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太上睜眼,等的便是你這句話!
西極天宮的天門是已經換了兩扇,而這第三扇天門雖是用上了百般仙金神鐵,但失去了天庭的位格過後,怎麽看都大不如從前了。
說是如此,但該有的排麵卻一點也不少,且因為連續崩塌兩次的緣故,天門外的天兵天將數量更勝過從前,
三千天兵列陣,十八天將神色肅穆,足足五位天王端坐於天門前,匯聚仙靈氣翻滾繚繞而不休。
為首的天王是一尊頂尖的大品仙人,一身甲胄映照寒光,可稱的上威風凜凜。
此時,他正與一旁的另一位天王交談:
“你覺著,人間的那位,真的會來麽?”
“多半。”那天王神色一凝,篤定道:“一尊人間【人聖】,且還是兜率宮那位的弟子,自然是言出必行的。”
“那他若是來了,我等可要阻攔?”
“應該,應該是要的吧?”
說著,這尊紅甲天王的臉上浮現出猶豫之色,又道:
“至少要做做樣子,至於攔不攔的住就兩說了……”
藍甲天王憂心忡忡:
“可咱倆一百四十年前去聽過那位陸聖人講道,真要說起來,聽道過後,能算半個學生,天生就矮了那位半籌,若是阻攔其入天門……”
頓了頓,他唉聲歎氣:
“我就是聽了陸聖的那一番道後,才邁入的大品啊……”
紅甲天王沉默了片刻,輕聲道:
“誰不是呢?可若是不阻攔,後續上麵追責下來,你我說不得都要被推上斬仙台!”
藍甲天王張了張嘴,還想要說些什麽的時候,忽然間,遠處有厚重的鼓聲響起,撕裂雲層,浩**而來。
天兵天將和五位天王的神色都微變,順著重鼓聲眺望而去,
卻瞧見一個樸素平凡的老農當先,側邊是一個沉穩的青年與蹦蹦跳跳的活潑少女,
老農牽著一頭青牛,青牛馱著道人,而那青牛每一次落下蹄子,便踩踏出浩浩重鼓之音,震**這一片天穹!
“來……來了!”盯著垂暮道人身後的九萬裏紫氣,紅甲天王帶著顫音開口,頭皮發炸。
其餘四位端坐著的天王亦是一個激靈,猛然起身,彼此焦灼而立,手足無措。
片刻,鼓聲漸近,九萬裏紫氣氤氳在天門之外,另外四方天庭都有目光遠眺而來。
“我已至天門外。”
青牛背上,垂暮道人抬起眼瞼,淡淡開口。
他兩隻眼眸燦爛,恰似兩盞恢弘至極的大日金燈,僅僅目視,便讓堆積在天門外的天兵天將天王都顫栗了,
旋而,垂暮道人懷抱一根古樹枝,平淡道:
“仙神遇我,退避三舍。”
平靜的話語聲悠悠而起,繚繞此間,三千天兵天將不自主的散開了軍陣,讓開了身形,盡皆退避,
那五位天王也感受到厚重無邊的天地大道橫亙壓來,亦悄無聲息的伴隨道人之法旨,退避三舍。
攔?
這如何能攔?
在天兵天將和五位天王沉默的注視下,老農哼唱著田野小曲,牽著青牛,大搖大擺的走入了天門中。
待到一行人入天門後,不等五位天王舒一口氣,便聽見又有悠悠聲傳**而來。
“既非天庭,怎敢立天門?”
“塵歸塵,土歸土。”
話音落下,這由無數仙金神鐵所打造的宏偉天門,應聲傾塌,崩成塵土,散於天邊。
五位天王大氣都不敢喘,隻覺得有寒氣自尾椎骨炸開,刹那間洶湧至全身,
而極遙遠處,另四方天庭中靜靜眺望西極天宮的仙官神吏也都微微色變,這便是【人聖】的手段麽?
人間雖添了兩位【人聖】,但無論是陸聖人還是孔聖人都未曾出手過,關於【人聖】的偉力也僅限於傳聞和猜測,
如今,總算是得見。
一言令天王退避三舍,再一言,堪比不朽至寶的天門轟然崩塌!
