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他站在光裏19
白茶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見他們都保持沉默,還以為自己說的話起了作用。
剛才說的話攻擊性太強,她頓了頓,剛準備緩和一點語氣,卻又聽到劉局沉聲開口,“把證據給她看。”
白茶猛的一愣,心髒瞬間拎了起來,她咽了咽口水,還在嘴硬:“什麽證據?能有什麽證據,我根本沒有做過那些事情,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們相信薑落,都不相信我?!!”
“劉局,虧你還是陸延的恩師。”
聽到這句話,劉局的表情徹底沉了下來:“就是因為我是陸延的老師,我才不會做對不起他的事。”
聽出他的言外之意,白茶的手指都攥緊了,還準備繼續說話辯駁,但這會兒,配合審訊的警察已經把平板遞給了她。
白茶垂眸一看,整個人都僵住了。
……確實是證據。
是她沒有辦法反駁的證據。
平板的聲音開得不算大,但這會兒,在安靜的審訊室裏麵清晰可見。
“……我不懂這些,你知道的,我出生貧寒,要不是你收留我,我在夜場還不知道要怎麽被人欺負。”
“倒不是可疑,我隻是覺得,那個妹妹膽子太大了,聽到槍聲都不怕。”
“知節,我不想你出事。”
“你知道的,我孤身一個人,不能再承受失去你的後果了。”
“……”
“你這麽害怕它,難不成是因為你就是警方的臥底?”
“你是知道我的,我沒有,我如果是警方的臥底,我有那麽多的機會傷害你,但是我沒有……我不是……知節,你相信我。”
“茶茶,坐下。”
“我吃了。”
“我已經證明了我不是臥底,該你了薑落。”
“……”
“是!我下不了手!!
“是!我就是喜歡牧知節!!!”
“但是我又有什麽錯?!牧知節年輕帥氣,對我溫柔體貼,而且……而且陸延已經死了那麽久了,他已經走了!!!”
“別人都說這種生離死別的事情,最難受的就是活下來的那個人,他已經走了那麽久了!!沒道理還要求我為他守寡一輩子吧?!!”
“我就是……”
“我就是追求我自己的幸福而已,我又有什麽錯?!!”
“……”
“怎麽樣?薑落。”
“你想害死我,沒想到吧,老天有眼,我有了知節的孩子!他本來心裏麵就是有我的,現在又加上孩子,他不會再多看你一眼了。”
“……”
每一個字,好像都把她釘在了被審訊的十字架上。
白茶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但是腦袋卻一片空白。
劉局眼睛都紅了,心痛得手都在發抖:“你說你是為了陸延,白茶,你還記得陸延是為了什麽犧牲的嗎?他為的是這個國家,為的是保護身後無數的無辜人民!!”
“薑落也是為了這樣,才去臥底的,你說你是為了陸延,可是你是怎麽對待跟陸延一樣的,為了人民犧牲自己的薑落的?”
“你要治她於死地?你害的是她嗎?你害的是她一個人嗎?你害的是跟她配合著圍剿牧知節的無數同誌,你害的是多少無辜百姓,你!!你害的是跟他們一樣,甘心隱姓埋名,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的臥底英雄!!!”
審訊室裏安靜下來,白茶終於回過神來,但是她並沒有退縮半步,反而有一種所有事情都被披露了的輕鬆。
她毫不掩飾地,惡狠狠地盯著薑落:“所以怪我嗎?!”
“她薑落是英雄,我難道就不是?她把生死置之度外,我也是啊,我最開始去臥底的時候,你們也是擔心我的,不是嗎?”
“我甚至在牧知節身邊呆的時間比薑落更長!!!”
現在這麽毫不掩飾,酣暢淋漓地說出來,她心裏的快意甚至都快要溢出來。
她額頭上的青筋都冒出來了,想笑,卻又沒有笑,再配上充滿了恨意的眼神,她整個人的表情都有一種駭人的詭異。
“說這麽多,你們還不是有私心的?你們就因為薑落以後是你們體製內的,你們就無條件相信她?!!”
