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獻祭之後14
眾人散去，隻有塗陽，慢吞吞地走在最後麵。
他的心情很複雜。
一方麵，他聽到師父清衡子說選擇了塗殊的時候，著實鬆了口氣，但是另一方麵，師父說塗殊什麽都比他好，他又覺得很難受。
雖然他從來都知道，師父清衡子在塗殊拜入師門之後，就沒有一天不偏心的，但是真正如此直白地聽到這些話，他還是很難受。
還有掌門印。
明明他才是首席弟子，是靈山派的大師兄，這宗門上上下下有多少事物都是他一手操辦的，憑什麽要把掌門印交給塗殊。
他現在連而立之年都沒有！！！就算是他天賦高，那又怎麽樣？！掌門印就必須要交到這樣一個小孩兒手上嗎？！
想到這兒，他狠狠地攥緊了拳頭，但是很快，他就又緩緩放開了。
但不管怎麽說，小師弟都要被獻祭給鬼王了。
做出這個決定，他當然是很為難的，他承認，雖然有時候他確實嫉妒這個天賦卓絕的小師弟，但是塗殊是他看著長大的，跟血親弟弟也沒什麽區別。
眼睜睜地看著他入虎穴，他心裏麵也在滴血。
但是沒辦法，這是為了整個靈山派……雖然很不想，但是也確實得承認，在這年輕一輩之中，如果說隻有一個人可能在鬼王那裏活下來的話，隻能是塗殊。
算了。
塗陽沉沉地歎了口氣，往前走的腳步終於堅定起來。
如果……如果小師弟塗殊真的能幫助靈山派度過這次劫難，並且還能在那個凶殘的鬼王手底下活下來的話，那他就真的，安安分分地，徹底放下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成為小師弟握穩掌門印最結實的屏障。
隻是。
他真的很不想做這個惡人。
他再次歎了口氣，本來是打算著直接去小師弟塗殊的住所的，但是一想到該怎麽跟小師弟提這種事情，他就覺得頭疼。
最後，他還是轉身先回了自己的住處。
他是真的覺得為難，雖然把人獻祭給鬼王這件事情確實是為了整個靈山派，而且他雖然是提出這個主意的人，但是他確確實實最開始做的打算就是，自己去犧牲的。
讓他把小師弟徹底推出去，讓他替整個靈山派擋槍，他是真的下不去手。
他為難得徹夜難眠，第二天的時候，想著這件事越快做越好，還是咬著牙去抬了一壇酒，準備喝點酒壯膽。
但是剛喝到一半，腦子微微有一點熱的時候，他的另外一個師弟就過來了。
這個師弟名字叫塗璋，雖然也是塗字輩，但是他師父在宗門裏實力不怎麽樣，人脈也不怎麽樣，能給他提供的幫助很少，師兄弟們聚在一起的時候，也常常有人暗地裏明麵上看不起他。
於是這個師弟就經常來找他，名義上說是請教，但大家都是有腦子的人，誰不知道他打的是什麽主意呢，無非是想憑借塗陽大師兄的身份讓自己過得好一點罷了。
塗陽知道他有些小心思，但是永不過是為了生存罷了，又有什麽好指摘的呢，所以對著他時常諂媚的動作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塗璋看到他這幅模樣，眼睛一轉，湊過來：“大師兄，你這是怎麽了啊？”
塗陽是真的難做極了，但往上，這個主意又是他提出來的，也是他自己說負責把這件事跟塗殊說的，怎麽好跟師長們說他完不成任務，而往下，他自己也知道自己這件事做得不太厚道，完全沒臉抱怨。
現在看來，麵前的塗璋還是一個大吐黑水的好對象。
更何況，塗璋本來就存著想討好他的心思……
塗陽眸色微動，又喝了一碗酒，裝作不經意間把事情都說了個清楚。
“……你知道的，我看著塗殊長大，我怎麽忍心告訴他？”
不出他所料，塗璋聽完，瞬間坐起來，“大師兄不必為難，您以前庇佑我那麽多次，現在是我該回報你的時候了。”
塗陽滿意了，放下了酒碗，眸光故意飄向了另外一邊：“可是師長們讓我通知他……”
塗璋聽起來隻覺得這個任務是掌門下的。
跟塗陽不一樣，他心裏麵隻有竊喜和暢快！
