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東南飛

第六章 地

晉王問道:“什麽地圖?”

瞿曇氏說道:“工事圖,圖上詳細載明許多機關和暗哨的設置。”

我問道:“夫人可否將這地圖借來觀瞻看?”

瞿曇氏嫣然笑道:“真是不湊巧,這地圖現時已經不在妾身手上,長孫將軍無故身死的第二天,秦王殿下就帶著邢部的獄丞通守獨孤善大人來找過妾身,將那地圖要走了,不過。。。”

我沉吟了陣,問瞿曇氏道:“不過什麽?”

瞿曇氏笑出來,說道:“妾身還藏有那地圖的備份,當然。。。。”

晉王啼笑皆非,說道:“當然什麽?”

瞿曇氏悠然笑道:“當然,妾身這備份也不是隨便給人觀瞻的,總須得解答妾身一個疑問才行。”

晉王問道:“什麽疑問?”

瞿曇氏說道:“經雲:若有人言如來若來若去,若坐若臥,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這是為什麽?”

晉王苦笑,禪機之道,他是一竅不通,此時除了裝死,也沒有別的事可做。

我沉吟了陣,說道:“經雲:若有人以滿恒河沙等世界七寶持用布施,而不得其無生法忍,這是為什麽?”

瞿曇氏皺眉思索片刻,說道:“這是為什麽?”

我笑出來,淡淡說道:“這是因為,佛隻是個了仙,也是個了聖,人了了不知了,不知了了是了了,若知了了,便不了。”

晉王滿頭霧水。

瞿曇氏雙眉深鎖,沉吟了陣,問我道:“想請問貴公子,這番妙論是出自貴公子的一己之心?”

我想了想,說道:“不是。”

瞿曇氏問道:“那麽是自別處得來的?”

我說道:“對,我是自一本書上得來的。”

這話是不假,但我沒有說出口的是,我不記得是在哪本書上看到過了。

瞿曇氏連忙問道:“什麽書?可否借給妾身觀瞻看?”

我悠然笑出來,說道:“把那地圖的備份拿來給我。”

瞿曇氏沉吟了陣,自羅袖內掏出一張絲絹遞給我。

我在桌上攤開,晉王湊過來,看了陣,說道:“這是哪裏?”

我淡淡說道:“秦王府附近的翡翠湖,這是一張翡翠湖工事布局圖。”

晉王皺眉說道:“翡翠湖的工事早在前年就已經完工,當時所有工事建築圖都悉數收回了工部,長孫熾私自保留下這份工事圖是基於什麽用意?”

我沒做聲。

瞿曇氏說道:“按照長孫將軍的說法,翡翠湖工事的底下,其實是一座地牢,關押著許多朝廷重犯,所以他留下這份地圖,說是備不時之需。”

我心下一動,和晉王齊聲脫口說道:“綠珠?!”

沒想到徐家的休咎營竟然在長安城內。

晉王喜道:“我這就差人去翡翠湖探個究竟。”

我很想應晉王一個好字,但突然之間,隻覺著眼前一陣一陣發黑,渾身酸軟乏力。

我默不作聲,那茶水果然有問題。

瞿曇氏察言觀sè,走近一步,森然笑道:“貴公子可是覺著有什麽地方不舒服?”

我定了定神,悄悄伸手抽出腰間的匕首,握在手心,笑著說道:“夫人不是想看那本書麽,那書就在我身上,你靠近來,我拿給你看。”

瞿曇氏不疑有他,蓮步輕移,搖曳生姿的走向我,笑著說道:“不知道貴公子是自哪裏得來這本書的?”

我彎唇微笑,卻沒做聲,隻是定氣凝神,運力到臂上,等瞿曇氏走到我跟前一步遠處,突然出拳如電,直擊其人腰間,瞿曇氏一時不慎,給我攻了個正著,我今次出手極重,她啊的叫了一聲,身子一軟,向我撲來,我側身讓開,結果她正倒在茶桌上,我端起自己喝過的那碗茶水,指尖夾著匕首,橫劃過她後頸,她吃痛張口yu呼痛,我借著這個機會,將那碗茶水悉數倒進了她口中。

這一切變故如兔起鶻落,不過是眨眼功夫的事,晉王尚未反應過來,瞿曇氏已經落在了我的手上。

瞿曇氏隨身的四個侍女和王媽媽見狀,大吃一驚,立即散開,將我和晉王團團圍住。

晉王笑出來,懶洋洋的問道:“怎麽回事?想打群架?”

我忍不住笑出來,但是晉王的麵龐在我眼前漸漸開始模糊,我狠了狠心,用匕首在手臂上劃了一刀,再反過刀刃橫在瞿曇氏頸下,森然說道:“我要解藥。”

晉王皺眉,“你中毒了?”

