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東南飛

第二十六章 烏素

我出了會神,說道:“容我想想。”

這天夜間chun生和廣都沒回東宮殿。

第二天早晨,我起身梳洗,突然覺著天旋地轉,喉間發甜,張口即吐出一口血來,那血絲濃黑如墨,看來甚是恐怖,恰在這時烏素自推開窗戶翻身進來,見著地上的血跡,驚訝說道:“徐綠珠,你怎麽了?”

我打開徐晉武給的綠sè藥包,服了兩粒藥丸,輕描淡寫說道:“沒什麽,你找我有什麽事?”

烏素定了定神,說道:“辟三公子在西川殞海果然找到了珠璣礦,主子爺讓我問你,有無妥當隱蔽的狙擊方法,可以不落口實不露痕跡的除掉辟三公子,拿走珠璣礦。”他頓了頓,仔細打量我,“你好似是中毒了,但服的藥丸卻不對路。”

我訝然,“你怎知道我服的藥丸不對路?”

烏素默不做聲。

我沉吟了陣,轉口笑著說道:“最妥當隱蔽的狙擊方法,莫過於讓辟三公子自然的死亡。”

烏素說道:“這要怎麽做?”

我說道:“從西川殞海到武陟,走陸路要經過梁州、幽州、允州、常州,才能進入相州地界,按照行程推算最快也要三十天,但如果走水路,從殞海上遊出發,經由湘水,進入汝水,汝水和沁水相聯,到沁水碼頭後,再換乘快馬,直奔武陟,前後隻要二十天左右就可以把珠璣礦送到主事老爺手裏,辟三公子常年駐守南海,jing通水事,他知道這條路線,所以今次一定會走水路回武陟,因此要狙擊他,首先要做的就是炸毀西川殞海上遊的堤壩,淹沒殞海下遊起運碼頭,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他仍然堅持走水路,就必須取道西川附近的伏溪穀,才能到達湘水入口。”

烏素沉吟片刻,說道:“伏溪穀地勢複雜,險峻異常,時常都有人被困死在那裏,你設計辟三公子取道伏溪穀,想必也是存了這個打算,但問題的關鍵是,如果辟三公子決定取道伏溪穀,他一定會找當地熟悉路徑的牧羊人做向導,被困在裏邊的可能xing極小。”

我說道:“我知道,所以你要預先在伏溪穀內擺一個兵陣,等他進穀之後,同時封鎖伏溪穀的出口和入口。”

烏素問道:“擺什麽陣?”

我說道:“拒馬連環陣。”

那年我和廣討伐北齊國,攻克豫州之後,我在斛律光的帥帳內找到了韓長鸞畫給他的拒馬連環陣布陣圖,想著以後也許有用,就收了起來,差人帶給當時遠在長安的楊仁保管,現在果然派上用場。

楊仁和父親同一輩,他不擅長打探消息,武藝也十分稀疏,但父親格外器重他,因他有一個別人所不具備的優點,就是擅長藏匿物品,任何物品到了他的手裏,都會給他藏的嚴嚴實實的,他自己不主動交代,任何人都找不到。

我初到長安,他二十四歲,到宇文府藏chun園來探望我,同我玩笑,順手藏了我的匕首,結果我找了三天也沒找到,隻好去問他,他告訴我說,那匕首就在我住的小小耳房內,我接著找了三天,還是沒找到,又跑去問他,他說,就在我房中的茉莉花盆裏,我表示不信,因之前我也懷疑過他把匕首放在花盆裏邊,所以搜過那花盆無數次,裏邊的土換過好幾茬,但一點發現也無。

他彼時笑著對我說:“你把花盆摔碎,一定有的。”

我摔碎花盆,果然找到了匕首,原來他把匕首綁在了花盆凹陷的底座上,我當時就想著他會把匕首藏在花盆裏邊,根本就沒有細看花盆底座,結果自然是找不到。

自那以後我即變得謹慎,再也不敢忽視細節。

烏素問道:“為什麽要用這陣勢?”

我說道:“這陣勢很奇妙,它利用人的幻覺,製造出一個無限循環的物流空間,使身處大陣裏邊的人覺著自己好似時刻都在遭到來自四麵八方的攻擊,因此頻頻出擊,最後疲累而死,真正被大陣裏邊的狙擊手和攻擊裝置shè殺的反而不多。

另外,建造這陣勢主要是在利用地勢和地況,不需要構建太多工事,這使拆陣變得格外容易,隻要你小心作業,是可以不留下任何痕跡的,以此把辟三公子的死,順理成章的推給伏溪穀。”

烏素點頭,“我在哪裏可以找到這陣勢的布陣圖?”

