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世歡,高門女捕

第三 卷鴛鴦譜一八五

第三卷 鴛鴦譜(一八五)

勤姑歎道:“奴婢老邁,麵目全非,夫人倒是容色依舊。”

原夫人道:“聽聞當年太後薨逝,宮人四散,我還以為你早已出宮而去。”

勤姑道:“我與俞妃投緣,後來去了她宮裏。待她被遷於此地,我便也跟著來了……”

原夫人舉目望去,但見此處蒿草連天,屋宇敗舊,不覺淒然,轉而向梁帝說道:“皇上,既是往年故人,不如讓臣妾帶她回原府?阿原頗不懂事,正好讓宮中老人多教教她禮儀。”

梁帝聽勤姑提到往事,也是黯然,看原夫人的目光也柔和許多,立時道:“既是故人,帶回去幫你照應照應府裏也是好的。朕瞧著你那個阿原,不像會持家過日子的。妲”

勤姑忙叩首道:“謝皇上!謝夫人!”

再怎樣的高風亮節,窩在這茅蒿遍地的冷宮冷院待上一二十年,也該待得夠了。

阿原的身量比長樂公主高,長樂公主的衣衫穿在身上略略嫌小,但舉手投足倒顯得更利落些。

長樂公主命人端來祛寒的湯藥,阿原一聲不響接了,一口飲盡,便倚在榻上休息,胸口起伏得急促而劇烈。

長樂公主躺到她身畔,捅了捅她的腰肢,“喂,想哭就哭出來,想靠就靠過來!本公主胸懷寬廣,盡夠你靠了!”

阿原不屑,“甩了一個我不要的男人,為何要哭?哭也該別人哭!”

長樂公主眼珠一轉,“也是。這會兒端侯應該在哭吧?”

阿原睨她,“你見過他哭?”

“沒有。”

長樂公主覷著她漫散的眉眼,“但他最近也沒你想的那般舒坦。他的事,父皇說我小孩子家,不肯跟我多提,但我也看得出來,他不想退婚。父皇好像有些著惱,哪怕我和謝岩、慕北湮幾度求情,都不肯放左言希出來。左言希那事兒可大可小,這麽多人的麵子求不下來,隻怪他跟端侯太要好了……”

阿原怔了怔,“退不退婚,還不是皇上一句話?有必要拿左言希的事兒威脅他?橫豎有我逃婚的把柄在,皇上想解除我跟他的婚約,都不需要另找借口。”

長樂公主道:“好像還希望讓他娶了王則笙吧?”

阿原笑了起來,“他把王則笙看得跟自己眼珠子似的,比我金貴千倍萬倍,棄我娶她,豈不正遂了他的心願?方才我居然忘了說句恭喜,真是罪過呀罪過!”

長樂公主張張嘴,沒能接話。

半晌,她問:“你下麵怎麽辦?”

阿原側過身,撐著頭去捏長樂公主的下頷,好看的眼睛笑得如月牙彎彎,“什麽怎麽辦?小爺我要錢有錢,要才有才,要身段有身段,要長相有長相!當日在沁河,喜歡我的女人從東城排到西城;如今在京城,喜歡我的男人從皇宮排到原府!其實我也愁著怎麽辦呢,是先睡男的,還是先睡女的?先睡年長有涵養的,還是先睡年少有才情的?真真是愁死我了!”

她反身將聽呆了的長樂公主壓下,吃吃笑道:“不然先睡了咱們仗義美貌的長樂公主,好不好?”

長樂公主被壓得哈哈大笑,邊推她邊笑道:“得了得了,不如從你先前那堆情人開始睡吧!他們一定樂意得很!不過……”

她一用力,反過來將阿原壓在身下,眼底閃過狡黠,“我可以給你睡,但有個人,你不許睡!”

阿原笑道:“嗯,我也仗義,就放過謝岩了!我睡小賀王爺你沒意見吧?”

長樂公主抓過她的手來,與她擊掌為誓,笑道:“一言為定!慕北湮也不錯,你若喜歡,我現在安排車輛,送你去賀王府,可好?”

阿原笑道:“如此,勞煩公主了!”

