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侯明徹
禦北樓走的時候,我吩咐他道:“你將九公子送到並州後,就伏在暗處護衛他,不需要再來找我。”
禦北樓駭然,“主子爺,我哪裏做錯了?”
我說道:“不要胡思亂想,我隻是調你去護衛九公子,沒有要將你逐出門。”
禦北樓略微寬心,“但你跟前沒有人看顧著,我很不放心,或者把長孫晟從西北調回來?”
我說道:“不用,我會照顧自己。”
禦北樓麵有憂sè,躊躇良久,鼓足勇氣問道:“也許是我看錯,總覺主子爺印堂發青,氣血虛虧,半點生氣也無,不知道是否是身上有傷的緣故?”
我避重就輕的說道:“最近有些疲累,休息的不大好,傷了元氣,稍後我會注意調養,你不用cāo心。”
禦北樓試探著問道:“主子爺,你今次究竟想要做什麽?”
我輕描淡寫的說道:“你將來會知道。”
禦北樓帶走九公子後,五夫人笑著問我:“你那計劃究竟是怎樣的?”
我說道:“這計劃cāo作起來十分容易,首先安排一個身材和韶五公子相似的替身住進他在溫秀嶺的下處,然後派人縱火,將那替身燒死在裏邊,嫁禍給容七公子就可以了。
按照徐家的家規,少子謀害親兄弟,是天字一等罪,會被關下休咎營十八重門,以容七公子的xing情和涵養,把他關在十八重門後,不出一個月,他就會發瘋而死。”
五夫人皺眉道:“就這麽簡單?”
我說道:“當然不止,這計劃cāo作起來容易,但要達到預期的效果,卻要先成就一個條件。”
五夫人問道:“什麽條件?”
我說道:“把陵二公子調出揚州。”
五夫人問道:“為什麽?”
我說道:“徐家休咎營十八重門的主營設在揚州大中正府,那是陵二公子的府邸,容七公子是陵二公子的盟友,他被下放十八重門,陵二公子彼時如果還在大中正府,一定會想法悄悄將他置換出來,導致計劃功虧一簣。”
五夫人點頭,“要怎樣才能把陵二公子調出揚州?”
我說道:“有兩個辦法,第一個辦法,差人保薦他出征或者調任其他州郡的官員;第二個辦法,狙擊一個人,嫁禍給他,將他貶出揚州。”
五夫人皺眉,“哪個方法更容易、更能快速奏效?”
我說道:“第一個辦法雖然溫和,但實施起來困難,陵二公子目前隸屬於揚州總管秦王楊俊的州官體係,要想調動他,需要說服戶部出調任公文,並獲得秦王首肯;第二個辦法就比較凶暴,但能夠迅速奏效。”
五夫人說道:“我用第二個方法,你說吧,要狙擊誰?”
我說道:“陵二公子的上司,揚州總管、秦王楊俊。”
五夫人沉吟了陣,說道:“我可以派人狙擊秦王,但關鍵問題是,這件事要怎樣才能嫁禍給陵二公子?因他似乎沒有謀害秦王的動機。”
我說道:“表麵看來是的,但隻要選對了狙擊手,陵二公子就有謀害秦王的動機了。”
五夫人說道:“選誰?”
我看著五夫人,慢慢說道:“你先放了孟夏龍。”
五夫人怒道:“徐綠珠!”
我寸步不讓,“現在就放。”
五夫人氣得麵sè鐵青,卻笑著說道:“我就不明白,你心裏到底在想什麽,孟夏龍和你有不共戴天的家族血仇,你應該趁著這個機會,請求我將他賞賜給你祭祀先祖才對的,做什麽反而要我放了他?”
我出了會神,說道:“前陳國開國武皇帝陳霸先在未做皇帝之前,曾經娶過一個叫做平承雲的女子做妻子,這女子給武皇帝生下一個女兒,起名叫做陳安,後來平氏不守婦道,和武皇帝的偏將周文育私通,被武皇帝休棄,平氏索xing就跟了周文育,還帶走陳安,給她改名叫做周安。
周安長大之後,嫁給江州貞陽侯侯瑱,生下一子,起名叫做侯明徹,其人今年三十九歲,目前是在江州擔任大司馬一職。”
五夫人問道:“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麽?”
我說道:“五夫人,如果現在有人將侯明徹擒到你跟前,你會否用他來祭祀先祖?”
五夫人是前梁國昭明太子後裔,前梁國被前陳國所滅,彼時陳武皇帝為了杜絕後患,將皇宮裏邊所有的蕭氏族人全部黜斃,因此可以說,五夫人和侯明徹之間,也是有不共戴天的家族血仇的。
五夫人說道:“應該不會,我不願意玷汙自己雙手去沾染這種血腥,更何況開皇元年陳氏給楊氏滅國,我看到這結局時已經心平氣和。”
我說道:“我跟你想的差不多,我也希望看到西那婆氏有同樣結局,”我yin冷的笑,“所以我不僅不會殺孟夏龍,反而還要護衛他平安無事回到林邑國,繼續擔任國家的王上。”
五夫人問道:“為什麽?”
