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不進長安,那我就金戈鐵馬殺進長安!

第7章 有內鬼?上麵還能信嗎?

“將軍……將軍死了!”

“赤狼將軍被殺了!”

主將陣亡,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看著那如同殺神般站在屍體堆裏的顧文清,看著周圍熊熊燃燒的火牆和遍地哀嚎的同伴,殘存的蠻兵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

“撤!”

“快跑啊!”

不知是誰第一個帶頭,剩下的蠻兵如同退潮般,丟盔棄甲,哭爹喊娘地朝著來路潰逃,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穀內,隻剩下劫後餘生的疲憊和濃重的血腥味。

顧文清拄著一杆不知從哪撿來的長矛,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鮮血順著手臂不斷滴落,剛才擲出橫刀的反震,讓他的手臂現在還在發麻。

他看著蠻軍狼狽逃竄的背影,又環視四周。

活下來的人,不足五十。

幾乎人人帶傷,不少人已經脫力地癱坐在地上,臉上混合著血汙、汗水和淚水,卻都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他。

馮子厚一瘸一拐地走過來,這個在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漢子,此刻眼圈通紅,聲音帶著哽咽。

“百戶大人……俺們……俺們贏了……”

顧文清扯了扯幹裂的嘴唇,想笑一下,卻隻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嗯,贏了。”

“先……打掃戰場,救治傷員吧。”

……

天邊剛泛起魚肚白,峽穀裏的血腥味兒卻濃得化不開,混著燒焦的嗆人氣息,鑽進鼻孔裏。

仗打完了,活兒才剛開始。

活下來的兵卒拖著灌了鉛似的腿腳,在死人堆裏挪動,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有麻木。

搬屍體,撿還能用的破爛兵器,把陷馬坑裏那些碎肉爛骨頭給埋了。

偶爾有人抬頭,望向營門口那個還站著的影子,空洞的身體裏才像是被重新灌了點兒什麽。

顧文清就站在那兒,身上的血都幹成了硬殼,臉色白得嚇人。

胳膊上的傷口胡亂纏著布條,滲出的血又把布條染紅了一片。

他沒說話,就那麽看著手底下的人忙活。

嘴唇抿得死緊,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強勁。

趙氏端了碗熱粥過來,眼眶還是紅的,人卻沒哭,隻是手有點抖。

“相公,吃點東西墊墊吧。”

顧文清把碗接了,沒喝,看著她:“你也一宿沒合眼,回去躺會兒,這有我。”

趙氏搖了搖頭,沒動,就站在他旁邊。

不遠的地方,馮子厚領著幾個老兵在翻弄蠻子的屍首,重點是那個叫赤狼的頭頭。

按軍中規矩,敵軍頭領的腦袋得留著報功。

“頭兒,你看這蠻子頭兒身上……”一個老兵嗓子沙啞地喊了一聲。

馮子厚湊過去,赤狼胸口被箭射穿了,胸甲裏頭,好像有塊什麽東西燒黑了角。

他小心地伸手進去掏摸,摸出來個硬邦邦、黑乎乎的東西,像是拿皮子或者厚紙卷的,邊上燒得卷了起來,又被血浸透了。

馮子厚皺著眉頭,想把那玩意兒展開,可大部分都成了焦炭,就中間剩了指甲蓋那麽一小塊,血糊糊的,隱約有點墨點子。

他瞅了半天,也瞅不出個啥,就是覺得這玩意兒出現在赤狼身上,有點不對勁。

琢磨了下,他拿著那塊焦黑的玩意兒,一瘸一拐地朝顧文清走過去。

“大人,您瞧瞧這個,從赤狼那狗日的身上摸出來的。”

顧文清放下粥碗,接過了那片焦黑物。

入手粗糙,帶著一股子焦糊和血腥混雜的怪味兒。

他湊到晨光底下,仔細看那僅存的幾個模糊字跡,眉頭不由自主地擰了起來。

那墨色特殊,就算被火燒血浸,還有幾個字勉強能認出來。

“……江寧……楊……”

“……糧草……事成……”

字不成句,斷斷續續,可“江寧”兩個字,跟針似的,一下子紮進了顧文清心裏。

江寧府,他就是在那兒報到的,頂頭上司的老窩。

姓楊的?江寧城裏姓楊、又能跟軍務扯上關係的大人物,掰著指頭都能數過來。

再想想赤狼這次反常的打法,跟瘋了似的往寒鴉穀猛衝,還有那放火的時機,內應的配合……

一個讓人後背發涼的念頭,在他腦子裏越來越清楚。

這一仗,怕不隻是蠻子搶地盤那麽簡單。

赤狼背後,八成有人搗鬼,而且這人就在江寧城,官還不小!

是衝著他來的?還是衝著寒鴉穀這塊燙手山芋?或者……兩個都是?

他想起報到時,那個麵白無須的軍官臉上那點若有若無的笑意,想起對方把自己打發到這死地的幹脆利落。

一層細密的冷汗,悄悄爬滿了他的後背。

要是江寧城裏真有人跟蠻子勾結……

這寒鴉穀,不光是邊境上的鬼門關,更是別人給他挖好的墳坑!

他捏著那塊焦炭似的東西,指節繃得發白。

馮子厚看他臉色不對,忍不住問:“大人,這上頭寫的啥?蠻子的軍令?”

顧文清抬起頭,臉上的驚疑已經不見了,又恢複了那副沒什麽表情的樣子。

他把那殘片小心地對折,塞進了懷裏,貼身放好。

“沒什麽,許是赤狼寫給他老娘的信吧,燒得差不多了。”

他輕飄飄地把話岔開,轉向馮子厚,聲音聽著還算穩當:

“子厚,戰場收拾得怎麽樣了?”

“回大人,蠻子的屍首都扔穀外頭去了。咱們兄弟的屍首都收攏好了,傷員也挪到後營帳篷裏了,就是……沒藥了。”馮子厚的聲音低了下去。

顧文清“嗯”了一聲,掃了一眼這破敗不堪的營地,還有眼前這稀稀拉拉的幾十號人。

“傷亡數出來了嗎?”

“昨晚又折了二十三個兄弟,現在還能站起來的,算上輕傷的,攏共不到三十個了……還有十幾個傷得重的,能不能挺過去,不好說。”

不到三十人……

顧文清的心直往下墜。

這點人,別說打回去了,守住這破峽穀都懸。

懷裏那封燒了一半的信,更是把危險挑明了,跟把刀懸在脖子上沒兩樣。

可眼下,他不能慌。

寒鴉穀剛打完一場狠仗,人心惶惶,傷的傷死的死,吃的喝的都沒了著落。

這時候要是說江寧城裏可能有內鬼,這點好不容易提起來的士氣,立馬就得散幹淨。

得先穩住,先活下去。

至於那封信……隻能先壓著。

等喘過這口氣,再想法子把信兒遞出去。

可這信遞給誰?江寧那位頂頭上司,還能信?

他壓下亂糟糟的念頭。

“傳令下去,所有能動的,輪班警戒。”

“傷員想法子救,沒藥就派人去附近山裏頭找,是草是根,能用的都弄回來。”

“另外,把繳獲的蠻子糧草,還有能用的兵器都清點入庫,弓箭有多少算多少,都收好。”

“是!”馮子厚領命去了。

顧文清又看向穀外,天是亮了,可他心裏頭那片陰影,卻怎麽也散不去。

這一仗是贏了,可怎麽感覺,像是剛踩進一個更大的坑裏。

他得趕緊想轍,帶著這剩下的幾十號殘兵,從這絕境裏,殺出條活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