景辭喜靜不喜鬧,這些日子因病被留於宮中,住在相對僻靜的陶然居,距離同樣偏遠的怡明宮不遠。

他舉目看著匾額上“陶然”二字,自嘲一笑,飛快走了進去。

謝岩跟在景辭身後,看著他有些虛浮的步伐,已鎖緊了眉。

他隨景辭入內,先吩咐宮人道:“去取侯爺的藥來。”

景辭坐到桌邊,接過茶來喝著,擺手道:“沒事……”

謝岩皺眉,“阿辭,如今沒什麽比你養好自己身體更重要。”

景辭搖頭,“放心,左不過是些積年的舊疾,一時無法痊愈,但一時也不至於怎樣。”

他看向謝岩,“你見過比阿原更離譜的女子嗎?”

謝岩答得很快,“當然見過。被你弄到晉國去的清離,比阿原離譜多了。”

景辭微哂,“你還記掛著她?她跟她母親是一個品行。長樂公主也罷,其他名門閨秀也罷,都比她不知強多少,不曉得你相中她哪樣。”

謝岩低歎,“阿辭,你抱著這樣的心思,那麽很快你會發現,阿原可能也跟她們一個品行。”

“給我戴遍全京城的綠帽子?”景辭低低地笑,“或許,這才是她的本性?”

“本性?”謝岩忽笑了起來,“如果說這是本性,也是你逼出來的本性。”

景辭目光便冷了,“因為我信了則笙,不信她?這就是逼她?”

謝岩道:“再加上你這一個月的避而不見,你覺得她還有理由接受你這施舍般的婚姻或感情?”

景辭慍怒,“施舍?”

謝岩低頭啜了口茶,說道:“抱歉,我當日聽你說起她從前的事,就覺得是施舍。隻是當年的她像你養的一條小貓小狗,習慣了施舍,並能受寵若驚。如今的她則會把你的施舍當作羞辱,踩到腳底並羞辱回去。還有,如果你身邊的人都把她當作了你養的貓狗,她不會得到半分尊重。一旦她們覺得她有所逾越,隨時可能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而且……她們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妥。”

景辭道:“你想多了!知夏姑姑不喜她是真,但其實也不曾對她怎樣過。則笙從前更是把她當作姐姐看待。”

“可以隨意使喚的姐姐吧?一個承你薄麵才收留下來的所謂孤女,一個是高高在上的趙王郡主。姐姐?阿辭,你在欺騙我,還是欺騙你自己?”

謝岩冷笑,“今天,你心愛的妹妹和尊敬的姑姑想教訓教訓你們心裏不知感恩的孤女,你也跟著指責……卻都忘了,她是和你們比肩而立的堂堂正正的原家小姐,早就沒再把自己當作貓兒狗兒。她根本不會覺得欠你什麽。你們想毀她一世,還指望她感恩戴德?她原先有多在乎你,如今就有多怨恨你。全京城的綠帽子,你等著收吧!我猜,以她自幼習武的體力和耐力,真能青出於藍,很快會超過她母親,妹妹……”

景辭正低著頭默默喝茶,似被茶水嗆了一下,猛地劇咳起來。

他匆忙取絲帕掩住口,又是壓抑地咳嗽兩聲,才低頭看一眼帕子,即刻又將絲帕捏住,掖入袖中。

他的動作雖然迅捷,謝岩已看到了絲帕上的一抹淡紅。

“阿辭!”

謝岩急站起身,待要喚人時,景辭已擺手示意他不要吱聲。

謝岩怔了怔,旋即想起,若他病情因此惡化,隻怕梁帝、知夏姑姑等更厭阿原。

可惜,在阿原心裏,或許會顧忌梁帝厭她,至於王則笙、知夏姑姑等人怎樣看待她,根本不在考慮之列。

他暗歎一聲,見景辭麵色極差,又懊悔說得太過,待宮人將藥端來給景辭喝了,令他們退下,方拍了拍他手背,低聲道:“算了,等她明天消了氣,你主動去賠個罪,縱然她不肯釋懷,還不至於立刻給你……咳,戴什麽綠帽子。”

景辭道:“若她是跟她母親、妹妹一樣的人,我還去給她賠罪?”

謝岩黯然道:“她的母親,她的妹妹……你可曉得原夫人和清離遭遇過什麽?”

“難道也是被人逼著,變得不知廉恥?”

“差不多吧……原夫人名喚楚玉羅,出身書香門第,少時時與皇上相識,大約也少不了海誓山盟,有過嫁娶之約。可皇上當時一介武夫,家徒四壁,楚父不允。後來楚家被權臣彈劾抄家,楚玉羅便被沒入宮中為婢,因容貌出色,工詩善畫,不久被選上去在禦書房侍奉當時的昭宗皇帝,時常能與朝中的文臣武將相見。”

---題外話---

後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