天知道，他嫉妒塗殊多久了，憑什麽？大家都是一樣的塗字輩弟子，大家都是接連著幾年進入的靈山派，憑什麽所擁有的待遇就不一樣？！
他就被所有師兄弟們嬉戲嘲笑，而塗殊，就能站在最高的地方被所有人仰望！
甚至有很多人都說，雖然現在靈山派有些事情是大師兄在處理，但是按照掌門的看法，以後的掌門印應該會交到塗殊手裏。
憑什麽？！
他早就快要嫉妒得發瘋了！！！
他幾乎是迫不及待道：“師兄，你不必擔心，掌門下了這個命令，可能是覺得塗殊師弟能在鬼王手底下活下來。”
“但是，事實上，大家都是知道鬼王的厲害的，而且掌門下的命令隻是通知到塗殊，是誰通知的並不重要。”
……當然，塗殊是自願的還是被迫的，也不重要。
他暗自冷笑，心裏麵的暢快都快要溢出來了，但是塗陽這個廢物，枉為大師兄，這點小事都要拖拖遝遝。
怪不得清衡子都想把掌門印交給塗殊那個小崽子！！
塗陽麵露為難，“這……”
塗璋等不下去了，直接站起來往外麵走：“大師兄不必猶豫，我去去就來，很快就好！”
*
【……誒，宿主，我真不太能理解，明明你可以直接跟著任務對象一起去靈山派，保護他，讓他不跟原著劇情裏說的一樣經曆那些事情，為什麽你——】
薑落悠哉悠哉地輕嘖了一聲：“真蠢。”
“人嘛，隻有自己經曆過，才會知道什麽人是好的，什麽人是壞的。”
如果不讓她家白月光被嚇這麽一遭，這個塗陽說不定就會成為第二個顧清池。
她才不要，惡心死了。
係統：【……】
所以就直接讓任務對象自己經曆一次社會的毒打？！
它忍了忍，一句話還是沒忍得住，吐了出來：【不是宿主，你這真的是對心上人的態度？！】
不心疼的？
一聽這話，薑落瞬間正色：“電可以亂吃，人也可以亂殺，但是話不能亂說。”
“怎麽就不是心上人了？！我愛他愛得無可自拔！！”
係統：【……】
它露出了一副吃了屎一樣的表情。
說真的，要是換個人說這種話，它肯定就會覺得，咦~沒救了這戀愛腦。但是換做是它家瘋批宿主……嗯，嘖嘖嘖嘖嘖嘖。
她是非主流戀愛腦。
不一樣不一樣。
“話說，”薑落突然停了下來，麵無表情，“原主家到底在哪兒啊？”
她們都已經圍著這片墳頭轉悠了好幾天了。
……為什麽說是她們呢，她後麵還跟著一個穆葭。
這家夥那天聽了她的話，不知道敲錯了哪條任督二脈，直接飄上來就要跟著她。
她嫌麻煩，都亮劍了，這家夥竟然還不走，這就很讓人無奈了。
係統打斷她：【有什麽好無奈的，直接跟以前一樣物理超度了不就好了嗎？】
咦。
薑落十分嫌棄：“你一個統怎麽這麽不正經，之前還強調了好多次你是拯救係統呢，哪兒有拯救係統整天打打殺殺的？”
最後她慢悠悠道：“主要是，我這麽善良，怎麽可能會殺人呢？”
“天地良心，人家連一隻螞蟻都舍不得踩！”
006：【……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但是說到迷路，它還是有點子心虛的，【地圖說就在這附近了。】
嗨呀，這畢竟是靈異世界嘛，GPS定位不那麽準確也要體諒一下的啦OwO~
“這還能看地圖的？”
薑落嘖了一聲。
而下一秒，她麵前就冒出來了一個小鬼，她被嚇了一跳，隨手一撈，小鬼就被她拎在了手裏。
小鬼被嚇了一大跳，聯想到這位身上那些凶殘的傳說，直接是動都不敢動了：“王……王。”
它快哭了，聲若蚊蠅：“奴就是想來問問，您什麽時候回宮殿……奴看到您在這門口轉了幾圈了……”
薑落：“……”
她頓了頓，絕不承認是自己在“家門口”迷路了，隨口敷衍：“我散步。”
小鬼沒敢質疑她為什麽散步一散就是好幾天，低低地應了一聲，被放開之後，很快就主動開了鬼門。
黑暗而又淒凜的墳山隨著它的動作，很快變了一個樣子，氣派威武的宮殿大門佇立在麵前，從這裏往裏麵看進去，宮殿內燈火通明，雲霧繚繞，盛開著的粉色桃花樹一簇簇地點綴在其中，看起來並不像是鬼王的住所，更像是傳說中的仙宮。
薑落信步抬腳往裏麵走，幾步之後又停下來。
