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 卷鴛鴦譜一九四
第三卷 鴛鴦譜(一九四)
謝岩愕然道:“你說……景辭這次是自己應允退婚的,還預備娶則笙?”
慕北湮笑道:“他跟皇上的關係,你比我清楚。若不是他自己應允,誰能逼得了他?所以咱們都各自預備預備吧,他和王則笙,我和阿原,還有你和長樂公主,估計各家都得忙碌一陣吧?哈哈!哈哈哈!”
他莫名地笑得很樂,而謝岩呆呆地站著,喃喃道:“這……是誰在亂點鴛鴦譜?”
宮門外的馬車裏,阿原抱著雙膝,靜靜地坐著妲。
一陣迅捷的腳步聲後,錦簾拉開,午後炙熱的陽光射入,她眯了眯眼,才覺眼睛裏澀痛得厲害。
慕北湮坐了進來,卻笑得明朗,問道:“阿原,公主跟你說什麽呢?”
阿原笑了笑,“哦,她開心得很,說會預備重重的賀禮。想來我也得預備一份回禮吧?她跟謝岩的好日子,隻怕也不遠了!禾”
慕北湮道:“他們隻怕會在咱們後麵。咱們兩家合成一家,備一份賀禮就行了,真是劃算!”
他邊吩咐車夫回府,邊攬著阿原笑道:“我想想送啥。送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如何?”
阿原道:“你忒不厚道,怎能把長樂公主說成牛糞?回頭她告訴皇上,皇上得擰下你腦袋!”
慕北湮笑道:“我豈會那般不厚道?我是說,長樂公主一朵鮮花,插在謝岩這堆牛糞上了!”
“……”
阿原也忍俊不禁,“謝岩也算是千百裏挑不出一個的青年才俊,你居然這般說他!”
慕北湮揚了揚拳頭,“再怎樣的青年才俊,他拳頭沒我大,官位沒我高,所以我愛怎麽說就怎麽說。”
他的表情有些誇張,阿原笑了片刻,便低下頭去,沉吟半晌方道:“北湮,我跟景辭的事,其實你沒必要插手的。縱然現在有些看不破的事兒,早晚我都能看破,並沒什麽好擔心的。”
慕北湮笑道:“怎麽?你看不上我?晚了!皇上金口一開,你想悔也沒機會了!”
阿原的手指輕輕敲著座椅,無聲卻急促。
她歎道:“我沒什麽悔不悔的,但我不想毀了你小賀王爺的大好基業。我曉得你麵惡心善,怕我被人嘲笑,日後諸多不便,才會主動提出與我成親。可我懷著孩子嫁入賀王府,占了你賀王府嫡長子的名分,我又成了什麽?”
慕北湮氣結,“你……你說什麽?我麵惡心善?麵惡心善?我哪裏麵惡了?”
他在車中翻來翻去,試圖找出麵銅鏡來,瞧瞧自己怎麽著就麵相凶惡了。
阿原忙道:“這個不是重點……最要緊的,賀王府的血脈不能被我混淆……”
慕北湮道:“咱們行伍出身,不講究這個。你看皇上那些皇子裏,博王、冀王都是養子,不是一樣得寵?”
他聲音低了些,“我父親生前最欣賞博王,說他勇武寬仁,英明有才,還向皇上進言,天下未平,當立賢者為儲君。博王又最得皇上寵信,皇上似乎真有立其為嗣君的打算。可見孩子隻要孝順聰明,是不是親生的原不要緊。咱還是談談最要緊的事:我怎麽著麵惡心善了?”
阿原撫額,“我隻是隨口一說……”
“隨口說也不該呀,你看我這容貌氣度,說我麵善心惡還可,怎麽就會麵惡心善呢?你見過長得這麽俊秀的惡人嗎?”
“額,那便是我說錯了……”
“為何會犯這般低等的錯誤!”
“大約剛剛認識時,你有點……嗯,無恥吧!”
