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Ⅱ
在公司門口等如煙時,一輛藍色廣本雅閣緩緩從車庫駛出,Ariel探出腦袋,“去哪,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想起和Ellen的對話,我本能的抗拒,算算時間如煙也快到了,犯不著無緣無故欠下一份人情債。
我朝她揮揮手,“我朋友快到了,不用麻煩你了。”
她笑著搖下車窗,踩下油門,車子拐過彎,一溜煙沒影了。
我出門的時候Ellen在加班,這會兒她背著碩大的卡通包走出時,如煙還沒有到,我不停的看手表,有些不耐煩。
“Elv你還沒走?”
“嗯,我等人。”
迎麵走來一外形出眾的男子,外套隨意搭在胳膊上,據我目測,此人身高應在一米九以上,沒想到他上來就摟住Ellen,單薄纖弱的Ellen在他的懷裏感覺像抱著一個袖珍娃娃。
Ellen的臉唰一下紅了,使勁推他,“你真是,被人看見了啦。”
男子旁若無人的說,“我們又不是見不得人。”富有磁性的嗓音煞是好聽。
我在一旁微微勾起唇角,Ellen來不及向我介紹帥哥,就被強行帶走了,我不無遺憾的歎口氣,卻驚見如煙不知何時已到我身邊,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Ellen離去的方向。
“你們認識?”我好奇的問。
她猛的搖頭,“我才發現原來是一男一女。”
我好笑的說:“你以為是兩男人?你耽美文看多了吧?”
“不是。”如煙矢口否認,“我遠遠看過來,以為是一男人拎著一熱水瓶,走進了才知道不是那回事。”
我差點沒昏厥。
她振振有詞的說:“所以說找對象一定要注意雙方身材的協調。像我和大鳥那樣,絕對是最完美的組合。”
我沒好氣的說:“你和大鳥還一個白一個黑呢,我看你們怎麽生出斑馬來。”
如煙哇的尖叫一聲,撲過來撓我腰肢,“好你個葉子,你被竹子帶壞了,居然學會寒磣人了。”
我笑的喘不過氣來,連連討饒,她才放過我。
“咦,你的車呢?沒開過來?這裏可以停車的。”我東張西望,如煙沮喪的說:“被大鳥開走了,害得我隻能打的過來,結果碰上內環線嚴重堵車,真急死我了。”
“大鳥不陪你嗎?”我也就隨口一說,如煙瞪我一眼,“我們姐妹間的聚會,他來做什麽?”還不忘擰了下我的耳朵,意思是我很拎不清。
等我們到達天鑰橋路上的竹家莊避風塘,程英和子瑜早已等候許久。也就幾周沒見,子瑜越發的水靈,相對子瑜的容光煥發,程英則消瘦許多,也顯得憔悴不堪。
這裏的生意著實不錯,兩層樓麵都已坐滿,要不是程英子瑜她們來的早,現在這時段恐怕隻有拿號等位的份兒。
“這裏的港式奶茶很出名的,要不要都來一份?”如煙邊翻菜單邊問。
我向來嗜奶茶如命,子瑜凡事都不拿主意,程英又是魂不守舍無所謂的樣子,如煙就一手包辦了。
飲料比主食永遠上的快,如煙叼著吸管含糊不清的問程英:“英子,你是留在上海還是去北京,決定了沒有?”
程英咬著下唇,迅速抬頭,視線與我們對上, “我……”
如煙翻白眼,“你還沒想好啊,我真服了你了。”
程英垂下眼瞼,輕聲說:“煙子,我說出來你不要罵我。”
如煙笑罵:“你個傻子,我幹嗎要罵你。”
程英的聲音有些暗啞,“我想好了,既然他不願來上海,而我又不想失去這段感情,那隻能由我過去。”
我繼續保持沉默,我們都對如煙太了解了,如果程英不事先放下話,如煙一定會怒其不爭,眼下,她隻得忍下。
如煙嘴角掠過一絲苦笑,“英子,你自己覺得值得那就去做吧,我不會罵你。”她舉起手中的高腳杯,“來,為了你的幸福我們幹一杯。”
她以為是在敬酒呢,話雖如此,四人的杯子還是碰在了一起。
這又是一出為愛走天涯的典型。
之前是竹喧,現在程英也走上這條路,對此我雖不表露任何觀點,但私底下我是極其佩服她倆的,要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生存下去,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決心啊。
我也曾考慮過,要是當初向暉早些告訴我他的決定,並且要求我同他一起出國深造,我會不會舍得丟下父母,拋下朋友,毫不猶豫的跟隨他去。
答案是否定的。
我對自己缺乏信心,我不夠獨立,我隻適合在家人的包容下生長,所以,我不會答應。
晚飯之後,在如煙的提議下,一行四人前往錢櫃複興公園店。路稍有些遠,坐在出租車上程英一個勁的打瞌睡,頭部隨著車顛簸左右擺動,我和如煙相視一笑,這丫頭,要做出這個決定,也是掙紮了很久。
如煙和竹喧是出了名的麥霸,以前寢室出去歌時,話筒基本就在這兩人手中轉,有時候還會為爭唱一首歌大打出手,今次沒有竹喧在場,如煙也顯得意興闌珊。
程英獨自坐在角落,黯淡的燈光打在她臉上,有點模糊不清,我推推她,“開心點,你去北京以後,這樣的機會可不多了。”
程英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捏捏她沒有多少肉的小臉,“唱什麽歌,我幫你去點。”我朝著子瑜努努嘴,“她一個人在那唱的不亦可乎,我們也跟她搶話筒去。”
裴子瑜乘著間奏回頭衝我們扮鬼臉,把程英給逗樂了。
手機鈴聲急促響起,我慢慢走出包廂,隔著一道門仍可以聽到裏麵的歡聲笑語,按下接聽鍵,有禮的問道:“哪位?”
