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息壤神土(2)
見她微微一顫,凝視著銅棱鏡,秋波中閃過驚愕狂喜的神色,公孫嬰侯心中一沉,轉頭望去,臉色陡然大變,失聲喝道:“那小子呢?那小子和小賤人到哪裏去了?”
火仇仙子凝神掃探,隻見那鏡中所映照的神壺內部烈火熊熊,空空蕩蕩,拓拔野二人早已經不知所蹤了!
雨師妾又是喜悅又是驕傲,格格大笑道:“淺水豈能困蛟龍?就憑你們也想關得住他麽……”話音未落,“啪”地一聲,被公孫嬰侯重重抽了一耳光,臉頰火辣辣地腫起老高,氣血翻湧,但仍是嬌笑不止。
淳於昱驚怒交迸,返身衝上前來,不可置信地寸寸查尋,咬牙道:“陰陽冥火壺堅不可摧,無處可逃,這小子定然還在壺內,用了什麽隱身法術,藏起來啦。”
公孫嬰侯臉色鐵青,搖頭森然道:“青冥紫火光焰熾烈,就算是吞了‘混沌無形珠’隱身,也定然能照出影子來!難道這神壺內還有什麽機關玄秘,讓這小子參透了麽?”
想到神農臨終之時,將其畢生所學、幾種奇書秘籍全都給了這小子,兩人心中大凜,都覺頗有可能。
眼看煮熟了的鴨子就這麽飛了,公孫嬰侯狂怒得幾欲爆炸開來,冷冷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就不信他真能不翼而飛!”一把提起雨師妾,挾在臂下,朝地宮外衝去。
四周轟隆震響,天搖地動,巨石、泥土、木梁不斷地往下崩塌,塵土簌簌。三人迤儷電掠,有驚無險地從地宮墓門飛衝而出。
地壑內寒氣蒸騰,到處都是紛揚的雪花。地河蜿蜒,水光瀲灩,群峰影影綽綽。抬頭望去,霞霧彌漫,不斷有火光衝天噴吐,劃過一道又一道豔麗的虹彩。隱隱還能聽見地丘上方傳來的禽獸怒吼與廝殺呐喊之聲。
各族援兵已然殺到。至多不過小半時辰,便能衝到穀底了。
公孫嬰侯無暇他顧,挾著雨師妾直衝神壺山,在壺嘴峰立定。積雪皚皚,青鬆傲岸,那偽裝成石墓的壺嘴門依舊緊閉如初。
壺嘴峰又稱“思過峰”,相傳女媧大神心懷慈悲,將混沌神獸等凶魔收入這神壺之後,封鎮以“思過訣”,並將法訣刻寫在壺壁上。隻要千年之後,有人在這壺嘴前倒誦此訣,便能將壺中所困的凶魔釋放出來。
當年流沙仙子擄走公孫青陽之後,汁玄青四處尋之而不得,悲痛欲絕。公孫嬰侯在地壑內反複尋找,無意中發現了鑲嵌於神壺山頂的混沌環,這才知道腳下的險峰赫然竟是遠古封鎮凶魔的女媧神壺。於是解開了“思過封印”,將壺中的混沌獸放出。
數年之後,他駕禦此獸,與神農大戰,妄想將其一舉擊殺,取而代之。
神農寬厚仁慈,又素來敬慕其父公孫長泰,不忍令之斷後,是以再三勸他回頭,見其凶頑不化,隻得將他封印入壺中,思過反省。並將混沌神獸的獸身封鎮於地穀深處,永絕後患。
神農效仿女媧,將“思過訣”重新改過,刻寫在壺壁上。卻被火仇仙子陰差陽錯,依照此訣打開了神壺,放出公孫嬰侯。
公孫嬰侯為報仇雪恨,處心積慮,將神壺嘴喬化成陽極宮的墓門形狀,為的便是有朝一日,將神農誘入其中,讓他嚐受這生不如死的苦頭。
先前,拓拔野不知究底,跪在這“墓門”前叩拜時,淳於昱便站在一旁默誦解印訣,將壺嘴門打開。饒是流沙仙子心細如發,電眼如炬,竟也沒瞧出此中玄妙,隻道是拓拔野九叩之後,打開了陽極宮的墓門,終於中計困陷其中。
公孫嬰侯被困在這神壺中十六年,對壺中的每一尺一寸都了如指掌。十六年間也不知想了多少法子逃離,卻始終不得而出,此時眼見拓拔野二人憑空消失,心中之驚駭困惑可想而知。無論如何,也要親眼瞧個究竟。
當下長身昂立於壺嘴門前,左手鎖扣住雨師妾的咽喉,右手紫光吞吐,聚氣待發,森然道:“淳於妹子,你來解印開門,我進去探望探望拓拔小賊。他若還藏在裏麵,膽敢耍什麽花樣,我便叫他痛不欲生……”
說到最後一句時,左手微微一緊,雨師妾俏臉漲紅,登時憋得喘不過氣來,心中嘭嘭狂跳,說不出的緊張、期待。
火仇仙子臉罩寒霜,默念法訣,雙手聚氣,朝著那壺嘴淩空錯分。
“轟!”墓門開啟,紅光噴吐而出。幾在同一瞬間,公孫嬰侯挾持著雨師妾,閃電似的衝入其中;右手紫光爆卷,化作熾豔光刀,朝裏轟然劈入。
“嘭嘭”連聲,光浪激爆,公孫嬰侯呼吸一窒,隻覺得兩道氣浪排山倒海似的迎麵衝卷而來,心中又是驚怒又是狂喜,揚眉大笑道:“小賊,早知你會耍奸使詐!”左手將雨師妾朝前一送,當作人盾,右手地火陽極刀順勢狂掃。
果聽拓拔野的聲音驚呼道:“雨師姐姐!”左麵那道淩厲無匹的氣浪硬生生地朝外一分,擦著雨師妾的臉頰轟然撞擊在洞壁上,光焰飛炸。
甬道狹窄,光芒熾烈,一時間瞧不真切。她心中一沉,淚水奪眶而出,懸吊了半晌的希望瞬時破滅了。想要呼喚他的名字,卻被公孫嬰侯扼住了喉嚨,發不出聲。
混亂中,右麵那道氣浪被地火陽極刀劈中,頓時迸爆開來,隱隱聽見流沙仙子的一聲悶哼,似是被氣刀震得朝後飛退。
“小賊,繼續和那小賤人在壺裏好好待著吧……”公孫嬰侯大笑聲中,借著反震氣浪閃電飛退,正想衝出神壺,卻聽背後“轟”地一聲震響,那壺嘴門竟已牢牢鎖上!
他心中一凜,大覺不妙,喝道:“淳於妹子,快開門!”
隱隱聽見淳於昱的笑聲遊絲似的從門縫中傳來:“你不是說‘天地之初,原本就是一片混沌’麽?我今日也不過是順應天道,讓你回歸混沌罷了。洞房花燭,陰陽交泰,兩對新人盡情享受,本仙子恕不奉陪了。”聲音越去越遠,悄不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