“是,哈哈哈哈哈哈,現在這個小賤人!她用這種見不得光的手段,悄悄錄了像,這個能不能當做法律上的證據還有爭議,但是我不想說了,這個不能證明,牧知節莊園裏的攝像頭數不勝數,它們已經在你們的控製下,想找類似的證據易如反掌。”
“哈哈哈哈哈哈,我也不想遮掩了!!!牧知節——我孩子的父親已經快死了,我愛他,我愛他!!我一個人就算平平安安地呆在外麵,那也沒有意義,還不如……還不如去裏麵陪著他,陪他度過最後的時間。”
說到最後,她的眼淚已經下來了,但是還忍著,恨恨地看著薑落:“現在你們指責我想殺了薑落,我難道願意嗎?”
“如果不是這樣,我在牧知節身邊的地位就不保,我就會有危險的!!我隻不過是為了自保,我有什麽錯?!!”
“你們現在站在正義的角度肆無忌憚地指責我,隻不過是沒有經曆過這半年來我經曆過的事情……”
“我也知道你們看不起我喜歡上牧知節,但是,我已經說過了,陸延已經死了,在這大半年來,我多少次和死神擦肩,都是因為牧知節的偏愛我才能活下來,我喜歡上他有錯嗎?!”
“陸延已經死了,我為了他已經去臥底了,你們還要我怎麽樣啊?!!!”
“我難道就不配擁有自己的幸福嗎?!!”
“……”
薑落聽不下去了。
雖然她挺喜歡吃瓜的,但女主大人這根藤上麵結出來的瓜帶著臭味,雖然也是瓜,但就像是屎味兒的巧克力,能拋棄還是不要選擇的好。
她打了聲招呼就轉身出去了,可能是看到她太過於淡定,又刺激到了女主大人,她一走,裏麵就傳出來了女人尖銳的哭聲。
薑落被她這一嗓子嚎得耳朵疼,輕嘖了一聲,連忙關上了門。
女人的聲音戛然而止,她在門口坐了一會兒,很快另一邊的警察同誌就來請她去配合寫記錄。
她把這些日子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有個警察給她點了個外賣,讓她去休息室先吃點。
旁邊他的同事看出了什麽,紛紛跟著起哄,警察挺不好意思的,臉頰紅得像是小番茄,但還是帶著笑意大膽地看著她。
但無奈,這種時候薑落除了在麵對她家白月光之外,她就是個瞎子,啥玩意兒都看不到。
她擺了擺手,風輕雲淡地道了聲謝之後就轉身去了劉局的辦公室。
她找劉局還有點事。
辦公室的玻璃是透明的,裏麵什麽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薑落路過的時候往裏麵看了一眼。
這次牧知節落網之後,劉局他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忙,這會兒他已經弄完了審訊白茶的事情,正在辦公桌後麵看什麽東西。
看起來好像看得很認真,但是薑落隨便一看,就看到他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麽,眼眶倏地就紅了,然後去抽紙擦眼淚。
薑落腳步微微一頓,在外麵等了一會兒,估摸著他情緒差不多平靜下來之後,才敲門進去。
劉局看到她進來還有些意外,“落落?”
“聽他們說把你抓去寫檢查去了?幹我們這一行就是這樣的,案子看似已經弄完了,但實際上嫌疑人落網之後,還有一堆事情要忙。”
“你隨便坐,找我有事?”
薑落沒有坐,她抿了抿唇,在腦袋裏組織了一下措辭之後,才開口:“也不是什麽大事。”
“就是有一個人,我估摸著,他應該挺想見你,你也應該會想見他一麵。”
劉局來了點興趣,“誰?”