我說道:“林邑國現在已經是風雨飄搖,孟夏龍缺乏魄力和才幹,根本不足以撐起大局,至多再過三五年,國家就會敗落在他的手上,屆時必定會有新的家族崛起,吞並他的家族。”我yin冷的笑,“當年勾結外族人首領屠戮乙他伽蘭氏的西那婆長者,還有好幾位活在世上,我會竭盡全力的確保他們健康,令他們長壽,使得他們能夠親眼見證到西那婆氏的家族偉業被逐步瓦解的全過程。”
五夫人笑歎,“綠珠,你報複人的手段,真是深沉毒辣的可怕。”
我說道:“五夫人,你還沒有答應我放人。”
五夫人說道:“你先說出狙擊手的姓名,我再答複你。”
我說道:“就是秦王的正妻,崔略桑。”
五夫人皺眉,“崔略桑?她不是我門下的人,我要怎樣才能說服她出麵狙擊秦王?”
我說道:“你先放人。”
五夫人釋放孟夏龍後,他跑來找我,對我說道:“徐綠珠,我再次懇請你同我一起回林邑國,如果你願意,我甚至可以讓位,扶持你做國家的女王。”
我說道:“為什麽?”
孟夏龍苦笑道:“我擔心國家會敗落在我的手裏,我擔心自己成為西那婆家族的罪人。”
我笑出來,“我已經說過了,我對王位沒有興趣,你留著自己玩吧,如果國家因此敗落在你的手裏,你成為西那婆家族的罪人,那也是你的宿命。”我看著他,“而我對此拭目以待。”
孟夏龍吃驚的望著我,良久喃喃苦笑道:“我現時才明白,自己根本是白來中原這一趟,懇請你回林邑國,完全是在自取其辱,你心中念念不忘家族的血仇,又怎麽可能會對仇人施以援手?”
我說道:“是,你說的沒錯。”
孟夏龍想了想,自懷中掏出一隻青銅椎簪來,“這簪子你有無見過?”
我搖頭。
孟夏龍說道:“當年西那婆氏將乙他伽蘭氏滅族,所有王族的婦女全部被勒死埋在刹利邪伽山下,她們身上的彩鈿椎簪卻保留下來,堆在王宮的庫房裏邊,你所見到的這根椎簪,據說是當時乙他伽蘭氏的當家主母,也就是你的nǎinǎi用過的物品。”
我說道:“你莫非是在暗示我,王宮的庫房裏邊,還有許多乙他伽蘭氏的遺物?”
孟夏龍說道:“對。”
我看了他一眼,不無嘲諷的笑,孟夏龍這意思我很清楚,他是想要借此引誘我回林邑國,“都留給你吧,作為紀念,我有這根簪子就足夠了,”我抽出腰間的匕首,“當然,如果你願意送給我的話。”
孟夏龍受到驚嚇,急忙將那簪子遞給我,甚是狼狽的說道:“我會妥善保管你家族的遺物,隨時等你回來取。”
我細細把玩那簪子,對他最後這句話,隻當沒聽到。
兩天後的清早,五夫人差了四百名兵勇,護送孟夏龍回西南林邑國,跟著她將廣押解到鬆州道以西的洛蟠城軟禁起來,又特意從西北線上調來兩百名匈奴人看守他。
我和五夫人約定,我幫助她除掉容七公子,廣就可以回長安。
七月二十二,五夫人和我從鬆州道出發,趕去揚州。
八月二十四,我和五夫人到達揚州,在介紹我和五夫人的狙擊行動之前,先交代下孟夏龍和楊文思兩人的結局。
孟夏龍離開鬆州道後,回到林邑國,又苦撐了四年,終於力有未逮,西那婆氏給林邑國新崛起的薩婆地歌氏吞並,薩婆地歌氏的嫡長子梵誌取代孟夏龍,成為林邑國繼任的王上,孟夏龍看破世事紅塵,請求削發做行腳僧人,梵誌沒有同意,他沿用了當年西那婆氏對待乙他伽蘭氏的手段,將王宮裏邊的西那婆氏丁壯婦孺全部格殺,西那婆氏因此滅族。
五夫人從鬆州道出發那天,順手除掉了楊文思,說這樣不忠不義之徒,留在世上,有礙觀瞻。
廣和楊文思手上的兵符,被五夫人收繳來交給了高穎,其人因此得以統率鬆州道駐紮的十五萬人馬,消息傳回長安後,堅皇帝和越王楊素都心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