我笑著說道:“是,所以這五個女子,都交給你了,好在是一對五,也不能說你是恃強淩弱。”

晉王笑道:“說的是,你退到一邊,好好跟瞿曇夫人聯絡感情,順便看我如何收拾這五個潑皮破落戶。”

那四女和王媽媽給晉王這形容氣得吐血,王媽媽輕嘯了一聲,和四女圍住晉王,亂刃齊齊向他身上招呼過去,恨不得將他砍成千段萬段。

但是晉王身手卻十分靈活,步伐也很是輕盈,看得出是下過苦功修習的,隻不過他出手也頗是凶狠犀利,兩個照麵之間,他手中長劍已經砍斷一女的左手。

我架著瞿曇氏退到一邊,笑著說道:“我再說一遍,我要解藥。”

瞿曇氏氣喘籲籲,卻笑著說道:“韶五公子說的對,楷九公子果然不是弱雞,當初容七公子可憐你,放你一條生路,那是他識人不清,但你今次是無論如何也逃不掉的了,你喝下那茶水裏邊混有一種來自我故鄉的毒藥,那是我王族曆代傳下來的,專門配給殉葬的妃子服用,劇毒又無藥可解,算一算時辰,至多再過一刻鍾,你即會毒發而死。”

我笑出來,“原來你認識我?”

瞿曇氏說道:“徐家的家奴,沒有不認識少主子的。”

我笑出來,說道:“你是韶五公子門下的家奴?”

瞿曇氏傲然說道:“不錯。”

我笑道:“你放著好好的王族女眷不做,卻投入徐家做家奴,為什麽?”

瞿曇氏冷冷說道:“我自然有我的理由,但這理由我卻不屑告訴你。”

我笑著說道:“好,我再問你,你是韶五公子的人,阿熾是陵二公子的人,你們是如何在一起的?”

瞿曇氏冷笑道:“這與你無關。”

我笑道:“那也是,好吧,你把解藥給我吧,我不喜殺人,你給了我解藥,我就放你走。”

瞿曇氏說道:“我已經同你說過,那毒藥是沒有解藥。”

這當口晉王已經斬殺了三名侍女。

我沉吟了陣,說道:“我告訴你,我雖然沒有親自料理過人,但卻知道不少料理人的方法,這其中就有一種,稱之為醃漬活人的酷刑,十分經典,你想不想知道?”

瞿曇氏默不作聲。

我說道:“這酷刑是這樣的,先將受刑者的四肢齊膝齊肘斬斷,傷口處用鹽水浸泡半天,以免變質腐爛,跟著用短刀將其全身剖出七百二十五處魚鱗傷,每一處傷均要深可見骨,但又不可傷了人的經絡神經,以免受刑者感受不到那種鑽心疼痛,這道工序叫做剖鱗。”

瞿曇氏打了個寒戰,卻笑著說道:“聽起來似乎是不錯,隻是可惜九公子你沒時間這樣細細料理我了。”

我笑著說道:“這七百二十五處魚鱗傷剖好之後,在傷口處細細撒上粗鹽,然後把受刑者裝進圓頸大肚的瓷缸內,抬到烈ri下曝曬三天,這道工序叫做收濕。”

瞿曇氏笑著說道:“九公子,省省心力吧,不用再恐嚇我了,還是趁早想一想遺言的好,因為你至多可再活半刻鍾。”

我笑出來,沉吟了陣,轉口說道:“你剛剛不是問我,我那一番妙論是自哪本書上得來的麽?”

瞿曇氏冷笑道:“你想說便說,但你若是想以此來交換那毒藥的解藥,我勸你最好是死了這條心。”

說完她就後悔了,因這分明表示,她是有解藥的。

我笑出來,“原來你身上藏有解藥。”

瞿曇氏默不作聲。

我知道我猜對了。

此時晉王已經將瞿曇氏的四名侍女,連同王媽媽一起,悉數殺盡,他將沾染了鮮血的長劍在其中一人身上擦幹淨,回身入鞘,儀態灑脫的整整湖sè長衣,輕彈手指,頗是有些得意。

晉王是有得意的理由的。

他長衣上不見一點血跡,束發的金冠綰著的頭發也一絲不亂,這不是每一個同時受五人搏命攻擊的人都能做到的。

晉王笑著問我:“你覺如何?”

我彎唇微笑,說道:“你是說你,還是說我?”

晉王笑道:“兩者都有。”

我笑著說道:“你的樣子頗是瀟灑,我的眼前卻越來越模糊。”

晉王瞳孔微微收縮。

我心中jing覺,笑道:“你眼中有殺機,你想殺了我?”

晉王默不作聲。

我沉吟了陣,笑著說道:“你殺了我,綠珠必定跟你誓不兩立。”

晉王卻笑,狡猾說道:“你不是我殺的,實際上你是死於韶五公子之手。”

我忍不住笑出來,卻聽到有人在外間清朗說道:“這麽說起來,晉王殿下是想要借刀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