塵歸塵,土歸土……
西極天宮,青牛繼續向前,穿過一片又一片的宮闕玉宇、亭台樓閣,無數西極天宮的仙官神吏安靜矚目,無人來攔,無人敢攔。
“吾名陸煊。”
待老農牽著牛兒行至天宮中心,行至那勾陳帝宮之前,
垂暮道人這才抬起頭,慢吞吞的開口:
“吾名陸煊,號,太上玄清,此來西極天宮,問罪問責。”
話音並不響亮,卻如同浪潮一般,席卷了整個西極天宮,無數仙官神吏,天尊不朽,都擰巴起了眉頭,
一些上天尊層次的帝君都睜眼,但瞧見那頭青牛後,也旋而閉上眼眸,隻當未曾看見。
若上前阻攔,難免不會挨上一牛蹄子。
是生是死,猶未可知。
回**在西極天宮之上的聲音此時驟然洪亮,
垂暮道人眯眼,盯著緊閉大門的巍峨帝宮,又道:
“我問罪來,勾陳帝主,何不一見?”
聲音與天地共振,逐漸浩大,震的整個西極天宮都嗡嗡作響。
‘吱呀’
眾目睽睽之下,帝宮大門,居然真的洞開了。
陸煊感受到很沉重的威勢壓在自己身上,心髒都被迫收縮,全身上下的細胞也隨之發出驚恐尖叫!
但他未曾退避,亦未曾低頭,很緩慢很有力的開口:
“牛兒,進去。”
“哞!”
老農牽著青牛,朝深邃的帝宮行去,趙政和陸見雪則是等候在外頭,皆微垂眼瞼。
不多時,入了帝宮大門,幽深之色散去,豁然開朗。
陸煊眯眼,掃視四周,窮奢極欲,仙韻盎然,但帝宮中卻又死寂,僅最前方的巍峨帝座上,端坐著一道偉岸身影。
恐怖大勢在那方身影周身流轉,兵戈殺伐之息不絕,僅僅直視之,陸煊便心生恍惚,似看見重重疊疊的宇宙沉浮在這位勾陳大帝的身側,
旋而,重重疊疊的宇宙又都在兵戈鐵馬的交鳴聲和軍鼓擂動聲中,崩塌、撕裂、破滅,化作殘骸而熄滅。
陸煊瞳孔收縮,知道那非虛幻異象,而是一方又一方的真正宇宙,真正世界!
這算是他第一次直觀【大羅】之威,那位彌勒佛祖未曾對陸煊展露過威勢,僅以笑臉對待,
釋迦佛祖亦僅顯化無窮金身,溫和平緩,唯有這位曾經的一方天庭之主,毫不遮掩自身恐怖大勢,
若非有青牛相托,【人聖】之位做依,恐怕陸煊此刻已然在大威之下,如同那重疊宇宙般,破碎熄滅!
帝座上,偉岸身影垂下目光,朝著陸煊看來,僅僅是平淡注視,便讓陸煊有身軀崩塌、魂靈顫栗之感,
但他並未畏懼,亦昂首,與那尊大帝對視。
半晌,偉岸身影輕笑:
“不知陸聖此來,所為何事?”
“為問罪責。”
“問誰?”
“問罪仙神,問責勾陳。”
帝宮的大門並未關閉,陸煊與偉岸身影的問答之聲,順著帝宮大門傳**而出,震**九霄,亦叫無數仙官神吏為之色變。
有遠觀的太白金星凝眉,自語道:
“西極那位應當不會也不敢出手,但陸聖修為終究低微,即便裹挾九萬裏紫氣,身具浩浩人道大勢,可在帝主麵前……”
一旁的李靖接過話語:
“在帝主麵前,這些不過清風拂麵,陸聖人估計是白走一趟了。”
就在兩位大仙官交談間,西極天宮,帝宮之內。
偉岸身影再度發出輕笑,目光驟然間變得凶暴了起來,壓在陸煊身上,壓的他心髒暴停!
但陸煊依舊昂首挺胸,目不斜視。
大帝開口嗬問:
“那不知漫天仙佛,何罪之有?吾,又何罪之有?”
斥問聲如潮,順著雙耳而入,猛烈的衝刷陸煊的精神和心靈,
他不為所動,亦回之以淡漠聲:
“吾已列數罪責,勾陳大帝何必做不知?”
大帝拂袖,掃滅一片世界,再笑道:
“列數罪責……不過虛妄!”
