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等鏡像

第43章 :惡念

邢嵐並沒有打擾方野的對話,他本無意偷聽,但在敏銳地捕捉到方野的一句“這一單三十萬”時,還是豎起了耳朵。

似乎是邢嵐指尖的煙味兒飄了過去,亦或是方野聽到了男人窸窸窣窣的動靜,也可能是天意為之,在方野正準備要和對麵爭論的時候,她小心翼翼地一轉頭,瞧見了站在不遠處的邢嵐。

而邢嵐也正看著她。

四目相對,那一瞬間,邢嵐的眼神中帶著探究,但方野卻慌了。

匆忙地掛了電話,方野幾步來到邢嵐麵前強裝鎮定:

“你怎麽在這兒?”

邢嵐晃了晃手上的煙,轉而問道:

“有什麽賺錢的法子,能賺三十萬?”

這個錢數刺激著方野的神經,她的眼皮跳了一下,而後靠在欄杆上,眼神中帶著試探和算計:

“家裏的生意,感興趣?”

“嗯,賺錢的生意,誰不喜歡?”

邢嵐太缺錢了,淩宜美的病情日益加重,但他們都沒有回頭路了!

他不想放棄自己心愛的女人,更不願意看著她纏綿病榻。

心理疾病引起的軀體化症狀讓淩宜美下不來床,她每天都像是木偶一樣呆愣木訥地躺在**,對外界逐漸失去反應。

邢嵐知道,一旦藥物停下來,或許自己再也見不到淩宜美了。

他必須抓住每一種可能來挽救自己的愛人。

於是,他和惡魔簽下來的一個約定。

……

邢邵看著手機中的記錄,他愣住了——

邢嵐在得知方野的勾當之後,並沒有選擇和她同流合汙,而是開始威脅這個女人。

他從沒想過,自己的哥哥居然有這樣的一麵!

邢嵐在取得方野的信任之後,和方野一起幹了一票。

方野手底下有一個壯實的農村婦女,她綁架了一個五歲的小男孩兒送到方野家裏,小男孩兒一哭,女人就給小男孩兒喂藥。

邢嵐被方野叫過去,被刪除的信息上寫著“去寄快遞”,但後麵就沒有什麽信息印證。

邢邵在圖冊裏,和聊天記錄對應的同一天,找到了一張被刪除的照片,是那個農村婦女,懷裏正抱著睡著了的小男孩兒。

通過讀取EXIF信息,邢邵定位了照片拍攝的位置——

在隔壁縣張崗村。

不知道這是接貨的地方還是送貨的地方,但至少說明這個小男孩兒在這裏存在過!

邢邵的大腦“嗡”的一下,幾乎是下意識,他開始將小男孩兒的照片在網上進行對比,迅速找到了被拐賣家庭的聯係方式,拿出手機剛要撥出去,就在手顫抖的一瞬間,許安樂推門進來了。

“晚上培訓部和你們部門一塊吃個飯,有一個過來培訓的團隊,還要在你這兒取經。”

邢邵的手一抖,手機掉在地上,屏幕碎了一塊。

“我來找你,你慌什麽?”

許安樂打趣著要彎腰撿邢邵的手機,邢邵以為那是哥哥的手機,連忙自己先撿起來放在了口袋裏:

“培訓的事情培訓部去就行了,幹嘛非要拉著我。”

就知道邢邵要拒絕,許安樂拉住他的胳膊:

“這不是人家這次來培訓的團隊裏有不少高校的女學生嗎,你這也老大不小了,作為你的領導,肯定要為你的終身大事考慮。”

“沒興趣。”

邢邵故作鎮靜,將視線聚焦在屏幕兩張小男孩兒的照片上。

“還說不在乎呢,這都開始看小孩兒的照片了!怎麽說,還是你想跳過結婚這個步驟,直接生小孩兒?”

邢邵白了他一眼:

“這是一個走失的兒童,剛才在數據庫裏發現了一些線索,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

“嗯?我看看。”

邢邵的熱心腸和他的冷臉截然不同,許安樂之前去邢邵家的時候也知道他經常幫著隔壁的老太太幹活兒,也因此願意給這個男人多一些耐心。

“張崗村?如果我沒記錯,上次這裏好像發生了一起傷人事件。”

“傷人事件?”

