窗外,任由那從天上墜落的雨滴滴落在自己的手指之上,狂風卷著雨滴肆意地打濕了她的手背,仿佛是借著這雨聲在彈奏一首無聲的神曲。
雨勢越來越大。
不知何時,女子的指尖竟流出了鮮血,一滴一滴地混入到了雨水中,漸漸暈染開來。
房門突然被一股強風吹開。
那紅衣女子露出迷茫的麵龐,緩緩地抬起頭,聲音沙啞道:“你來了?”
此刻的東方夜黎正處於魂體狀態,而她果然能夠看見。
東方夜黎並沒有靠近她,他厭惡鮮血,手中緊握著那把骨笛,神色冰冷地在門扉之處冷冷地看著她,“魅影教教主,星落?”
星落欣喜若狂,又顯得誠惶誠恐,忙不迭地應道:“嗯,我認得你,你是月麗的孩子。”
東方夜黎嘴角譏諷地一勾,冷笑道:“別妄圖跟我打感情牌。我自一出生,她就想掐死我,而她在死之前一直念叨著的,就是你背叛了她。”
他的聲音猶如寒冰般冰冷涼薄,仿佛如那深冬的雪一般凜冽。
星落卻並未因此而露出一絲難過的神色,她隻是恍惚的,猶如沉浸在夢中一般喃喃自語道:“我也未曾想過事情會發展成那樣,入宮是她自己求的,可她覺醒後就徹底瘋了,我也無能為力……”
東方夜黎往前踏出一步,眼中滿是戲謔,垂眸靜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平靜地陳述道:“你們的恩怨我毫無興趣,九泉之下你親自去跟她說吧。”
星落全然不顧那橫流的鮮血,跪在地上,嘴唇微微顫抖著,聲音極其輕微地問道:“陛下,難道您不想知道楚月的身世嗎?”
東方夜黎的動作微微一頓,淡淡道:“她已經死了。”
星落忽然笑了起來:“那陛下就不想讓她複活嗎?”
東方夜黎麵無表情,絲毫沒有被她獻殷勤般的虔誠所打動,眼眸深處唯有那徹骨的森寒冰冷。
泛著血光的骨笛,已然抵在星落的眉心處。
“別自作聰明。”
“是朱曦心懷不軌,害死了楚月。但我有重塑肉體的辦法。”
她的臉上滿是迷茫與困苦,倉惶地笑起來,笑聲中滿是無奈與悲哀,“萬年之前我勸不動她們,萬年之後我依然勸不動……但是陛下,請您相信我,我是真心想救楚月的。”
東方夜黎唇角噙著一抹笑意,微微俯身,那如墨的黑發傾瀉而下,然而他的語調卻是輕佻慵懶的,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
“你們魅族的恩仇,與我何幹?”
星落茫然地抬頭,眼中滿是不可置信,“楚月的生死,您都不在乎了嗎?”
東方夜黎的睫毛緩緩覆下,神色漠然得如同冰雕。
“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