我說道:“我手上就有。”

烏素說道:“拿給我。”

我卻笑,反問道:“你怎知道我的藥丸不對路?”

烏素躊躇了陣,說道:“你那藥丸是續命用的,但是不能解毒。”

我問道:“你怎知道那是續命用的?”

烏素說道:“我聞出來的,你服那藥丸是把一些上好的續命藥材磨成粉,加上蜂蜜調製成的,”他沉吟了陣,“徐綠珠,你中毒時間很長了吧?”

我若無其事的笑,抽出毛筆寫了一行字,折起來交給烏素,“你拿了這短信去上大將軍楊武通的府邸,找他府上的管家楊仁,他會把布陣圖交給你。”

我想起那年的拆陣經曆,又補充說道:“我再提醒你多一次,這陣勢很凶險,你拆陣的時候一定要格外小心,嚴格按照布陣圖走,怎樣布陣,就怎樣拆陣,一步也不能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烏素說道:“我記下了。”

烏素拿了短信,卻沒有立即離開,隻是看著我,似是yu言又止。

我笑著問道:“還有什麽問題?”

烏素沉吟了陣,說道:“我們吐穀渾國西邊,靠近青海的地方,有一個叫做滾龍池的內湖,這湖裏邊的水終年酷熱,漆黑如墨,看起來無比嚇人,但卻很有奇效,人身上出現濕熱瘡痛,又或者是誤服了有毒的食品,隻要耐得住高溫刺痛,到這池子裏邊浸泡三五天,都會康複,你不妨一試。”

我笑著說道:“烏素,你這樣好心,真是讓我有點受寵若驚。”

烏素說道:“主子爺目前仍然需要你幫助,你還不能死。”

我忍不住笑出來,覺烏素其人說話,真是直截了當。

當天下午,我收到禦北樓送來的消息,他在信中寫道:將於今天夜間抵達長安,漢王會連夜進宮。

我回複道:務必截留九公子。

傍晚十分,蕭氏再度來蒼玉宮問我:“綠珠姑娘,你想好計策了麽?”

我笑著問道:“什麽計策?”

蕭氏耐住xing子說道:“除掉宣、容二妃的計策。”

我笑出來,說道:“暫時我是沒想到,不過我打算進宮一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蕭氏躊躇道:“進哪一宮?”

我說道:“正陽宮。”

蕭氏說道:“你去正陽宮做什麽?”

我說道:“廣自從昨天早晨進宮,到現在也不見回來,我懷疑是宮中有變故發生,所以想去探個究竟。”

蕭氏冷淡說道:“未必是有變故,說不定是宣、容二妃伺候得好,使得太子樂不思蜀。”

我說道:“蕭夫人,你這樣猜測,說明你不夠了解廣,廣不是個看重美sè的人,要不然他也不會在二十六歲仍然隻有你一個側妃,他看重的是皇位,為著這個位子他已經苦心謀劃了許多年,現在正是關鍵時期,他決無可能會掉以輕心,更加不會因為兩個唾手可得女人的曲意承歡,就宿在正陽宮,樂不思蜀,而且我昨天早上還知會過他,漢王會在這一兩天進京,他就算是個傻子,也知道這個時候東宮殿遠比正陽宮要安全,和你我在一起,遠比和宣、容二妃在一起更具有建設xing。”

蕭氏似有所悟,“這樣說起來,太子滯留宮中確實可疑,難道真的有變故發生?”

我說道:“你也不用再猜,我們去看看就知道了,正好今天夜間漢王會進宮麵聖,趁著這個機會,把所有問題都解決了。”

蕭氏卻又躊躇,委婉說道:“綠珠姑娘,如果我們兩人同時進宮,外間就沒有人接應了,莫如讓妾身留在東宮殿,調集兵馬備用,你獨自進宮去,要是宮中果真有變,就發求救信號,妾身親自帶人來救助你和太子。”

我笑著說道:“好啊。”

蕭氏因此和我分開行動。

我回到內室,加多一件冬衣,又裹上尚修明的黑披風,這才離開東宮殿,一路慢慢走去正陽宮。

天sè漆黑,刮著風,路上行人稀少,街市兩邊的店鋪都早早關門,我走了兩條街,看見一處包子鋪,覺著肚子有些餓,於是買了兩個包子吃下去,頓時暖和了許多,但給錢的時候才發現,身上一文錢都沒有。

賣包子的夥計年輕甚輕,見著我尷尬窘迫境況,寬厚笑道:“先欠著吧,等姑娘有錢了再給小人送來。”

我問道:“你叫什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