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東南飛

第二十四章 徐晉武

幾天後,我同時收到來自許智藏和禦北樓的短信。

許智藏的短信寫道:字付綠珠,侑四公子被捕,承認以九真香謀害主事老爺,但指證你是主謀,主事老爺已經派出家奴進京拘拿你,快逃!

禦北樓的短信則寫道:漢王接到堅皇手諭,即ri動身進京,九公子隨同前往。

我對著兩份短信出了會神,隨後扔進火盆裏邊,火舌卷起,短信很快化為灰燼,廣這時推門進來,笑著問我:“綠珠,做什麽呢?”

我笑著說他:“剛剛收到短信,說漢王已經動身來長安,算算ri子,這一兩天就會到京,你要做好準備。”

廣看著火盆裏邊的灰燼,若有所思的笑,沒做聲。

十一月十二的早間,我從睡夢中醒來,見著枕邊無端的多出一封信,打開來看,上邊寫著一行字:上午九時,長慶樓二樓,約你一會。徐晉武。

徐晉武是徐家善思營的最高官長,也是父親的兄弟,他輕易是不離開武陟徐家堡的,今次居然親自出麵,看來事態果然是嚴重。

我沉吟了陣,走到書桌跟前,裁了小半張紙,就著殘墨,提筆寫了幾行字,又解下腰間的錦囊,倒出裏邊所剩不多的幾粒藥丸,一口氣全部吃掉,把紙條折起放進錦囊,差人請廣到蒼玉宮,對他說道:“我稍後要去長慶樓一趟,如果到今天夜間都不見回來,多半就是有事耽誤在那裏了,你不需要來找我,直接拆開這道錦囊,照著裏邊說的行事就可以了。”

廣好奇問道:“裏邊是什麽?”

我輕描淡寫說道:“對付漢王的法子。”

廣接過錦囊放進衣內,“要不要我送你去長慶樓?”

我說道:“不用。”

準九時正,我趕到長慶樓。

長慶樓今天安靜非常,不見一個客人,跑堂的小廝見著我進門,陪著笑臉說道:“對不住客官,我們今天不做生意。”

我說道:“我來找人。”

小廝遲疑了陣,試探著問道:“是徐綠珠姑娘麽?”

我說道:“是。”

小廝看了我一眼,說道:“你跟我來。”

我跟在小廝身後,上到二樓,就看見徐晉武站在窗口邊上,背負雙手,正對著窗外車水馬龍出神。

小廝悄悄退到樓下,我等了片刻,說道:“奴婢徐綠珠給官長請安。”

徐晉武回過頭來,目不轉睛的看著我,眼中閃爍冷漠微光,“綠珠,我奉主事老爺的指令,親自來拘拿你回武陟問罪。”

我仔細的打量徐晉武,他和父親麵容酷似,神韻也如出一轍,但我和他卻沒有半點相像的地方。

我說道:“我知道。”

徐晉武說道:“知道你為什麽不逃?”他頓了片刻,“我接到主事老爺指令之後,私下知會過許智藏,讓他寫信給你,你沒有收到?”

我說道:“我收到了,但我不能逃,九公子很快就要到長安,我擔心廣會對他有所不利,所以決定留下開看顧他。”

徐晉武眉間深鎖,“綠珠,今次的情況和以往完全不同,你此次麵臨的指控非常嚴重,謀害主事老爺的罪名一旦成立,死十次都不夠償,所以你趕緊逃,我已經替你布好線路,你直接往西,到天竺國去,今生今世都不要再回來。”他自袖內抽出一個綠sè藥包,“這是許智藏替你配置的藥份,足夠撐到天竺國,之後你去遵生八寺找一個叫做那迦的藥僧,他有辦法醫治你身上的毒傷。”

我笑出來,“叔叔,多承你的好意,但是我不走。”

徐晉武說道:“我幫你看顧九公子。”

我說道:“我還是不走。”

徐晉武動怒,“綠珠,你不要太任xing。”

我自我解嘲的笑,“叔叔,我何必逃呢?謀害主事老爺的罪名雖然重,但我反正是活不長了,早死幾天和晚死幾天,也沒什麽差別,我不願意為著能夠多偷生那麽兩三天,陷你和許智藏於不忠,尤其是你,你是善思營的官長,私自放走我,是會變成罪奴的。”

徐晉武沉吟了陣,說道:“綠珠,首先你未必會死,許智藏說過,那迦有辦法醫治你的;其次,就算我放走了你,也不會變成罪奴。”

我說道:“為什麽?”