跟在她身後的穆葭動作一頓，怯生生地縮了縮脖子。
果然，下一瞬，那位大人的視線就停留在了她身上：“你……”
薑落眯了眯眼睛，“你確定要跟著我？”
穆葭默了默，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啊這。
薑落就不想管了，愛怎麽樣怎麽樣吧，都是成年鬼了，需要有自己的判斷。
她一回來，手下不少鬼都收到了消息，不過薑落不在乎，就連已經到她手上的白月光都先不忙去見，她得先解決掉一個家夥。
第五玥，這個位麵傳說中的女主大人。
在原著裏，她是原主在墳山撿來的小孩兒，對，她跟原主不一樣，她是這個宮殿內，除了那群貌美小少年之外唯一的活人。
原主死的時候跟穆葭不一樣，可謂是看透了世界炎涼，她實力越來越強大，選擇跟隨她的邪祟也越來越多，但是她從來都沒有把任何人放在眼裏。
除了第五玥。
可能是作者給開了金手指，這麽冷心冷情的原主見到還是小孩兒的女主大人，非就軟了心髒，把人給撿回去，還當做是親妹妹一樣精心養大。
她誰也不相信，唯獨一個願意相信的人就是這個撿來的妹妹，但是到最後，卻是這個妹妹設計把她殺害的。
不僅是原主，在原著裏，她家白月光縱使是塗陽那個偽君子把他送到這裏的，但真正導致他死亡的，卻是第五玥。
她喜歡這種長相好看的少年，原主寵著她，她就仗著原主的威名收集了好多貌美少年享用。
塗殊也是其中的一個，但是他骨頭比起其他人尤其硬，不管是她威逼，還是利誘，甚至說她把衣服脫光了躺在對方麵前，對方也隻是恍若未聞地自顧自合上雙眼。
這樣完美的人，得不到，那就毀掉好了。
於是，她授意下麵的邪祟給塗殊各種難堪，下麵的人都知道她不喜歡塗殊，也知道她在原主心裏麵的地位，自然各種針對。
塗殊的黑化，在這種情況下完全是必然的。
而第五玥後來跟塗陽攪合在一起，她害怕塗陽真的把塗殊救出去之後，知道自己對塗殊做的事情，幹脆就用計謀逼著塗殊把原主給殺了。
修鬼道的塗殊代替原主成為鬼王，第五玥這個時候就很無辜地跟玄門中人站在一起，說自己被逼在原主身邊，說塗殊黑化做了多少錯事，張冠李戴地把很多自己一念之間做的血案都安在了塗殊身上。
因為這樣，塗殊最後才萬箭穿心而死。
多諷刺，甚至死的時候，她已經黑化的白月光都還想著那些對他動手的人是他的師兄弟，是曾經和他站在一起並肩作戰的隊友，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一絲反抗。
他從無數邪祟中爬起來，好不容易活下來，卻死在了原本應該是來救自己的那些人手裏。
而這一切，都是拜第五玥所賜，薑落怎麽能不恨。
她眼裏的戾氣橫生，在黑夜裏看上去邪佞極了，染上鬼氣的夜風吹動她身後的長發，像極了來索命的厲鬼。
第五玥，該死。
【……】
係統這次特別自覺，飛快地把第五玥的位置指給了她，甚至為了避免再一次帶錯路，還反複核對了很多遍。
它是有眼色的，真的。
鬼都知道，要是這個時候不如它家瘋批宿主的願，它必定命不久矣！
它還想活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察覺到薑落回來的眾鬼紛紛很快趕來，但是薑落沒有給它們一個眼神，徑直地往第五玥現在所在的地方走。
眾鬼相互對視了一眼，它們王雖然看起來閑庭信步，臉上的表情也還算得上輕鬆，但身上的鬼氣濃鬱得都快要凝成水，是個鬼都知道她現在心情不太美妙！！
想活著就不要上去觸黴頭了。
不過雖然這麽想著，但薑落沒理它們，他們也不敢擅自回去，就這麽戰戰兢兢地很在薑落後麵。
這陣仗著實是大，遠遠看上去黑壓壓一片鬼，鬼氣衝天，但都這樣了，卻還是除了薑落的腳步聲，沒有一點聲音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