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風雲II 冷(三)
第七章 風雲II 冷(三)又黃昏了。
本以為隨著熱氣漸退,煩悶會隨之淡去,豈知非但沒有還不減反增!後院梧桐樹上鳥語巧啾,不再詭異,泠的心情卻愈形惡劣。
前門外回廊有動靜,是沉穩從容的腳步聲。
“既然來了就現身。”
泠態度比平常冷淡。
“我這不就進來了。”
沒有意外,出現泠眼前的是蕭。
“有事快說。”
蕭一向心思細膩、觀察入微,他端詳泠片刻,直截了當道:“你老掛在臉上的無趣味道似乎比往常更加強烈,發生什麽事了?”泠毫無反應。
蕭很識趣未再置喙,轉而說明來意:“我是來傳話的,展爺要我知會你,明天早上到武館見他。”
泠還是沒有反應。
蕭知道他聽進去了,不想留下來礙人眼,轉身離去。
“展爺找樹葉是怎麽回事?從早嚷嚷到晚,吵死了。”
背對著即將離開的蕭談問。
稀奇!這個老是一臉索然無味的冷淡家夥也會關心起周遭的瑣事?“我印象中的你從來不會被周遭環境影響哪!”他還記得上回這家夥回本家來時,本家正好發生火災,而且火災現場就在這家夥眼前,這家夥卻視若無睹、不聞不問,一點也不受影響的繼續喝下午茶、看雜誌哩!“不說拉倒。”
一定是太過煩悶,他才會窮極無聊的問。
“……”蕭輕歎一氣才道:“這件是說起來話可長了。
……”“那就長話短說。”
“聽過令揚孫少爺吧!”確實“聽”過——昨天黃昏、今天早上和午後,在梧桐樹上。
不過泠無意告訴蕭這些。
“你是知道的,展爺很喜歡下棋,令揚孫少爺正巧很會下棋,所以展爺老是要令揚孫少爺陪他下棋,隻是展爺從沒贏過就是了……”說到主子的糗事,蕭不禁愈說愈小聲。
泠依舊不語。
蕭輕咳兩聲才回複一般音量接著說:“前晚,展爺和令揚孫少爺有過一次對弈,雖然結果和往常一樣還是令揚孫少爺贏了,展爺和往常一樣,非要令揚孫少爺告訴他他究竟敗在哪一著不可,結果今揚孫少爺說他困了,要先睡覺,承諾隔天早上會告訴展爺答案。
隔天,也就是昨天,令揚孫少爺確實履行承諾告訴展爺答案,不過不是直接說,而是說他把答案寫在某棵樹的幾片樹葉上,就在你回來前更早些時候說的,於是展爺便下令把那幾片樹葉找出來、剪下來,所以才會有你回來時見著的畫麵。”
“事實上,樹葉是幌子,是溜出去的障眼法。”
果然像那小子會做的事。
“不,樹葉的事絕對真有其事。”
怪怪!這家夥今天是怎麽了?居然還會響應,他還以為會和以往一樣,從頭到尾全是他一個人唱獨角戲呢!“是嗎?”煩悶莫名減輕了!“令揚孫少爺已經不是第一次玩‘聲東擊西’的把戲,他之所以每次都能順利得逞,正是因為他每次拿來當釣餌的都真有其事。”
“聽起來,你和展爺似乎都被耍得很樂在其中。”
“你和令揚孫少爺碰過麵?”蕭天外飛來一筆。
“不。”
但“聽”過三次。
“也是……你這無趣的家夥一向不讓人接近、也不接近人……”這話蕭說得讓人猜不透他真正的意思。
泠也無意去猜。
“樹葉找到了?”“……還沒。”
那幾棵樹倒是快被剪禿了。
“這麽說,下午不再聽聞展爺咆哮是因為那位孫少爺平安回來了?”“你隻說對一半,另一半原因是令揚孫少爺說展爺大吼大叫是在遷怒別人。”
為了主子的威嚴形象,蕭盡量維持平然的態度,把展令揚說過的話,避重就輕的輕描淡寫,不好說出展爺當時是如何不甘願、如何有氣難伸的吃癟到底。