剛見麵便拉著她去茅房,查個案能對她下**……
他明明就是個長得異常俊秀的惡人,於是再俊秀在她看來也是麵相凶惡了。
慕北湮勉強接受了阿原最後的解釋,但沿路依然在糾結那句“麵惡心善”,甚至找出一柄亮閃閃的匕首來,把鋒刃當作鏡子照著,試圖告訴阿原,他頂多是麵善心惡,絕對不會麵惡心善……
最後,他還真的總結出了他自己麵善心惡的結論。
他在阿原退婚或被退婚的關頭,提出要娶阿原,當足了大善人;但他娶阿原為妻,隻是想娶個跟原清離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以慰相思,還能博得原夫人歡心,得到大大一筆嫁妝,從此宦途平順,簡直是一舉數得……
阿原啼笑皆非,也不曉得該信他幾分。
隻是慕北湮胡扯了一路,她便再也沒法去糾結,她懷著景辭的孩子,該怎樣嫁入賀王府。
她並非看不出,慕北湮笑嘻嘻地胡說八道,分明是有心維護於她,不想她為難尷尬。但他說的有些事,也許是有幾分道理。
從前朝末年算起,這亂世已持續數十年。梁帝雖是大梁之主,如今諸國並立,他長年征戰在外,性情越發急躁暴戾,且猜忌多疑,大臣和諸子動輒得咎,反而是長樂公主這等不管事的女兒,最得梁帝寵信。
諸皇子裏,大皇子郴王朱友裕禦下寬和,英武過人,隻因追殺某叛將不力,便被梁帝猜忌另有居心,差點被當場斬殺。後來雖因張皇後一力營救保全下來,到底惶恐不安,不久便病逝。三皇子郢王是親生,但母親微賤;四皇子均王是張皇後所生嫡子,喜文厭武,常與當世大儒來往,梁帝以武力得天下、治天下,還冀盼著靠武力一統天下,自然大為不滿,訓斥得不少,可惜均王隻顧著詩書相伴,向來敷衍以對,梁帝自然氣得不輕。
於是,並非梁帝親生的二皇子博王,居然成為梁帝諸子中最受看重的一個,指不定真能成為大梁的下一任君主。
梁帝能對養子和親生子一視同仁,慕北湮不介意阿原腹中孩子是否親生倒也不奇。
於是,她真的要嫁給慕北湮為妻嗎?
原夫人這晚留宿於宮中,根本不曾回府。阿原明知她跟梁帝的關係不同尋常,也不便追問,遂叫琉璃等人找出當日端侯府下的聘禮和婚書,預備退回去。
婚書就壓在她妝匣下,聘禮也很好找,庫房中抬出了十八隻大紅綢子緊緊捆縛住的箱籠。
阿原圍著看了兩圈,問道:“好像都沒打開過?”
管事忙道:“回大小姐,當日聘禮到了,大小姐看了看禮單,便命收入庫中,的確沒有打開過。”
連聘禮都懶得看一眼,隻能說原清離根本沒把這樁婚事放在心上,或者說根本沒當真。這隻是她為離開大梁所做的籌劃中的一環而已。
阿原命人依然收拾好,預備明日送回端侯府,然後坐到窗前,邊喝茶邊皺眉苦思。
慕北湮見她雖有愁意,但到底已不是數日前的傷痛難抑,很是寬慰,遂上前問道:“你還在想清離的事?”
阿原點頭,“雖說咱們已能肯定,清離早與景辭暗中有了聯係,借劫殺之事脫身,取代風眠晚……也許就是我吧……嫁給那個李源。但這其中還有很多謎團未解。”
慕北湮點頭,“這事既與端侯相關,前因後果,大約也隻有他最清楚。不如咱們去問問端侯?”
“不用了……”
景辭或清冷或含笑的麵龐在阿原腦中一閃而過。但始終踟躕不去的,竟是景辭從建章殿匆促離開時的背影。
不過淡淡一瞥,她仿佛並不曾把他放在眼裏,就好像並不曾把兩人來得荒唐去得莫名的婚約放在眼裏。
心頭不知什麽時候被捅出的某個窟窿似被灌入了凜冽的風,呼啦啦透胸穿過,寒冷,裂開般的疼,竟又讓她再次失神。
慕北湮別過臉,隻作不曾留意她泛白的麵龐,閑閑笑道:“也對,他既然參與其中,必定不肯說出其中關竅。不然回頭我揪住言希問問吧!那段時間他正奉密旨出京辦什麽事兒,偏偏又對端侯的病那麽了解,指不定就是去辦端侯的事兒了!”
阿原定了定神,苦笑道:“左言希?嗯,他必定是知情者,也許還是執行者……和知夏姑姑、則笙郡主一樣,他很想殺我。”
慕北湮驚愕,旋即笑了起來,“阿原,這個你可想錯了!醫者父母心,何況他還是醫者中的醫者,向來隻會救人,怎會殺人?”
阿原歎道:“可他不僅是醫者,還是皇上的影衛。你認為皇上會養不懂得殺人的影衛?”
---題外話---
後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