徐晉武說道:“我手上有一個替代你的人選,其人的麵容酷似你,我會把這個人帶回徐家,讓她包攬你犯下的所有罪過。”

我心中驚訝,“她是誰?”

徐晉武說道:“這個你不用管,你隻需要遵照我的吩咐,即刻離開長安,我已經把所有細節打理妥當,尚修明會在西北營州地麵接應你,護送你去天竺國。”

我驚訝之極,“你調用了尚修明?他是陵二公子門下的人,你是如何避開陵二公子作業的,還是說他其實是你安插在陵二公子跟前的眼線?”我苦笑不已,“叔叔,按照徐家的家規,善思營的人是不可以和少子或者是少子的家奴有私下往來的,違者以朋黨罪論處,你這樣做,必定後患無窮。”

我躊躇了陣,斷然說道:“我替你殺了尚修明,另外其他獲知你與尚修明有聯係的人,無論親疏,全部除掉。”

徐晉武神sè複雜的看著我,“綠珠,你個xing堅韌,行事果敢,這一點似足你的母親,但心腸著實是太狠,女子像你這樣,究竟是幸還是不幸?”他輕歎口氣,“尚修明不是我安插在陵二公子跟前的眼線,在此之前,我們也從來沒有聯絡過,我跟他有所來往,也是最近幾天的事,之前侑四公子謀害主事老爺事發,他指稱你是受你指使,主事老爺因此差我來揚州拘拿你,這件事不知怎麽的給陵二公子的人知道了,尚修明想必是從陵二公子那裏得到風聲,因此主動聯絡我,請求我網開一麵,讓他帶你走,我答應了他,他因此開始設計西歸路線,安排妥當之後知會我,我這才出發到長安來拿你。”

我默不做聲,心下頗是羞愧。

徐晉武把藥包放在我手中,“你現在即刻走,我在外間給你置備了輕便馬車,趕車的家奴是我的心腹,他會ri夜兼程,送你去營州。”

我沉吟了陣,說道:“叔叔,你找到的那位麵容酷似我的女子,到底是什麽來曆?”

徐晉武眼光閃爍,“隻是個普通村女。”

我說道:“我要見一見這個人。”

徐晉武焦躁說道:“沒有時間了,你得馬上離開長安。”

我笑出來,“叔叔,我說過了,我不離開長安。”

徐晉武氣結。

我冷淡說道:“我要見那女子。”

徐晉武麵sèyin冷,沉吟了陣,問道:“綠珠,你告訴我,為什麽要指使侑四公子用九真香謀害主事老爺?”

我說道:“我沒有指使他,謀害主事老爺是他自己的主意,我提供九真香給他,是受他脅迫。”

徐晉武鬆口氣,“這樣我就放心了,我會想法替你開脫,”他沉吟了陣,“綠珠,記著我的話,這世間你誰都可以狙擊,獨獨不能狙擊主事老爺。”

我似笑非笑,“如果我狙擊徐家六子呢?”

徐晉武聽得心驚,謹慎問我道:“綠珠,你是否是聽到什麽風聲了?”

我心中一動,笑著說道:“我能聽到什麽風聲?”

徐晉武狐疑看著我,斟酌了陣,說道:“綠珠,是否是有人說過,你可能是徐家的少子?”

我不置可否的笑。

徐晉武說道:“綠珠,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你不是徐家的少子,所以即使你狙擊徐家六子成功,也一樣做不成下一任主事。”

嗬,原來他憂慮的是這個,但我本來也就沒打算做主事,我隻是要讓已經被除名的九公子成為徐家當代唯一的少子,徐家理所當然的下一任主事。

這即是我為九公子安排的歸宿。

我放心不下九公子,但自己又再沒有時間看顧他,所以隻好努力為他找來兩張護身符,第一張自然是廣,第二張,則是徐家,如果傾盡朝廷和徐家的勢力,仍然不能護衛他一生周全,那麽我也無計了。

我目不轉睛的看著徐晉武,突然問出一句,“那女子是我的姐妹?”

徐晉武愣了愣,隨後說道:“不是。”

我冷笑,“兩個人不會平白無故的酷似。”

徐晉武躊躇了陣,說道:“那女子和你不是先天的酷似,而是後天整合成的,”他頓了頓,“實際上,在徐家相州基地裏邊,目前還關押著五個麵容跟你一模一樣的女子,這些女子都是你的備用替身。”

我訝然,“據我所知,徐家在相州是沒有基地的。”

徐晉武說道:“有的,隻不過知道的人很少。”

我問道:“連主事老爺也不知道?”

徐晉武說道:“對。”

我問道:“這基地是誰籌建的?”

徐晉武看著我,慢慢說道:“你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