薑落看了一眼監控,劉局瞬間明白了,打了個手勢,把監控的電線給扯了。
“行了,你說。”
薑落點了點頭,然後摸出了那把緋色的油紙傘。
劉局看到這把傘突然出現,瞳孔微微一震,還有些驚訝:“你這是放哪兒的剛才,魔術?……落落,這跟你說的那個人又有什麽——”
他漸漸說不出話來,眼眶也跟著再一次紅了。
“陸……小陸……”
他幾乎是哽咽著,強忍著胸口的疼痛,才緩慢說出這兩個字。
而油紙傘下,男人的身影也像是褪色的山水畫逐漸被修複,顯現出來。
他那雙瞳色很深的桃花眼也含著淚意,但情緒比劉局穩定一些,“師父。”
劉局下意識衝上來就想握他的手,但是在碰到他之前,又近鄉情怯地停下來:“小陸,你還……活著?”
陸延微微笑著,搖了搖頭。
“那這是……”劉局又愣愣地看向了薑落。
薑落聳了聳肩,“魂魄而已。”
劉局懂了。
他們這行,確實有些時候得和這些玄門術士接觸,國家也特地設置了相關門部,可能薑落,就是跟那些人一樣的。
但是真的,他這輩子,從沒有想過還能再見到這位虧欠的學生。
劉局的眼淚根本停不下來:“我……我對不起你小陸,白茶,白茶她……”
陸延輕歎了口氣,然後上前一步,彎腰抱了抱他:“師父。”
“不關你的事,這是白茶自己的選擇,我也已經放下了,你也要往前看。”
這一靠近,劉局就發現了他身上和正常人不同的地方,眼淚再次流下來。
他閉了閉眼睛,“怪我,怪我。”
陸延再次搖頭,“師父,真的跟你沒關係。”
“我也從來沒有怪任何人,您之前不是經常說嗎,選擇了我們這一行,本來就相當於已經把命交給了國家,我早已經接受會有這麽一天。”
劉局泣不成聲,哭得停不下來。
薑落看了一眼陸延,和後者一起靜靜地等著他平複下來,然後才開口:“我帶他來,也不隻是單純地讓你們見一麵。”
“主要是,還是想請劉叔幫個忙。”
她沒有稱呼劉局,用的就是私人的身份。
劉局回過神來,看了一眼陸延:“和小陸有關?他是為我們犧牲的,不說幫忙,有什麽事落落你直接說。”
“隻不過,”他突然想到了什麽,表情裏麵夾雜了些許狐疑:“你們這是……”
在他的印象裏,這兩人不是見都沒有見過?怎麽就攪合到一塊兒去了。
薑落沒說話,有些戲謔地看向了陸延,眼睛裏麵明擺著是幾個字“哥哥,你說呢”,後者的耳根稍微紅了些,低聲道:“女朋友。”
劉局愣了愣,還有點沒能反應過來,但是這會兒顯然也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落落你先說,有什麽事。”
“我希望,您能盡量安排下麵,把陸延的名字傳揚出去。”
薑落頓了頓,補充,“我知道,係統內為了保護已經犧牲的英雄家人,不會太過於宣傳他們,牧知節雖然已經落網,但是也難保外麵沒有漏網之魚。”
“我也不需要把他的照片放出去,隻是希望,警方在通報的時候可以加上陸延的名字。”
“這當然不是問題,”劉局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但是我可以冒昧地問一下,為什麽……”
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麽,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難不成,還能起死回生——”
薑落搖頭:“不行。”
劉局的表情突然就垮了下來,但是下一瞬,他就又愣住了。
薑落繼續道:“跟正常人一樣肯定是不行的,再怎麽說,他已經死了,心跳和呼吸不可能再恢複,我隻能做到,讓他能和普通人一樣生活。”
劉局瞬間激動起來,“已經夠了已經夠了!!!”
薑落搖了搖頭,“而且,他已經犧牲了的消息熟悉的人都知道,以後他肯定不可能再繼續在這兒工作。”
劉局眼淚又流出來了,“真的……已經夠了。”
他哽咽著說:“小陸,你好好的,以後……老師再去看你。”
陸延應了一聲,看了一眼旁邊的少女,眼裏的笑意再次浮現出來,“還請師父保密。”
劉局連忙道:“當然,當然。”
“能再見到你,你師父我這一顆心髒,才算是終於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