邢邵一歪頭,乖巧得像是隻大狗狗。

“我給你找找。”

許安樂在網址上搜索了半天,最後將新聞點開:

“你看,這裏有一個打人事件,是張崗村有人欠了高利貸,高利貸的人去村子裏要賬,結果被村子裏的人給打了出來,差點兒打死在路上。”

越是閉塞的地方,或許越團結,但也越黑暗。

這裏層層包裹,像是卷心菜,在能夠被外界窺探的樸實恬靜之外,或許裏麵還隱藏著更不為人知的東西。

有時候,一個村子就是一個犯罪團夥。

“我記得之前有報道,有一個村子所有人都在搞網貸,然後等要債的來了之後把人打走,靠這種手段斂財。”

“的確,而且很可行。所以,這個小孩兒……”

許安樂看著邢邵,邢邵看著電腦屏幕,他摩挲著下巴,最後通過虛擬號碼,打通了尋人啟事上的電話。

衝著許安樂比了一個“噓”的手勢,邢邵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蒼老的女聲:

“喂?”

那一瞬間,他好像聽到了自己母親的聲音。

太久遠了,他已經想不起來母親的聲音到底是什麽樣的。

但他感覺和這個女人聲音很像。

都很柔軟。

“喂,你好,請問你是於明明小朋友的家長嗎?”

“我是明明媽媽!請問你知道明明在哪兒嗎?!”

一聽到邢邵這麽說,電話那頭的女人瞬間激動起來。

邢邵也跟著有些緊張,忍不住開始要手指,但被許安樂毫不留情地拍了一巴掌。

“於明明曾經在張崗村出現過,但我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那裏,建議你報警之後和警察一起去。”

“好,好,謝謝謝謝!請問你叫什麽,我們日後好感謝……”

對方好像說些感謝的話,但被邢邵掛斷了。

許安樂拉著他從椅子上起來,然後將掛在衣架上的外套給男人扔了過去:

“沒想到你還是個活雷鋒,做好事兒不留名。”

邢邵沒有應話,穿上風衣之後任由許安樂拉著自己出去,在下樓看到一堆人站在門口朝著自己揮手,他皺眉說了句:

“我隻待十分鍾。”

“別這麽絕情嘛,說不定就有你看上的小姑娘呢!”

許安樂對這種活動倒不是很抗拒,畢竟他還要在這兒給許絲雨謀劃一個新對象呢。

一行十二個人,來到火鍋店訂了一個大包廂,許安樂坐在上座,邢邵坐在他旁邊,培訓部的人剛要湊在邢邵身邊,許安樂就招呼了一句:

“邢邵身邊那得美女來陪,你別瞎湊熱鬧!”

說完,培訓部的人就被趕到了小孩兒那桌,邢邵眼看著一個婀娜多姿的美女坐在身邊,整個人都不自在起來。

“邢部長,我叫賴絨,是學通信的。”

邢邵點了點頭:

“邢邵,我是做電子數據分析的。”

兩個人淺碰了一杯酒,當辣乎乎的白水下肚之後,邢邵有些難受地喝了口水。

“邢部長不習慣喝酒嗎?”

賴絨說話的時候溫婉大方,讓人感覺很親切。

“嗯,我不喜歡喝酒。”

“那來杯果汁吧。”

賴絨說著,從桌子上拿了一杯果汁放在邢邵手邊。

正巧,許安樂也放了一杯過來。

當時,他還正在跟旁邊的人說話。

這一切都是條件反射,是下意識,是習慣。

“許主任還真是了解邢部長呢。”

賴絨笑了笑,將自己的果汁收了回去。

邢邵聳了聳肩:

“他就是個老媽子性格,喜歡照顧人。”

“那多好啊,很體貼。”

“但是住在一起有時候真的很麻煩。”

邢邵吃了口菜,順道說了一句。

賴絨正在夾菜的手頓了一下,而後怔愣地扭頭看著他:

“你們住在一起?”

邢邵扭頭,絲毫沒有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勁兒的地方:

“是的,怎麽了?”

“沒什麽,隻是感歎你們感情真實好,像是兄弟一樣,我家裏隻有我一個人,都還沒有和同齡人一起住過。”

邢邵沉吟良久,嘴裏的菜越嚼越有味道:

“是挺好的。”

這頓飯很不一樣,本來說隻坐十分鍾,但邢邵和賴絨聊得也很投機,兩個人還加了微信。

這頓飯是從什麽時候變壞的呢?

大概是從飯局結束,許安樂喝得酩酊大醉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