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獻祭之後06
塗殊下意識看向了自己的師兄弟們。
後者紛紛裝作不明白他的意思,看向了別的地方。
他們當然不是怕死,要是怕死,就不會選擇跟著塗殊來穆家了,但是,危不危險死不死的是一回事,這要穿女裝又是另外一回事。
這種好事情,還是讓他們的小師兄來吧。
塗殊:“……”
他還有什麽好說的呢,隻能點頭答應下來。
畢竟在場的女生隻有兩個,讓她們穿嫁衣也不太好,而薑落確實說的沒錯,最危險的肯定是假扮新娘的這個人,他修為最高,再適合不過。
薑落挑著眉笑,看向他的眼眸裏滿是狹促的笑意,讓那雙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更加漂亮了。
塗殊本來是看著她的,這麽跟她一對視,莫名地耳根又開始發燙,下意識別開了視線。
很快,穆葭就把準備好的嫁衣給端了出來。
這個嫁衣本來是穆葭的尺寸,但是她身形高挑,又加上比較豐滿,衣服尺寸稍微做得大了一點,看起來塗殊還剛好能穿得下去。
他一個人在樓上的閨閣裏換嫁衣,薑落帶著人把樓下負責守著穆葭的丫鬟給打暈了捆了起來。
穆葭看了她兩眼,眼睛裏麵流露出了一種很難以具體描繪的情感。
按理說,她是應該恨這個女生的。
她們明明是一起長大的,都受到穆家的迫害,她明明知道明天她嫁給她們血脈上的父親之後會是什麽樣的結局,卻還幫著穆家看著她。
但另一方麵,她又莫名不想恨她。
她理解她的處境,她之前說得沒錯,如果她跑了,那代替她受罪的人就隻有她。
她們雖然不是同一個母親,但卻有同樣的血脈,同樣的遭遇,她們一起長大,對於穆家,都有著刻骨銘心的恨意。
旁邊的尹離注意到了她的表情不太對勁,探頭過來:“穆葭姐姐,怎麽了?”
薑落的視線也跟著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她的臉上。
但穆葭搖了搖頭,跟著他們轉身出去了,沒有再說話。
算了,想這麽多做什麽,她連自己都保不住,還有功夫去擔心別人。
而且,有靈山派的這一群少俠在,等著他們明天把這件事情通知給靈山派,她……也會得救的。
她稍微定了定神,屋子裏麵有些悶,她去打開了窗戶通風。
外麵的侍衛聽到了她這邊的動靜,轉頭看過來,對上她不帶什麽感情的視線,又把頭轉了回去。
都是穆家的狗,都該死。
穆葭嘲諷地扯了扯唇角,眼裏的恨意又滲透出來,她自己都沒有察覺,身上的鬼氣又若隱若現地冒出來。
尹離等人就坐著等著薑落的隱身符畫完,想到這兒,她頓了頓,這才發現了有一絲不對勁。
確實不對——
她一臉驚愕。
薑落那個死綠茶呢?!
*
塗殊勉強換上了嫁衣,隻覺得哪哪兒都不舒服。
衣服倒是勉強合身的,但是這怎麽看……怎麽讓人覺得不對勁。
還有。
他沉默著垂眸看著手裏麵還剩下的兩條紅色絲帶。
這個又是係在什麽地方的。
說真的,讓他一個大男人穿嫁衣真是難為他了。
別說他沒有個姐姐妹妹出嫁過,沒見過嫁衣是怎麽穿的,就是女孩子平日裏穿的衣服,那也比他們男生身上的道袍複雜得多。
這不,他額頭上細汗都冒出來了,還沒把衣服給穿好。
要不然……這兩根就不係了吧。
他沉吟了片刻,然後越想越覺得自己是魔怔了。
雖然薑落提出來確實需要一個人來假扮明天的新娘,但是,在那種場合,人來人往的,誰有功夫仔細注意新娘身上的衣服有沒有穿對?