電話那頭傳來信號被幹擾的“呲呲”聲,緊接著就被掛斷了,我握著手機發了好一陣子呆才想到去翻找來電記錄,可是,顯示的隻有一長串雜亂無章的數字。
我也沒在意,用IP電話撥打時常就會出現這種狀況。
剛想回去,隔壁包間傳出隱隱約約的旋律,讓我幾乎站不穩腳。
我無力的以背抵住牆,指腹在手機屏幕上無意識的摩挲。
此時,室內熱鬧雀躍,室外清冷寂寥。
悠遠綿長的歌聲在此刻是莫大的諷刺。
我們曾留下太多回憶,可到最後我發現,那首對我們來說具有重要意義的歌曲《你的眼睛》,卻一直沒有機會再合唱。
我閉了閉眼,霧氣蒙上眼簾,睫毛上已沾上細小水珠,竭力保持氣息的平靜,可隻有我知道那是一種無言的傷。
好不容易穩定住情緒,我走回包廂,如煙有些擔心的看了我一眼,“葉子,你臉色不太好,怎麽了?”
我疲憊的搖搖頭,不想說話。
“你去了那麽久我以為你掉馬桶裏了,”明明是一句打趣的玩笑話,我卻怎麽都笑不出。
指針停在十點時,子瑜看了眼手機,起身說:“有人來接我,我要先走了。”
我附和道:“我們也差不多了,我明天還要上班。”如煙一聲令下,散場。
子瑜走在最前麵,一輛銀色邁巴赫有條不紊的駛進。
門打開,男子下車,很有風度的替子瑜打開車門,等她坐穩後,再小心的關上車門。
如煙打了個響指,讚歎:“哇塞,子瑜真有本事,這年頭開寶馬的都是暴發戶,開邁巴赫的才是真正有品味的有錢人。”
話音才落,大鳥在另一邊向我們招手,“上車。”他開的是輛半新不舊的別克君越,如煙撓撓頭皮不好意思的說:“本來是想炫耀一下的,結果反而丟臉了。”
真直白,不過這也正是如煙不拘小節的地方。
“要不要送你們一程。”如煙打開車門便大大咧咧的甩掉鞋子。
我婉拒了她的好意,“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你送英子吧,也正好順路。”
車子已啟動,如煙仍不忘關照我,“那我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到家打個電話給我。”
我笑著目送車子遠去。
星鬥漫天,月光如水,夜色蒼茫。
剛才隻是月涼如水,這會兒悄悄飄灑起細雨。我渾身打了個冷戰,抱緊了雙肩。
密密雨絲飄落在地,卷起一陣輕煙。
有些後悔拒絕如煙同坐一車的邀請。
雨勢漸大,我加快步伐。
雨線遮天蓋地而來,打在臉上鈍鈍的疼痛。
突然很想流淚。
淚水混合著雨滴自麵頰緩慢流淌,分不清哪是眼淚,哪又是雨水。
腳下打滑,我一個踉蹌摔倒在地,我看著泥濘滿布的長裙,撫摸著膝蓋上腫起的烏青,終於控製不住積忍已久的傷悲,捧住臉,眼淚如斷珠般垂下。
靜夜裏雨打窗棱夾雜微弱淒涼的啜泣聲,那是充滿絕望的悲哀。
淋過雨的空氣,疲倦了的傷心,我記憶裏的愛情童話正在慢慢的消退。
回到家中,洗去一身的狼狽,我疲憊不堪的坐在電腦前,取出磁盤,工作要繼續生活更要繼續。
QQ消息聲不斷,都來自同一個號碼。
“你回家了沒有,外麵下大雨了。”
“明天天氣轉涼,記得多加件衣服。”
“如果你在的話,就回我個信,我很擔心你。”
“……”
又是那個叫楓的人。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我抑製不了的衝動,惡狠狠的問。
對方沒有反應。
我磨刀霍霍的:“你再不說話,我就拖你入黑名單。”
仍舊無人應答。
“是……向暉嗎?”手指哆嗦,打這兩個字仿佛抽去了全身的力量。
那頭終於有了回應,“對不起,我不是。”
雖然他的回答在預料之中,濃濃的失望還是在瞬間包圍住我。
“你為什麽要和我說對不起,你究竟是誰?”我已無法思考,僅能憑著感覺行事。
這次他的回複很快,“我隻是一個關心你的人,僅此而已。”
“如果你不是他,你就沒有權利關心我。”我笑著,淚卻先流下。
我把他從好友名單中刪除,再無遲疑。
我又從抽屜裏取出那一件件向暉留給我的記憶,輕輕用指尖碰觸後立刻藏好,生怕多看幾眼,連它們都會離我而去。
我對著鏡子看進自己的眼底,異常認真的說:“向暉,我累了。如果你再不回來,我就決定要忘記你了。”聲音中透著無限疲憊的蒼涼。鏡子上氤氳著霧氣,我伸出手,一筆一劃的留下印記:
I i I ne qui y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