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魂記

第43章 情深不壽

第四十三章 情深不壽

我在上百名全副武裝的精兵“護送”下回到了安府,第一件事,就是讓月元趕緊給昊希等人療傷。後來才知道,吟風的心狠手辣差點毀了他,時間再拖久一點,昊希就會變成終身殘廢,這一役也使兩人之間的結怨越來越深,後來終於成為我人生中的憾事之一。

我自己,則立刻召集管家跟各店鋪負責人開會,我可不想我不在的時候錢財大失,潛意識裏,我還是希望回來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大富翁。雖然,我心裏清楚得很,沒有權勢支持的財富,如搭在柳枝上的風中鳥巢,隨時可能被摧毀。所以,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將自己的退路安排好。

等我安頓好一切已是深夜,我終於還是放心不下昊希,遂讓月元陪我去看他。

來到昊希床前,見他昏沉睡著,麵色蒼白,不複平時一分精神。在旁守候的是小乙,他見到我,眼淚就流了下來,絮絮叨叨要告訴我山穀被毀滅的情況。我怕吵醒了昊希,先行阻止了。

月元這才告訴我之前為了續他被挑斷的經脈,施了一套極痛苦的金針療法,昊希怕傷了腦子,堅決不肯服麻藥,在療傷途中痛暈過去數次,其他穀中將士看不下去了,想來通知我,都被他阻止了,說太子沒有出現必定是有事在身,不許他們告訴我他在受罪。

其實我哪有什麽要事,純粹是在整理私人財產。我心下內疚,見他額上仍有冷汗滲出,讓小乙將溫熱的毛巾遞過來,我親自幫他擦了,又在他床前坐了一會兒,方才離開。

見月元眼圈紅紅的,我心裏一動,問道,“紀神醫的消息,他們可有人知道?”

月元搖了搖頭,難過的說,“那天晚上山穀被襲時,他們被衝散了,都說沒看到我師父……”

我鬆了口氣,勸道,“吉人自有天象。你師父精明得很,一定是趁亂逃走了。”

他想想也是,總算肯回房休息了,想了想又問我,“陳將軍有沒有好點?我擔心他撐不過今晚……”

我這才想起,之前我在開會時月元曾來報告我陳將軍想見我,我當時應了,可是後來卻忘了去,這才緊張起來。

等我和月元來到陳將軍房中,刺鼻的血腥味讓我們都呆住了。

地上匍匐著數具屍體,都是在此服侍的穀中將士,**的陳將軍仰麵朝天,早已氣絕多時,頸上明顯是劍造成的創口血已凝黑,隻是雙眼睜得大大的,依然不肯瞑目。

我死死盯著陳將軍的屍體,這才想起有些關於複國的秘密,比如那位“黑金”將軍的身份,隻有他知道,他想必今天想告知我,可是因為我的疏忽,他沒等到我來,就被誰給滅口了。最重要的是,他在我的府中被殺,這讓我今後麵對昊希時該如何自處?我憤怒得全身發抖。

“是誰這麽殘忍?”月元睜大眼不可置信的問。

是誰?還能有誰!我看了他一眼,飛身出去。

找到吟風的時候,他正在燈下拭劍。見我突然出現,眸中有光彩一閃而過,隨即冷冷道,“不知鳳銘公子來有何要事?夜深了,還請自重,請回不送……”

沒等他說完,我已氣衝衝的拔出魄離向他襲去。他本能的回劍阻擋。

房間裏頓時刀光劍影,我們連過數招。

他雖然劍法絕妙,跟我的懲天卻也無法匹敵。被我的劍勢逼得喘不過氣來,他一邊招架一邊叫道,“你在發什麽瘋?”

我氣極反笑,“蘇公子,你做的好事,還問我。陳將軍早已命不久矣,你竟殺了他,年紀輕輕,做盡惡事,也不怕折壽,死後下十八層地獄!”

他一怔,“陳……他死了?”

“你還裝什麽?這裏除了你,誰會如此處心積慮、殺人滅口,蘇吟風公子?”我一字一句說,心裏恨到極點。

“我沒有。”他冷冷的回答我。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對前朝遺老趕盡殺絕,我更擔心明天該如何對陳昊希交代。但既然認定了吟風就是凶手,又見他態度如此倨傲,怒極之下,懲天劍法便滾滾而上,他一個躲閃不及,竟被我一劍刺到胸口,鮮紅的血立刻沿著劍尖滲出他的白衣,觸目驚心。

我沒想到真的傷了他,一呆,這一劍停在他胸口,便再也刺不下去。

他呆呆的扶著劍,水漾的眸中一會兒悲哀,一會兒憤怒,如有火燒,似不敢相信我竟然真的如此對他。他忽然丟下劍,雙手握住魄離的劍身,竟是向自己胸口深入。

我忙不迭的撤劍,可是已經晚了,他的雙手已被劍身割傷,胸口也被魄離劍更深入了半寸,身子當即癱軟下來。

我丟下魄離,抱住他語無倫次的吼道,“笨蛋,你想自殘謝罪嗎?人已經被你殺了,你還想讓我殺了你報仇嗎?告訴你,我不會讓你這麽容易死的!”

他全身浴血倒在我懷中,嘴角卻露出決絕的笑意,在我耳邊輕輕說,“殺了我,殺了我你就不會煩惱了……”

我自認是個意誌堅定到極端自私的人,絕不容易輕易受別人擺布。可是不知為何,我的情緒卻很容易被他挑起紛亂。這是不是意味著我最好趕快讓這個人從生命中消失?不然將來會更加頭痛。

——可是真的殺了他我就會好受些嗎?我心神激蕩,近乎虐待般緊緊抱著他,沒注意到他已漸漸被我失控的手勁勒暈過去。

屋外的侍衛早就被我放倒,附近又沒有其他守衛,就在我六神無主的時候,幸好月元及時趕到,急忙幫他止血包紮。

我總算清醒過來,見他雖然流很多血,卻都是皮肉傷,遠沒有想象得那麽嚴重,不由得鬆了口氣。

將蘇醒過來的吟風公子抱到**,我避開他的目光,聽到自己幹澀的聲音,“陳將軍之仇,不會就這麽算了。剛才我差點殺了你,也算扯平了。從今以後,請你好自為之。”說完想逃離現場。

他卻笑了,笑得嫵媚無比,眼神淒迷,像一朵淒麗的白曇。

他從**一點點抬起身,譏誚的看著我,姿態高貴得像個女王,“你為什麽不敢看著我說?皇甫鳳銘,你本該殺了我為你那位老臣報仇的……”

頓了頓,他緩緩說道,“難道……難道你愛上我了?”

愛?哈哈哈,哈哈哈……理智如我者,卻愛上了這個蛇蠍美人,這真是我這輩子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

見他依然嘴角彎彎看著我,嘴唇紅得像抹了血,我一陣眩暈,定了定神,止住笑,提起魄離,說,“月元,我們走。”

身後傳來吟風惡狠狠的咆哮聲,“你為什麽不敢承認?你聽著,就算我對不起所有人,也沒有對不起你……有種你就殺了我……哈哈哈,你不敢承認,你根本舍不得殺我,你愛我……”

皇甫鳳銘拖著月元匆匆離開,因此沒聽到他的狂笑聲後,是低不可聞的嗚咽哭音,“愛……如果這就是愛……”

與此同時,在外院沒人注意的角落,兩名黑衣人目光複雜的看著這一切,月光照在其中一人清俊的臉上,依稀是月郎公子。此刻他默不做聲的注視著庭院中發生的一切,佼好的身形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