敷衍一下就得了。
然而,他剛準備把兩根絲帶先疊好扔到一旁,門口就傳來了女生帶著笑意的聲音:“這是係在袖子上的裝飾。”
塗殊微微一怔,跟著抬眸看過去,卻見女生那雙亞麻色的清澈眼眸莫名漸漸變得幽深起來。
薑落想得沒錯。
這身衣服確實適合她家白月光。
男生平時也是一襲紅衣,但是現在身上的這件嫁衣看起來繁重得多,緋色的裙角上麵用金線繡了一條栩栩如生的鳳凰,從遠處看過去,像是鳳凰纏繞著他整個人往上翱翔,讓人腦袋裏隻剩下了涅槃兩個字。
再加上他的腰本來就勁瘦有力,沒有一絲贅肉,嫁衣的腰部有一圈緋色的流蘇做裝飾,隻讓人覺得他的腰肢更細,不足一握。
很好看。
薑落的喉結微微滾了滾。
她一直覺得婚禮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她和她家白月光都不是那種十分善於交際的人,就算是舉辦婚禮可能也沒幾個人會來,所以這麽幾個位麵以來,她從未做過這種事情。
但是現在,她的想法變了。
這樣好看的白月光,不穿婚紗不穿嫁衣,真是一件很暴殄天物的事情。
她腦海裏的想法逐漸往下流的方向去,但表麵上卻是一副越加正經的模樣。
塗殊被她看得有些楞,覺得渾身都是不自在:“薑姑娘……”
薑落倏地回神,再開口的時候,聲音竟然有了一絲輕啞,“你別動,我來幫你弄。”
塗殊說不清楚哪兒有點不對勁,但還是依言站在了原地。
女生走過來,十分輕地把絲帶接過來,她過於白皙的皮膚和鮮紅的絲帶形成鮮明的對比,看上去,竟然顯出了一絲詭譎的妖冶。
她後麵的動作同樣很輕。
但不知道為什麽,明明都這麽輕了,就像是春日的微風拂過,他卻覺得這衣服上好像處處都變成了他的肌膚,而女生微涼的手,就在曖昧又纏綿地觸碰他。
莫名地,他耳根更紅了。
“薑姑娘……”開口的時候,他的聲音也莫名有些低,“你,弄好了嗎?”
“等等,”他看不見的地方,惡鬼的視線一寸寸地纏繞在他身上,明明已經弄好了,那雙有些慘白的,纖細的手卻又搭在了他的腰間。
“流蘇亂了。”
這是她的。
薑落已經變得深黑的眼眸裏沁出了濃濃的興奮。
這是她的。
流蘇乖巧順從地搭在男生腰間,她的語氣聽不出來半分旖旎,天真的男生沒有察覺不對,隻是有些莫名緊張地應了一聲。
薑落得逞了,她的唇角溢出了一絲笑意,蒼白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故意把它們弄亂,又慢條斯理地緩緩理順。
房間裏安靜極了,仿佛微風調皮地逗弄窗簾的聲音都能聽到。
塗殊站著沒動,但實際上,他的注意力已經全部都被後腰上傳來的觸感吸引去了。
很……癢。
不是那種浮於表麵的癢,是好像從他靈魂深處傳來的。
他明明看不到,明明也隔了一層衣服,明明身後的薑落都沒有明顯地觸碰到他,但他就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好像每一寸肌膚都變得極致的敏感。
“可以了。”他倏地出聲。
微啞但清醒的聲音像是驀然戳破了那一層曖昧的薄膜,薑落動作一頓,有些遺憾地收回手。
再出現在男生麵前的時候,她又恢複了平時笑顏吟吟的模樣:“哥哥,很好看。”
她表現得太過於正常,就像是剛才若有若無的曖昧都是塗殊的錯覺。
塗殊都稍微愣了愣,然後強行壓下了那分怪異,有些無奈地笑:“薑小姐,別取笑我。”
“才沒有,真的很好看。”薑落眉眼彎彎地繼續道。
確實是真的很好看,好看到……她差點沒忍得住。
還好她家白月光剛才喊停了。
她眯了眯眼睛,看著他的模樣又突然想起了什麽:“不過單單是這樣的話,可能過不了關哦。”
塗殊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薑落拉到了窗邊的梳妝台邊。
她的手很巧,雖然已經經過了好多個現代位麵,但是她梳古代的發髻卻依舊得心應手。
她看著銅鏡裏麵的少年郎,動作很輕卻很快就幫他挽了一個女生的很複雜的發髻,然後把桌上的頭麵一樣一樣地墜到他的頭上。
裏麵的少年郎徹底變成了風華正茂的姑娘。
“真的……很好看。”
女生眼睛裏的黑色又漸漸變濃。
