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的悲哀

煉獄紅蓮之耽美

走出議事廳，慕以軒回想起方才在議事廳的種種情形，不由輕笑出聲。

“小軒，你在樂什麽呢？”走在慕以軒身旁的林浩然見慕以軒莫名發笑，有些好奇地問道。

“也沒什麽，”慕以軒微微搖頭，“小軒隻是在想，方才那幾位長老，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呢！”

“哦？”林浩然掀了掀眉，驚訝過後卻是漾上一抹欣慰的笑意，他先前還擔心慕以軒會因為之前五長老和六長老的表現而對他們有所輕視，不過現在看來是用不著了，“原來你也看出來了。原本還有些擔心你經驗尚淺，在某些事的處理上難免會有所不及，不過現在我也放心了。你說得沒錯，那六隻老狐狸，任誰也不是好相與的簡單角色呀。不過呢，他們今天居然都在小軒麵前吃了個悶虧，想想還真是大快人心啊！”林浩然似乎對這六位長老頗有怨言，字裏行間竟透出些幸災樂禍來。

“外公您也不必抬舉小軒了，”慕以軒淺淺一笑，眼波流轉間炫出一片睿智的光彩，“想必幾位長老後來是另有打算了，這才這麽容易便放過我，如若不然，恐怕小軒怎麽著也得在他們麵前脫層皮下來。”說到這兒，他望向林浩然賊賊地一笑，“外公，您老人家當初接手林家時恐怕也在當時的長老們手裏吃過虧吧？”要不然哪會像現在這般幸災樂禍。

這個問題的答案當然是肯定的，林浩然當初可沒少受長老們的刁難——那些長老在繼承人這件事上雖然不能幹涉太多，可是要讓他難受還是很簡單的，隻不過林浩然當著慕以軒的麵自然是不好意思承認自己當年的糗事的，怕慕以軒要是再追問下去會讓自己出醜，他連忙轉移話題道：“那個小軒啊，剛才外公送給你的那個禮物，不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歡呢。這禮物可是外公自七年前便從林家這些年來從全國各地帶回的孤兒中精心挑選出來的，無論是文才武藝還是容貌都是上上之選……”一提起這件事，林浩然立馬滔滔不絕起來。

說起來，林浩然還真是夠開放的，居然送了這麽件禮物給自己的外孫，還洋洋自得地在慕以軒麵前邀功。

“外公！”慕以軒的這句“外公”絕對算得上是輕言細語，連半分火氣都沒有，可是偏偏林浩然一聽他這語氣馬上便停止了他的話。他這外孫七年來的一半時間都是跟他待在一起的，他當然非常清楚慕以軒的一些習慣，就比如，一旦他用這種不帶半分煙火氣的語氣說話時就代表他是真的很不想提起這件事。

氣氛顯得有點凝滯，兩人都沒有再說話。慕以軒是在想著事情不想說話，林浩然則是不想讓自己最疼愛的外孫不高興。

直到走到林家莊外，林浩然才指著他們來時坐的那輛馬車道：“小軒，之前的那個，對了，那個武已經安置到馬車上去了，你和他就坐這輛馬車吧。”說著又指了指一旁臨時讓人準備好的馬車，“我坐這輛就行了。”

慕以軒沉默地點了點頭，扶著林浩然上了馬車後便也上了車。

正以一個讓慕以軒一看就覺得累的姿勢坐在馬車裏麵的那名傲氣少年武，一看到慕以軒上車便明顯變得緊張起來，甚至都還往角落裏縮了縮，不過這裏是馬車的車廂，可不是別的地方，所以他就算有心想躲又能躲到哪裏去呢，如果慕以軒真的有心想對早就接到命令必須得服從慕以軒的他做點什麽的話恐怕一個伸手就能夠著了。

看了武一眼，慕以軒忽地皺了皺眉，“你用不著躲，我不會對你怎麽樣的，而且你怎麽能這樣軟弱，武應該是……”說到這兒，他又突地頓住了，然後便再不言語。

聽了他的話，武有些詫異地看了他半晌，然後靜靜地低下了頭，隻是仍然沒能放鬆下來，便是雙手也一直擱在腰間，想必，在那裏放著什麽讓覺得能保護自己的東西吧。

過了很久，沒聽到一絲動靜地武抬起頭來看向坐在跟他相隔甚遠的地方的慕以軒，卻赫然發現慕以軒正閉著眼休息，不同於第一眼看到他時給武的冷漠印象，這時候的慕以軒顯得特別沉靜，從他那均勻的呼吸聲來看，他有很大可能是睡著了吧？這樣想著，武有些自嘲地苦笑了下，看來在受過這麽些訓練以後，自己還真的以為隻要是個人都會看上自己想對自己圖謀不詭呢。

由這些，武不由想起了自己過去這十幾年的生活……

自有記憶開始，武就已經在林家莊那個秘密的地下基地做著各種艱難的訓練了，聽教官說，他們，都是些無父無母的孤兒，是林家在全國四處找到他們並帶到這裏來的。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很清楚，最開始的時候，跟他一般大小的孩子一共有三百多個。最初，這些受盡了苦的孩子還以為自己從今以後就可以過上溫飽生活不用再四處流浪了，誰知道，這看似溫情的林家，卻是他們的另一場災難！十幾年過去了，那三百多個孩子中，能活下來的，已經不足二十個了吧？其他的人呢，他們的下場恐怕不用說就知道了。這麽高的淘汰率，初聞時的確會讓人嚇一跳，可是若是明白了林家訓練下屬的方法就不會再奇怪了。

在初時由教官指導他們學習武藝、暗殺並通過考核過關後，他們便會被派與各種任務，這些任務唯一的相同點便是危險，做了這麽多年的高危任務，能剩下來的還能多嗎？而在這些剩下來的人中排名第一的自己，是不是可以為自己感到驕傲？

這樣的自己，能算得上是軟弱的嗎？除了不久前礙於命令不得不接受的那些讓他現在想起來都還覺得臉熱的訓練，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也有在別人麵前現出軟弱的時候。

想到離自己不遠的那個少年剛才說的那句話：武應該是……

武應該是什麽樣的呢？他不由有些好奇。給自己取名為武，想必也是有深意的吧。

也許，在那個以後將成為自己即便是拚盡性命也要護他周全的主子的心裏，有著另外一個武，一個跟自己完全不同的武，所以才會有“武應該是什麽樣子”這種話。

而到頭來，自己，仍然隻是別人心中的一個代替品而已！

武，武，你是不是該為自己感到悲哀呢？

吃了這許多年的苦都不知道悲哀為何物的武，在這一天，終於嚐到了這種苦澀無奈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