他道:
“天在上,地在下,仙佛在上,萬靈在下!”
“天統地,仙統人,為天經地義,古來如此,降罪於山河萬民,亦古來如此,何罪之有?”
“古來如此,便就對麽?”陸煊昂首質問:“天與地,分上下,無高低,缺一不可,本為對等之位!”
“荒唐!”大帝冷笑:“天地自然,優勝劣汰,強者居上,弱者居下,仙比人強,便合該人從仙令!”
頓了頓,他垂目,逼視這青牛背上的老道人:
“吾責罰萬民,是順天命,吾執兵戈征戰之權柄,執禍福之權柄,吾選擇賜下災禍,賜下戰爭,是順天命!”
陸煊凝視眼前的偉岸身影,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
“此非汝之權柄,而是汝竊天地之權柄。”
“有趣。”
勾陳大帝輕叩身前案,發出隆隆天音,振聾發聵,旋而道:
“不論是吾竊取或占據,終究已歸屬於吾,怎麽,隻可行福祿,不可賜災禍?”
說著,他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這位太上門人,又道:
“還是說,於你有利,便是對,於你無益,便是錯?”
字字叩問心靈,震的陸煊頭暈目眩。
二人之聲,奏響九霄,許多仙佛都旁聽見,一些仙官神吏微微色變,太白金星捋了捋長須,凝重道:
“節奏被那位帝主給掌握了……已非陸聖人問罪,而是帝主與陸聖人論心論道,有大凶險。”
“如何凶險?”李靖輕聲問道。
太白進行深吸了一口氣:
“勾陳帝主自古而長存,所見所聞,遠非是陸聖人可比擬,陸聖人辯不過的,一個不小心,或許就要被斥碎了道心啊……”
李靖色變,道心若碎,終生都難再有精進……
他忍不住問道:
“兜率宮那位,不管嗎?”
“不會管。”太白金星篤定道:“這並非是持強淩弱,並非以強欺弱,隻是論道而辯。”
李靖默然。
與此同時,帝宮中。
陸煊腦袋嗡嗡作響,但還在斥問:
“以法旨,令齊國屠城屠民,降凶神,令其行禍一方,致使人間赤地萬裏,冰封萬裏,呈慘烈之狀,此非為罪?”
“吾已有言。”
勾陳大帝俯瞰垂暮道人,冷笑:
“吾在上,人在下,且吾之所為,是以萬民萬靈之災與死,補全吾自身之傷。”
頓了頓,他又道:
“而,仙道貴生,吾降災禍以全自身,何錯之有?何罪之有?吾比人貴,仙比人貴!”
說著,勾陳大帝做慈悲狀:
“仙道貴生呐……”
一言接一言,撞的陸煊險些從牛背上跌落,他很勉強的穩住了身形,雙眼不知何時已發紅。
“仙道貴生?”
陸煊咬牙切齒:
“仙道貴生,人道,就不貴生麽!”
“吾尊於人,仙比人貴。”回應他的,是勾陳大帝的冷酷聲。
他悄無聲息的催動神通,一字一句,轟砸在陸煊心靈之上,砸的他道心開始動搖,開始崩裂!
忍受著這莫大的痛苦,
陸煊抬起頭,紅著眼,一字一頓:
“仙道貴生,人道亦貴生……仙比人強,仙便貴於人?”
“然也!”
“那……”
陸煊握緊了手中樹枝,聲音猛然高昂熾烈:
“要勝過汝之人,豈不是也貴於汝?豈不是可以汝之性命,補全自身?”
勾陳大帝微微一愣,卻知道此刻已走至關鍵時刻,隻待最後一子,最後一籌,便可叫此子道心破碎。
當即,他猛然起身,一拂袖,吹滅百萬宇宙,笑道:
“此百萬宇宙中,生靈何止億萬?強者,本就貴於弱者,本就為所欲為……”
“那。”
“我師強於你,貴於你,是否也可……”
“為所欲為?”
陸煊被帝音質問的咳血,鮮血淌在牛背上,順著滑落而下。
勾陳帝主罕見的猶豫了片刻,忌憚的看了眼三十三重天之上,旋而點頭:
“便是如此!”
帝音如潮,似乎要徹徹底底的將陸煊道心給淹沒崩塌!
忽然。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牽著青牛,平平無奇的老農睜開眼,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