塗殊看著銅鏡裏的自己隻覺得陌生,他知道自己的臉長得出眾,從小到大,除了薑落,還沒有人能單單在相貌上能跟他相比。
但是……女裝,真的很奇怪。
他渾身都怪異極了,也不僅僅是因為這個……還有現在他身後的少女。
女生的動作都很輕,但是卻像極了一根羽毛,在他的心髒不停地撓。
那種奇怪又曖昧的感覺再一次卷土重來,甚至,好像比之前更甚。
他直覺不能這樣下去,就算是……也不能在這裏,現在這種場合也不合適。
他下意識出聲:“薑姑娘,不……”
但不等他拒絕,薑落就再一次拿起了梳妝台上別的東西,在他臉上施為。
“噓。”
少女的聲音仿佛帶著某種蠱惑,他莫名就不想動了。
“好乖。”
薑落小聲誇他,聲音真的很小,像是貓咪的輕語,又像是她是說給自己聽的。
但莫名,塗殊的耳根就紅得不成樣子,宛如有人刻意**過。
隨著脂粉鋪上,男生臉上的凜冽的線條變得柔和,棱角被削弱,呈現出了一種無辜柔弱的美感。
……最後一樣。
少女蒼白微涼的手指夾著緋紅的胭脂花片遞到他的唇邊,示意他抿一下。
塗殊照做。
薑落眼見著少年的唇色被染得緋紅,像是春日裏盛開的花瓣,就讓人很想……欺負他。
她垂下眸,捏起男生的下頜。
塗殊不明所以,“怎麽了……”
薑落輕笑了一聲:“描眉有些淡了。”
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去計較隻是為了敷衍穆家明天的婚禮,為什麽連全妝都要上好了。
他們挨得過於近,女生身上如春日清雪的氣息把他籠罩在內,塗殊的理智都漸漸飄遠了。
但還是有一絲在的。
比如說,他有些疑惑,為什麽女生說要描眉,眸光卻一直停留在他的唇上——
下一秒,他怔住了。
少女吻了上來。
她的動作很輕,抬起他下頜的手指也並沒有禁錮他的動作,給他留了充足的空間後退。
但是他沒有動。
他像是被鬼魅蠱惑住了,不僅沒有後退,反而慢慢地,身體也跟著燙起來,然後溫熱的手掌緩緩落到了女生的腰上,把人拽進了他的懷裏。
氣溫逐漸升高,情緒漸漸失控。
他環在女生腰上的手越來越緊——
“薑落?!!”
“東西都找好了,就等著你畫符呢,你到哪兒去了?!!”
*
尹離是真的無語。
她就說那死綠茶不靠譜吧,本來時間就沒多少了,大家都等著她畫符呢,她沒一會兒就自己跑沒影了。
他們在樓下四處都找過了,就是沒見人,喊樓上的小師兄塗殊也不應聲,她覺得不太對勁,幹脆自己上樓去看看。
好家夥,她想得果然不錯,薑落這死綠茶果然在這兒。
女生就站在梳妝台旁邊,不知道剛才在做什麽,衣服看起來竟然有些淩亂,而她身邊,坐著的是一個穿嫁衣,把雙手很乖巧地放在膝蓋上,蓋著紅蓋頭的“姑娘。”
尹離微微一怔,反應過來這好像不是姑娘:“誒?”
“小師兄你換好了?”
蓋頭下塗殊的臉色通紅,他抿了抿唇,剛想說話,卻又突然想起來,因為剛才的事情,他唇上的口脂可能都已經被薑落吃掉了。
“……”
他耳根更紅。
尹離興致濃濃地想過來看看,但她剛表露出這種想法,薑落就淡笑著開口:“走吧。”
“我剛上來的,看看塗殊哥哥換好了沒有,既然他已經自己弄好了,那我們就走吧。”
“時間已經不多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這麽一說,尹離還真的嘟嘟囔囔地轉頭出去了。
“還好意思說,都是等你的。”
薑落眼裏的笑意更濃,卻沒有立刻跟上去。
她垂眸,再次看向了麵前的“新娘”,“哥哥。”
她的語氣極盡曖昧,再次用剛才接吻時同樣的動作把男生的下頜抬起來,“不準揭開蓋頭。”
“不準給別人看。”
塗殊是真的羞恥極了,在他的腦海裏,從來想不到自己會背著師兄弟們在這種情況下跟一個認識剛有一天的女孩兒這麽……纏綿。
甚至他那雙桃花眼裏都染上了水霧,但女生卻不肯輕輕鬆鬆地放過他,就這麽等著他的回答。
塗殊聲音很低地應了一聲:“嗯。”
女生這才滿意了,腳步聲慢慢走遠,房間裏終於徹底安靜下來。
不,也不算安靜。
隻有他自己知道。
他心跳如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