“……”泠嘴上不說破,心裏卻有數。
他突然產生親眼瞧那小子和展爺鬥法情景的欲念,想一睹那小子廬山真麵目的欲望也愈來愈強烈……注意到泠的情況比方才初見時改善許多:臉上的神情甚至還比平常來得生動些,蕭總算放心不少——雖然他依然不解這家夥今天為何如此的反常?“我走了,記得明天的約會。”
當蕭走到門口時,泠冷不防又道:“佟回來本家了?”“是啊!”這家夥今天還真是超反常,物極必反嗎?“……你走吧!”不知不覺間,煩悶又加重了!蕭當真未再逗留,以一貫的沉穩從容漸行漸遠。
直至入夜,泠的煩悶都未曾稍減,反而愈夜愈不悅、愈夜愈無趣——一成不變的夜無趣。
叫聲正常的鳥無題。
明天早上的約無趣。
一切的一切都無趣……☆☆☆無趣的夜盡,取而代之的是一樣無趣的早晨。
泠在鳥兒無趣的啁啾聲中醒來,意興闌珊的準備赴展爺無趣的約會,去看兩位準東宮少主無趣的習武情形。
眼看無趣的約會時間將屆,泠離開無趣的客廂,沿著往武館的小徑無趣的徐行。
走著走著,無趣的林間深處傳來清朗不討人厭的熟悉人聲——“佟,別碰那邊……”“不行。”
“可是人家好痛啊……”“忍著點,等一下就不痛了。”
“可是真的好痛呀……”“等一下就會很舒服了。”
該死的畜牲!泠尋聲飛奔而至,無聲無息的緊貼佟背後,右臂箝勒佟的頸子,以沒有溫度的口吻威嚇:“再動一下,後果自負。”
“你————”“閉嘴!”泠威脅著勒斷佟的頸子。
佟果然識時務的消音。
“我說泠大叔呀,你可別弄散佟好不容易幫人家紮好的繃帶哪!”展令揚輕歎一氣。
呃———!?“繃帶?”即使發覺事有蹊蹺,泠依然緊緊箝製著佟。
“是呀!”展令揚晃晃紮著繃帶的左手。
真是繃帶!那剛才——“你受傷了?”“嗯!所以佟才幫人家包紮嘍!”“可以放開我了嗎?”佟話未竟,已恢複人身自由。
泠欺近展令揚,執起他受傷的左手,除去已散亂的繃帶確定傷勢。
冰彈擦傷!狡猾聰明的家夥,居然用這種射中獵物旋即消失的冰製子彈!如此一來,無論偷襲成功與否,凶嫌都無從查起。
泠什麽都沒問,隻是靜靜的、小心的將繃帶重新包紮好。
“好了。”
“謝嘍,泠大叔。”
展令揚昂仰小臉,唇邊掛著純真的笑意。
此刻,泠才定睛看清楚展令揚的廬山真麵目——!?泠呆愣了幾秒,思考回路才重新運作——不過他掩飾得很好。
他以為這小子年紀更大些,沒想到竟是個小鬼,相當漂亮的小鬼……和初雲年少時有得拚,隻是味道不同、類型不同……展令揚突然跳離泠,退到距泠十來步之處。
泠怔了怔,無言向前跨了一步,展令揚同時向後退了一步。
泠又向前,展令揚又退後。
泠再次向前,展令揚再次退後。
泠第四度向前,展令揚第四度退後。
一進一退了半晌之後,泠終於駐足問道:“你一定要離我那麽遠嗎?”“賓果。”
展令揚回答得十分幹脆。
“因為初雲希望?”“嗯!”“……”佟適時介入:“泠,你今天早上不是和展爺有約?”佟這麽一提,泠才想起他正在赴約途中。
雖百般不願,但畢竟對方是主子,權衡輕重之後,泠還是決定趕去赴已遲到的約會。
展令揚遠遠的叮囑他:“泠大叔,別告訴外公人家受傷的事呀!”拎壞心眼的回道:“不保證。”
“耶?”“怕我不小心說溜嘴就跟上來監視我嘍!”泠不再煩悶、也不再一臉無趣。
他有絕對的把握,那小鬼一定會跟過來!烈火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